小说|老表(上)

1

“老表,老表……”

我被从深度睡眠中扯出来,很不耐烦,却不能恼火。

“老表,我在外面叫你半个小时你都不醒啊!”他拉开了车门。“来,喝瓶儿啤酒。”

一个冰凉而湿漉漉的东西戳到我的脖子。

“啤酒嘞。”

“这么早!”

我躺在白色小货车的驾驶室里,裹了裹薄薄的被子,并未睁眼。我仍未逃脱睡魔的控制,其实,更是沉迷“睡妖”。

“就一瓶,一人一瓶。”他说着坐到驾驶位上。

“大清早,我一点都不想喝。”

我刚推开冰冷的啤酒瓶,他又把它往回送。

“冰人!太早了,我真的不想喝。”猛地推开酒瓶,我语调仍然迷蒙,心里真有些火。他一点儿也没听出,或许听出了,但是并不介意我语气的生硬。

“冰啊?我去给你换。”

“不用换了,我真不喝。”

“不喝啊!我去给你换不冰的。不喝,老表,你就是瞧不起我。我现在就去给你换常温的。”

这混蛋。我心里骂道,然后一脚踢开被子,坐起身,把他叫回来。

“老表,你终于醒了!我刚才差点把铁门都拍报废掉,你就是不醒。厉害!”

我见他自始至终对我满腔热情,感到自己这种态度很不合时宜。

“你怎么进来的?对了,你买烟跑到哪里去了?我等了半个小时还不见回,你不是说马上就来!我困得不行,就把门锁了睡了。”

他解释,当时出去,小卖部还没开门,他便等在外面。五点多没开门在预料之中,我没料到的是:他竟然能随遇而安地等上一个半小时。

“我就等了会儿,等那老婆婆开门。”他语气十分平淡,但是兴致仍然不减。

天大亮了,但天空像被罩上了清之不去的雾网。贵阳秋天的凌晨嗖嗖冷。

“你不冷啊?”


2

姑父肾囊上的肿块长大了,这几天是手术前的观察期。他人在医院住着,心里总念念不忘那份货运部的工作。

这倒也在情理之中。上班地点在住房的楼脚,工作任务就是夜里守护锁着的大门,防止盗窃,顺带给进出的人开门。每晚十点半左右,姑父夹着两床被子慢慢吞吞地走下楼。在指定的货车头里铺好床后,他便跟下了班正在洗漱的搬运工人胡吹海侃,然后回到驾驶室睡觉。姑父说:

“我在下面就是跟他们乱扯,大嗓门也好,牛话也好,反正跟他们打成一片。”

对于一个退休的人来说,整天吃了饭悠闲无事,心里会感到发慌;对于一个老人来说,老人睡眠浅,稍微有点动静便会醒。对于姑父这个退休老人,这份工作倒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本来医生随时准备着在他身上划一刀这个现实已经够让他胆寒的,想到要是从医院回家后无事可做更令他焦虑不安。他已习惯先前的生活,况且值班费也能贴补点家用。

“你这段时间辛苦点,熬出来,要不多久我就回了。提醒你啊,老婆婆儿,不要把这里给我弄丢了,到时候我要跟你啰嗦的。”姑父对姑妈说。

星期天晚上十点半,姑妈和两个孙子浩浩荡荡把我送到货运部院子。

“春江,你还是回去,还是我在这里睡。老板三点回来敲门,万一你醒不了就不好,你那瞌睡……再说,这儿始终睡不好,你明天还上班。”

人上了点年纪就是有些啰嗦,明明在家里一切都谈妥了的……

姑妈走时,一会儿转过身来叮嘱我不要睡过头,一会儿又劝我要好好休息。

院子三面围墙,剩下那面一楼是几间洞开的房间,二楼是搬运工宿舍,三楼有两三间办公室。我去小便,穿过长十来米、仅容一人的小巷到达房子左后方的厕所。巷子与厕所连通,一路上尿渍横溢,臭气熏天,脏乱不堪。里面,一个搬运工赤条条,跨着地板上的裂沟洗澡。他那干瘦的屁股、弯曲的脊背令人触目惊心。

二老板和他老婆开车出去后,我费劲地锁上那破烂又笨重的铁门。此时,工人们差不多都已睡去。我知道我不能睡。二老板三四点回来肯定叫不醒我,我至多能在那两只夜猫回来后得到休息。我在空荡荡的货场上闲踱着,只听到嚓嚓嚓的回音。四周高墙紧闭,我看了看封闭的铁门,恍如置身囹圄。天上只有几颗暗淡的星星,乌云蔽月。整栋楼只剩底层一间房还亮着灯,里面没有任何动静,灯光从没有门的门口在货场上切出大片光块。我点燃一支烟,后悔没带本书;当我再点燃一支的时候,一个重大的失误几乎令我绝望:烟盒里只有那么四五支了。

亮灯那间应该是简易的厨房。站在门口,便能看见斜对面靠墙放着一大堆蜂窝煤球,再向前走一步,便看到一张圆桌,上面有几个没有清洗的盘子,筷子在桌面横七竖八地摆着。

“还没吃东西?”一个光膀子的工人在靠墙的橱柜里东翻西找,我走进了屋,试着跟他打招呼。

“嗯,我看……看还有没有面。”他扭过头看我,犹豫了一下,然后又继续鼓捣。

我就近坐在一条塑料凳子上,左手手肘支着身边的圆桌。视线的正前方是两张拼在一起的方桌,桌上摆着各种什物,饮水机、插板、充电线、电磁炉、碗筷、菜板等等胡乱纠缠在一起,说不清哪样东西是摆在哪里的。电磁炉上的平底锅里有小半锅灰白色的汤。到处都是油垢。

“你们——呃——自己在这儿煮饭吃?”我努力找话,打发时间,不愿把他轻易放过,努力要抓住这水中稻草。

“嗯,晚上要吃自己动手,白天有……有专人煮。”

“这些家伙是你们自己买的,还是老板的?”

……

他一跛一跛地走过来,以一种很舒服的姿势倚靠在方桌上,双臂抱在胸前,看来短时间不会离开。但也说不定,因为他始终是站着的。此人身材并不高大,但是十分健壮,正当盛年。方形脸的正中央,酒糟鼻上密密地爬满了红色的脓疱,如蛤蟆的后背,要么让人见而避之,要么使人忍不住想狠狠挠一下。这时,我大胆地猜测他并不是真的结巴,说不定也不是跛子,只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酒鬼。当他坐到我对面椅子上时,那满口的酒气更说明了酒鬼正处于极乐世界中,只是,或许那边没有储备粮食。

“不煮面了?”

“懒球麻烦。你来替老陈值班?”

“嗯。”

“他身体不舒服?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姑父。”

“哎呀,就是姑爹了嘛。是不是?”

“对,就是,我们本来也这样叫。”

“我也姓陈,耳东陈。哎呀,那我们是老表嘛。来,老表,握个手。老表,嘿,真高兴!”

他身子弯曲前伸,双手紧握我伸过去的右手,上下不停晃荡,激动得真像他乡遇故知,碰见了多年不见的老表。此时的他像极了激动而忘形的孩子,而他靠在桌上的时候,看起来又确是一个阴沉的男子汉。我有点尴尬,但是我心里想着也就是这两分钟的事,最多半个小时,他就不再记得什么“老表”了。就像他跟我姑父聊天一样,我姑父说,姓陈?那我们就是一家人嘛。事实上,我姑父不可能把他当一家人看待。因为姓陈的太多太多了。

个多小时后,不见他要掏烟的意思,我犹豫着要不要把我的拿出来分享。我担心半夜一个人守着漆黑的货场,没有烟,难以度过冰冷空洞的夜。不过,这也只是瞬间的犹豫,几乎是闪念之间。盒子里还有四支,一人一支,又一人一支,很愉快舒服地抽完了。我没有把握他会不会很快回去。虽然他明天扛包,本应该早些歇息,但我内心是另外一种自私的想法。

“我再去上趟厕所,顺便拿包烟来。老表,你等我下哈。”每次上厕所,他都是慢跑出去,又匆匆进来,如有重大紧急事务一般。


3

“老表,你有兄弟没?我看你是老幺。人啊,做什么千万别做老大。兄弟争气倒好,大不了辛苦些,但是有盼头;兄弟要是不争气呀,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难!老表,你可能不知道,我家有四姊妹,两个妹妹,一个弟弟。我爹前些年死了,妈的身体一直不好。俗话说,兄长是半个家长,何况像我这样的头上没有父亲的兄长呢。老表,你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我六岁开始读书,六岁就没读了——一年级都没上完。嘿嘿嘿……老表,你姓吴吧?我连你那个‘吴’字都不会写,不像你读了大学的。不过,我那时候真的喜欢读书呢。放学了回家就做作业,我爸叫我上坡我也不去;有时候,我爸把我打一顿,过后我就跟着我妈上山,可是回来发现有那么多作业,我就哭。我不是怕老师,真的,在学校我跟老师对着干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就是心里觉得作业必须要做完,做不完就着急。我想,我肯定是喜欢学习。期末考试我考得很好的,第一名。

“可是有锤用!第二学期我就去不了了,我们班主任还到我家来过三次。我父亲,我差不多要恨他一辈子。他不让我读书,自己从来不干活,逼着我去;还常常打我妈。老表,嘿嘿,人哪!

“十年后,我十六岁杀广。我在广东沙坪呆了六七年。在那里认识了一个老表。老表,你相不相信,有时候,真的,亲兄弟不如外人。我在沙坪认识的那个老表姓周,我们是一个地方的人,他兴义仓更镇,我是洛万乡的,隔得不远。他真的够义气。

“2000年冬月,我父亲醉死了。冬月十八号吧,那天下午,天快黑的时候,他醉醺醺地回去,头发乱蓬蓬的。衣服裤子全身是泥巴,那种干泥巴灰;大腿裤子上染了几块尿渍和粪迹,臭烘烘的,不知道是他自己拉的,还是在哪里擦的。他歪歪倒到地,一声不吭,直接钻进厢房,在里面悉悉索索搞一阵,我妈没管他,像往常一样在厨房准备喂猪。突然,我妈感到房内一暗,随着,像有一股寒气催来。我妈没来得及反应——啪——我父亲用斧头生生砍下了她三根手指。那个狗杂种!……我妈的手本来是放在灶头上的,他这样劈下去,斜着劈掉了三根手指,把灶头还砍了一块下来。我妈叫都没叫就晕了过去,装了半桶猪食的大木桶掉到地上,摔成了四块。那杂种看到三根血淋淋的手指在我妈身边跳来跳去,可能被吓清醒了些,他知道了害怕:扔下斧头,像疯子一样大叫大跑。第二天,有人在我们村郊的阴沟里发现他,那时他已经硬了。老子说啊,报应。他熄火了,家里拍了十几个电报叫我回去,我都没去,那时候谁也没告诉我我妈手指的事。”

他本仪表堂堂。此时,一双丹凤眼里泪光涟涟,同时又充满仇恨。白炽灯光在他的酒糟鼻上反射寒光。他欲言又止,我不知道说什么。“老表,来抽烟,没事,上面我朋友那里还有一包,抽完我去拿来。”两支烟默默地燃起。他上完厕所回来,不再像刚才一样又悲伤又愤怒,他恢复先前那种与往事拉开距离的状态。

“老表,不知道你相不相信,人有时候怪得很:总有那么段时间,用你们的话说,叫什么……时……叫……时运不济吧?反正就是运气不好,简直放他妈个屁还会冲破裤裆。老表,你相信不相信?恰恰一个月后,我爷爷奶奶一起去赶场,在回来的路上被车撞死了。而且,那车还成功逃掉。那次我回了家。我那两年就是这样,倒霉透顶。家里边出事,自己的事情也总出意外。99年夏天,我跟周老表两个人都被弄进去过半年。那是因为什么嘛,算了,这也没什么好说的,总之,算我们倒霉;那年头,老表,你应该清楚,做那种事情的人多得像大米一样。

“我之所以说周老表仗义,老表,不知道你同不同意我的看法。爷爷奶奶过世的时候,我分钱没有,周老表拿了三千块让我带回去。老表,那时候的三千块钱就真的是钱哪!可是,在车上,那钱一包儿就被别人弄去了。你相不相信,这就是倒霉!回到家,我没有法子,爷爷奶奶又不能放着不葬。想来想去,我把人家摩托车偷来卖掉。可是,后来不知为什么被发现了。说要判我三年。

“那时周老表在佛山,我打电报给他,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之后,有好些时间没有他的音信,我再次听到关于他的消息是:他被关了,而且就在我们乡。与此同时,我却被放出来。后来才得知,他把我做的事情全部揽到身上。‘你是汉族的嘛,要判三年;我是布依族,可以只蹲半年。没事。’周老表说。那半年我呆在家。他出狱的时候,我买了几百块钱的鞭炮,从看守所一直放到他的家门口。老表,说实话,我兄弟从那大门走出来的时候,我真是热泪盈眶,像是高兴,又像不是。”


4

两点五十分,二老板回来了。他帮助我一起开了门,刚回来的两人很快就消失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八月底九月初的夜晚比想象中的冷得多,我穿一件长袖,外披一件宽大的牛仔衣。那是姑父值班穿的,耐脏,耐磨。我在货场上慢慢闲走,胸前挂着一大串钥匙,斜挎一根大号电筒。寂静的夜晚只偶尔响起胸前钥匙发出的叮咛声,使人内心沉静而舒坦自如,只不过阵阵寒意使我不时紧裹外衣。

“老表,进去说话。”

他从楼上又带来半包烟。他居然还是赤裸上身!

“我不冷。”

圆桌边的地板上,烟头密布。屋内杂乱的什物朦胧地躺着。有老鼠从煤球堆上匆匆爬过。我睡意袭袭,有些体力不支。

“你还不去睡啊?你明天还扛包呢。”我没法开口说我要去睡了。

“急啥,还早。我要十二点过一点钟才上班,有三四个小时休息就精神了。再说,我跟老表难得见面,不痛快陪你聊聊天咋行。老表,你说是不是?”

我去厕所洗了把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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