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爷爷还在世的话,那么昨天就是他90大寿。可是他已经走了五年了,今年4月奶奶也走了。将我带大的老人们终究抵不住时间的流逝,时间到了人就走了。
回忆里他们给我的全部是温暖和爱。
我还能记得幼儿园时最盼周末,因为在最后一天上学的时候爷爷一定会早早的来接我,一整个周末都和他们在一起,自在、快乐。上小学的时候,每周六的上午爷爷会等在教学楼前面的楼梯上。都不用等到放学,课间看到他的身影就会觉得安心。
奶奶家离镇区隔了一座浮桥,买东西不太方便,所以奶奶每隔几天才去买一次菜。每次奶奶去买菜的时候都非常期待的等她回来,因为她总会给我们带桂枝味道的口香糖,辣辣的,甜甜的,揣在怀里,舍不吃,当成宝贝一般的守护着,那种香味我留恋至今。
奶奶会给我和弟弟的面条里面放很多的榨菜,她用自己熬的猪油下面条,面条里充斥着一股让人满足的香味。夏天的傍晚,我们洗完澡,她带我们到河边的小卖部,给我和弟弟每人买一根冰棍,我的大,弟弟的小,然后我们一边舔着一边满足的往回走。两人还时不时的要比一下谁剩下的多。这时爷爷会搬下竹床,然后我们在院子里等待那股总会如期而至的凉风。如果凉风来的晚,奶奶就会吹起口哨,她说那样就能把风引过来。一直要坐到很晚很晚,我们才会回家睡觉。有时候我们都睡着了,然后爷爷把我们一个一个背上去。那时候他背还没有佝偻,还能为我们撑起那片天。很多的故事都是在那个时候听到的,很多的人情世故也是在那时接触的。那时院子旁边有一片南瓜地,能看到好多萤火虫,我和弟弟抓起来想用瓶子养活,这样我们就像拥有宠物一样拥有萤火虫。可是大多第二天就全部死了。那个年纪,看到美丽的东西总是想要拥有,殊不知萤火虫生命短暂,我们只能充当它生命的过客,这种美丽从旁欣赏会更好。
爷爷每个月会给我和弟弟5块钱零用钱,随着他工资的增长后面大概已经涨到每月30了。给钱这件事情他会清楚的记得数额,一发工资就立马兑现。我读大学那段时间,每年寒暑假才会回去,他总是能清楚的算出来要给我多少钱,然后一次性领回来,够我过一个假期。每年生日那个月会加多100,有重大节日会加多50-100,每一笔他都记得清清楚楚。那个时候爷爷奶奶尚在,只会高兴于拿到这笔零用钱,当我再次想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才能看到背后那时时刻刻对我们牵挂的爱。
爷爷是我见过知识最渊博的人,工程师。80多岁了还拿着一本奥数题每天研究,读报已经读到遭全家人反对(眼睛不好)可是他依旧坚持。那个时候没有互联网,通讯也没有这么发达,我不知道他从哪些渠道获取的知识。历史、地理、政治(除了艺术)方面的内容张口便来,可以跟你聊上三天三夜不重复。爷爷特别能接受新的事物,他喜欢我给他读书,读那些短信段子,他跟各个年龄段的人都能聊的来,生命后期生病住院时候居然跟一堆年轻的护士成了好友,他像一个老顽童,天真却又异常固执。他对我寄予了很高的期望,总觉得我是能静心读书之人,他会把他没有完成的愿望告诉我,希望我能记得,最好是能帮他实现。可是直到他死之前他都没有再回过一次益阳老家——那个他无数次描述,能清楚记得每一条河,每一段路,每一户人家的故乡。
虽然他已经走了五年,可是想起他的时候我还是依然会流眼泪。我还记得他带我走路时,我一直跟在他后面的情景,还记得他只要路过那几家都会进去坐一坐跟别人聊聊天。政府旁边的那家药店,他会买几毛钱甘草带着我嚼,我学着他像嚼槟榔一样,吮吸着那甘甜的味道。他喜欢捡破烂,喜欢去河里面洗拖把,以前家里还没有自来水,他一桶一桶的挑水,我跟着他后面一路小跑。这些我全部都记得,我记得那个不到70平米的房子里面我的童年,我和姐姐弟弟奔跑过的田野,抓过的蜻蜓和蝌蚪。我还记得奶奶教我读的儿歌,在爷爷面前背过的广告词。还有奶奶偷藏在碗柜里的梅子,等到没人的时候才偷偷给我拿出来。还有我初中时候他们没有冰箱就这样给我留的那两只对虾。在火盆上架起一个小锅就这样帮我煮热。真的好奇怪,我现在回想的时候还能想起那虾的味道。初中第一个考试,全班第五,拿着成绩排名给爷爷看,爷爷说给我定个目标,每个学期前进一名,等我初中毕业的时候我就能考到班级第一了。那次考试没有考好,妈妈在家里训斥我,爷爷奶奶正巧赶来给我送吃的这才阻止了妈妈的怒火。爷爷说一次考试不算什么,下次努力就好。记忆中,他们从来不会对我发火,我也很少调皮捣蛋,因为我在他们眼里一直都是那个最好的。
写到这里,我仿佛在看电影一般的看着这些场景在我脑海里飘过。看着我自己一点点的成熟,一点点的长大,可是我却真的没有发现他们在一点点变老。在我心里就算她们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被病痛折磨的不省人事的时候,他们也还是我心里最初那个能为我遮风挡雨,呵护我无忧无虑长大的爷爷奶奶。
有时候我很庆幸自己成长成这样,拥有这样的人生这样的心态。有时候我就会想,为什么在我的内心深处只有不断的学习才是正确的奋斗姿势,我把身边的人都过了一遍,想起了爷爷,是的,应该是爷爷,就是他那种学习的精神在我的童年和人生中留下了烙印,所以我才会这样一直将学习看成这样崇高的东西。我想要说的还有很多,那些我和爷爷奶奶的回忆,那些点点滴滴,就这样悄悄的涌上来。
当你真的站在某一个点去回忆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原来回忆这么重,这么重。你不知道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的,也不知道它发生在哪个点。只是想起这些,然后恍然大悟,原来人生就是这样走过来的,那些曾经视你如同生命的人他们用自己认为最好的方式爱着你,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