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 | 王學藝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家临河，鱼自然成了嘴边美味儿。
我们下河捉鱼不用网，不使船，更不掂鱼叉，至于说用鱼钩钓鱼那简直就是笑话。走过全国各地，甚至世界各个国家，类似我们捉鱼的方法从未曾见过。
络腮胡子堂哥可说有点不务正业，农活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捉鱼却是他的拿手好戏。我们捉鱼单枪匹马弄不成，需五六人协同参与，当然人多收获也大。
头天晚间堂哥组织好人，次日吃完早饭，大家陆续聚集一起。拿麻坯搓出一段段两三米长的简易绳子，有掂菜刀的去柴火垛砍出几根掌宽小木段。两只去掉提手的大铁桶早已准备就绪，绳子牢牢困住铁桶两端，兜底一段往复从挂提手的圆头攀至对面勒紧，遇桶两头绳子打死结固定。桶身竖立的双绳间插小木段绞合扭紧，两端死结处各绑胳膊长的绳子，绳头拴上砍好的木段，捉鱼舀水的重要工具就此大功告成。
这样的桶一般做两个，每人扛把铁锨，迎着朝阳，顺着河堤便出发了。
河里哪段有鱼，哪段没鱼，堂哥那双张飞眼一扫便知。他像大将手指一点，大家下河堤“叮哩咣当”撂下手里家伙，弯腰撅屁股把裤腿挽过膝盖，提起铁锨就下水了。
河底部有一二十米宽，水深处到膝盖。没雨日子河面处于静止状态。五六米距离的河中间两边各两三个人，铁锨翻起河泥堆积成堰，这段水就被两条泥墙阻断了。
下游堰边内侧挖出小深坑，高板凳腿深插泥中，于坑两侧放稳妥，俩人对脸坐安稳，桶两边四只手把长绳子各拉进指缝，绳头的小木段握紧手中。四条胳膊同时倒后上扬，至高处不约而同抖桶口绳段下栽，桶呼啸着往坑深坑倒扣。桶水满，前胳膊使劲上提，桶口顷刻钻出水面，绷紧绳子再上拉，桶猛然跃起窜过堰外侧，后绳控制桶底飞速上翻，水就飞流丈许泼出堰外了。
这系列动作需俩人配合紧密，步调一致，一气呵成，半点差错都会导致失败告终。“嘭嗵嗵、嘭嗵嗵”四条有力的臂膀齐刷刷挥舞，铁桶一猛子扎入水中瞬间跃出，貌似繁忙凌乱的动作其实轻松规整。
这边铁桶在翻飞，那边其他人已在后堰基础上另起新堰了。第三段堰叠成，俩人扔掉铁锨，到“嗵嗵”翻飞舀水的伙计旁，拿起另一套捆绳子的铁桶，开始重复着他俩舀水的举动。
四个人，两只桶，偶会心照不宣赛速度。你上我下，你来我往，水花飞溅，起落往复，这丝毫不曾训练的默契看得你眼花缭乱。
堰段内水干了，各种大小不一的鱼拧着身子在浑浊的泥水挤碰。捉鱼最兴奋莫过此时，鱼在手里挣扎得左甩右摆，尾巴晃得像拨浪鼓，飞溅的泥浆让人扭脸闭眼，大小鱼“砰啪啪”瞬间扔满桶。 有种头部两侧带刺，身体发黄的枪鱼，你不小心去抓它，会刹那刺破手钻心疼痛，鲜血顿时噗噗直流。
黄鳝初看似蛇，孩子瞅着会发瘆，大人卡进手里立即出水，从衣兜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白纸，摁黄鳝于地，拿铲子剁掉头，用身子流出的鲜血涂满纸张，然后放太阳下晒干。平时有人破皮流血，撕一块纸贴伤口处，据说有止血生肌之功效。
劳动人民的生活智慧是无穷的。这边堰里的鱼捉完，后堰随即扒开口，让水自然流进前面舀干段，两段水流平封口，处理后段水就省很多力气。
四个人，两只桶，又猛烈开启新一轮手舞桶蹈。
夕阳西下，大鱼小鱼盆里桶里“嘭嘭”作响。大木杠子两人一组，抬着满桶辛劳的收获，虽压得龇牙咧嘴，却遮不住满心欢喜。
夕阳映出他们长长的影子，堂哥像个功臣背着手走在最后，那络腮胡子的嘴吹着悠扬哨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