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仰望西藏

很早我起床离开房间，我没有洗脸没有洗漱甚至连告别都不想说一声，我注视着这个刚睡醒的城市，还是现代化的街道，有独特的藏式建筑，还是有很多小巷，不同的人在做着不同的事，同样的是这就是生活，应该感到熟悉才是可是心里还是冷冷的。我叹了口气坐上车，插上耳机。

坐在我身边的藏族姑娘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她用不熟练的普通话对我说对不起，我说没事，很吃惊地看着她：“你会说汉语？”她只是点点头，很害羞的埋下头，我知道她不是不想理我，只是害羞。

“你们太了不起了，会说藏语又会说汉语。”我感叹道。

“在上学的都会学汉语，村里还是有很多人不会。”她的脸突然红了，好像为刚才自己的炫耀感到后悔。

我隐隐感觉到她的表情，岔开话题：“你读大学了吧。”看见她带大包小包的东西，相貌估计有二十岁，车外很多人对她招手，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这阵势应该是欢送大学生。

她点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包里找来找去：“嗯，你吃点什么不？”我摇摇头。

“大学真好。”

“你是来我们这里旅游的吗？”她试探性地问道，仿佛一不小心一句话就会得罪我。

我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不要对我这么客气，藏族姑娘应该豪爽点，你们的服装很漂亮，你们很热情。”

谈到她的民族，她很激动：“我们这里好玩吗？”

我一时答不上来，但又不想看见她失望的眼神，随口说道：“就是不了解，你能给我讲讲你们的风俗习惯吗？我很喜欢你们的民族文化。”

她从她们的生活起居讲起，她朝夕相处的羊群，喜欢躺在草地上看它们吃草的样子，她对我说从它们吃草的样子就知道那根草好吃那根草不好吃，有时候她也随手拔过几根草嚼在嘴里，听到这里我哈哈大笑，我问了她很多问题，她们的山上都是草，很干净，什么地方都可以坐，河水很清，里面什么都可以看见，夏天时候在里面嬉戏。我说真想到她们河里洗澡，她说还是不要，辐射很大，她出门不仅带帽子还要戴口罩，夏天不敢穿短袖，一出门就受不了。我说她皮肤很白，她不好意思地笑了，说：“林芝人更白哩，你们都误会西藏了。”

我很喜欢她用的“误会”这个词，我确实误会西藏了，有很多是我不了解的我以前也没有真正理解过它，也许，是我太狭隘，内心中给西藏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我说我想骑马，她答很少人家有马群了，每个家都养很多牦牛，我笑说他们真有钱，一头牦牛十几万，每个家都有几十万的收入，她说没有那种情况，一般都是自己吃，卖牦牛的人会被全村人鄙视的，不能为了钱卖牦牛。我为自己刚才的话感到窘迫，很多人的世界里都是争名夺利，比如我，我也被这些同化了，我感到惭愧，在这个异乡之地感受到最纯真的感情。说着她从包里拿自己做的牦牛肉给我，我不好意思拒绝，和她一起嚼着家里的味道，是的，现在，她离家很远了。

“没有马，可以骑牦牛吗？”既然没有马可以骑那就骑牦牛吧我这样想到。

“那怎么骑呀，你怎么那么残忍。”她吃惊地对我说。

我被她逗笑了，她好像觉得自己不应该对我发火：“没有人骑牦牛的，它那么可怜，就不要骑它吧。”我还在为自己想骑牦牛的事捧腹大笑，我对她说道：“我好好笑啊。”我理解我是无法懂得她们对牦牛的感情的。

“你们的河水很清，里面有鱼吧，我不骑牦牛了，我捕鱼可以吗？”

“这个……我父亲每年的都会买很多鱼苗放回河里，我们基本上没有抓鱼的，嗯，也有人捕的。”

“你们不爱吃鱼？”我好奇地问道。

“也不是，你知道水葬吗？”她郑重地问我。我摇摇头，然后她给我讲水葬，天葬，土葬，我听得很入神，自己想象着那种严肃的情景，她们有太多我不知道的文化，我突然想到林紫看一本书关于西藏提到一妻多夫，我好奇地问：“你们一妻多夫是真的吗？你可以给我讲讲吗？”她有点很难启齿。“没事，我只是随口问问的。”

“你们肯定不能理解吧？”她看了一眼车外，然后转过来继续说道“应该是不可置信。”我笑着对她说：“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风俗习惯，以前还有很多是一夫多妻哩，现在一妻多夫为我们女性争了口气。”

“也不是那样，我觉得很可怜……”然后她开始讲解我所向往的一妻多夫。

男方看上那家的姑娘上门提亲，女方的父亲也会到男方家看他家条件怎么样，打听男方的人品如何，如果双方都满意就可以结婚了，男方可以看女方长什么样，如果不漂亮男方可以悔婚，但是，女方没有这项权利。女生至始至终被蒙在鼓里，在出嫁那天，还是像往常一样做好一家人的饭菜，吃饭洗碗……最后母亲告诉她今天要出嫁了，为她穿衣梳妆打扮，走的时候女生会破涕大哭，规矩是从娘家哭到丈夫家，头上会盖一个红盖头，外人是看不见新娘长什么样的，送亲的有父亲，哥哥，姐姐妹妹，母亲是不能送亲的。到了丈夫家，媒人开始论嫁妆，乡亲们可以根据新娘的嫁妆来看她的家境，有些实在来不出来的，男方会把他家的粮食带到女方家充当嫁妆，别人要怎么议论就让他议论，这是为了顾及女方的面子，开始写上青稞多少斤，牦牛多少头，田地多少，家具多少……送亲的人和新娘一起住在男方家，第二天论嫁妆，第三天也是论嫁妆，直到第五天才是进洞房，宴席会持续八九天，家境不富裕的也会持续四五天，最后一天就只有亲戚在一起，新娘要过了一个月才能回娘家，酒席上有十八种菜品，村里漂亮的姑娘穿同样的服饰，唱歌敬酒，不只是一个村里的人，挨着的几个村的人都会去……

“你们太有钱了，一个婚礼就举行八九天。”我感叹到。

“结婚嘛，是大事。也不是有钱，习惯就是这样。”

“刚才说新娘从娘家哭到夫家，路途遥远怎么办？太惨了，有请人帮哭的没有？”

“这个肯定很难啊，不是有盖头吗？假装哭吧，不过太假了，乡亲们会议论的。”

“哎！居然是要嫁人那天才知道自己要嫁人了，还不知道自己丈夫长什么样，太可怜了，有没有反抗的呢？”

“我记得我姐姐嫁人的时候，她摔坏家里很多东西，大哭，我也陪着她一起哭，这种命运太可怜了！但是，还是没有办法啊，还是要嫁过去啊。不过现在的她还是很幸福，我姐夫们对她都很好。”

我身体打了各寒颤：“姐夫们？嗯，一妻多夫？”我试探性地问道。

“就是那样啊，如果我没有读书我肯定也要嫁人了，像我姐姐一样的命运，我不想那样，不过有好有坏嘛，这样一家人可以团结在一起。”

我有点糊涂了：“你的意思是嫁的多夫是嫁几兄弟？”

“嗯嗯，就是这样。”

“如果一个喜欢妻子一个不喜欢呢？”

“不喜欢那个会出去打工，不过有些会虐待妻子让她自己回娘家。”

“好恐怖，还虐待，有没有兄弟自己娶自己的妻子呢？”

“几乎没有，这样村里人会议论的，会说这家人肯定内部不团结。”

“原来是这样。虐待妻子的，妻子有没有跑了呢？”

“很少。那种人都是素质低下的。”

我刚想说她太明智了，脱离苦海，结果被说成“素质低下”，我不解地问道：“素质低下？为什么呀？”

“一般都有孩子，不会那样的，她还是要考虑孩子嘛。”

“哦。那就没有女孩是嫁一个丈夫的了。哎！”

“有啊，我们村里的出去打工的女生就是自己找的，我三姐就是那样。”

“这样还好，你们结婚没有结婚证，就到男方家去就行了，那有没有离婚的呀？”

“还是有，就是村里的村长主持，为他们分东西，毕竟女生在他家为他家做农活，还是很累的，离婚的很少。”

“这样很像法院的判决哎，但是，虐待妻子太暴力了。”

“就是啊，我两个哥哥也是，喝酒醉了就骂我嫂子，好的是没有打我嫂子，我就骂我哥哥，大哥太喜欢吃醋了，有时候我都想笑，我嫂子很早出门干活，我哥哥们也不好意思睡懒觉，也早早地干活了。”说到这里，她想起了什么事大笑起来，引来旁边人的注意，有个妇女跟她说话，她也跟她对话，当然了，我听不懂她们说什么。

我伸了个懒腰：“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呢？你好，我教李五月。”

“我叫拉姆次仁，你叫我拉姆就好。”

“你到哪个城市念书呢？”

“大连，姐姐，你到哪里？”

“成都。你们这么早开学啊？”

“不是，我先到拉萨，我姐姐家在那里，我很多同学都在拉萨读书，我们准备先做暑假工，毕竟要很久才回来，我也是很恋家的人。”

“这样也好，去那么远，人生地不熟的，开始会很难熬的，慢慢就好了，诺，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你有需要帮忙的就联系我吧，有机会到成都我带你去玩。”

“谢谢。”她把号码存入手机，然后给我打过来，我输入她的名字“拉姆”，两个人讲着时间很快就过了，虽然昨天刚坐了几个小时的车但我一点也不觉得累，连疲惫是什么都忘了。到了拉萨我和拉姆就此分手，她担心我这个外乡人会迷路，坚持要送我到火车站，我婉言拒绝，最后离别前她从行李箱里拿出一条哈达为我戴上，我拥抱她转身离去，我突然间想起什么在人群中问她：“拉姆，有机会我可以到你家去玩吗？我不会骑你家牦牛的。”她对着我点头，然后挥手。我隐隐感觉到她哭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这种感觉。

昨晚请林紫在网上订好今天的火车票，我不知道怎么接受这个事实，我也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去面对紫薯，就想快点离开，在她面前我无法伪装，她说她很好我怕我会无情地撕下她的面具，鲜血淋漓的她那么脆弱，连哭泣都要躲在无人的深夜，我讨厌她折磨自己我更恨我自己的无能为力，所以，我就这样很怂地逃走了，坐上火车我才感觉全身都酥软了，然后，我昏昏欲睡，也许是没有吃东西的缘故也许是太劳累的缘由，身体不能支撑我了，它也在开始叫嚣，我怕手机没有电，直接关机……随便吃了点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一直睡着，睡梦中我梦见了很多事，紫薯穿着婚纱对我说她很幸福，我却不争气地哭了，冬瓜叫我不要把鼻涕留在他的西服上……还有很多以前的事一窝蜂地冲出来，我看见我我们在河边抓鱼，紫薯掉进水里，冬瓜把他的鞋给她穿上，我把外套给紫薯套上，冬瓜光着脚丫回家，结果发现脚被划伤了，紫薯难过地哭了，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说没事；一次我月经来了，厕所里没有水，外面又没有盆，紫薯直接用手在水龙头那里一捧一捧接水，帮我冲厕所……等我醒来时候，发现泪流满面，我生怕旁边的人问我怎么了，快速擦掉眼泪又闭上眼睛，听着他们讲自己的见闻，讲别人的经历，而我一点都不想融进去。

下火车，手机开机，拉姆发来一条短信：阿佳（姐姐），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认识你很久了，嘿嘿，你一定要到我家来，你骑牦牛我也不介意。我看着短信笑了，回了句：一言为定！紫薯给我打了很多电话，我给她发过去一条短信：我已经安全回来了，你不要担心，这么强大的我也没有高原反应哦，我是不是很牛逼啊，好好照顾自己。就算你什么都不想跟我说，凭我们两的关系，我也可以在你的世界里惊天动地。林紫很远就朝我跑过来，她想责怪我去了西藏也不跟她说，我直接抱住她就哭了……她的拥抱及时温暖了我，懂我的也就这几个人了，那时候的我不敢想象如果林紫离开了我的世界我还剩什么，那么，这次，让我先走好吗？

那些我以为过不去的过去终将都会过去，只是，时间还未到，仅此而已。

第三十九章   双手插裤兜

林紫选择了读研，我到她们宿舍的时候门是锁着的，她敲了很多次还是没人开，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让开，我来。”

“五月，你要干嘛？不要冲动！”林紫拉住我的手。

“我能干嘛，你说你这么大一个人，也不知道带钥匙出门，你是没脑子吗？你这么温柔地敲门谁会听见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里面是一群老女人！”我故意敞开嗓门。

她对我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轻声对我说：“我带了钥匙的，她们在里面就是不开，也许在睡觉吧，要不我们先去吃饭吧。”钥匙正在她手里摇晃着。

“吃你妹呀，什么人呀！”我一脚把门踹开了。寝室是四人间，一个女生正对着镜子梳头发，那情景让我想到鬼故事《晚上十二点不要对着镜子梳头》，一个在看电影还在爆笑，一个就在床上躺着让我想到坟墓里的干尸。林紫出于礼貌向她们一一问好，我直径走进去到她床上坐下，我看都不看她们一眼，床头挂着内衣内裤，不知是洗脸帕还是洗脚帕，有些衣服还在滴水，还有几双袜子，床单已经湿了。

“喂，林紫！你怎么这么邋遢，你不知道晒在阳台哦，你床是晒衣竿哦！”我对着厕所里的林紫吼道。

“什么？我不晓得，不是我的吧。”

过来一个女生把内衣内裤收掉，床上躺着的女生起来把袜子收掉，最后那个女生把剩下的收掉。我想发火的，林紫出来了，问我刚才怎么回事，我说没事，然后我们就出去。

“林紫，你怎么能忍，你怎么能在那个寝室住下去，别住了，出来和我一起住，我就不信谁还敢欺负你！你有委屈就找我呀，我是摆设吗？”

林紫只是淡淡地说：“我没事儿，挺好的，她们对我来说不重要，我没必要把她们放在心上，你都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强大，你放心吧，比这么难堪的场面我都经历过，有时候跟她们说话压根儿不理我，只有一个人在的时候还好，还会答应我一声。我有什么吃的叫她们吃还爱理不理，她们有什么吃的就怕我吃一样，我觉得好搞笑呀。有时候我的东西她们当成自己的在用，寝室里我就是空气，其实，我对她们够好的了，导师布置的作业那次不是我帮她们，我是不是自找的？”

“对，你就是自找麻烦，那群死女人，以后不准给她们吃东西，好不好？”

“完了，门被你踹坏了，你赔我们的门。你现在让我更不好做人呀。”

“赔毛线呀，就你们那破门，不锁也无妨，要赔也是她们赔，老子就不信你们寝室隔音效果有多好，她敢让你赔门我就敢闹到你们学校让她毕不了业！”

林紫打了我几下：“你神经病呀！人家惹你了哦。别乱来哦，我的事会处理好的。咦，五月，我发现你好爱插裤兜哦，你不要这么二兮兮的好不？”

“谁二兮兮呀，我很正经的，你不觉得这个动作很帅吗？而且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裤子腰大了，这个动作恰好裤子掉不了。”我继续双手插裤兜，大笑地和她一起走。

我们沿着江边走，她讲我在她生命中带给她的惊喜，那天在路上她差点被别人骗钱，都准备把身上的钱给对方，走来一个男生当场拉住她的手把她拽走了，“那男生真的好莫名其妙呀，不过他说的是真的那人真的是骗子。”

“你个二货，他不骗你他骗谁呀，你个白痴！拯救你钱那男生还挺不错的嘛，乐于助人。”我随口说道。

她一听我这么说很激动：“你都不知道我在他身上学到了好多东西呀，我觉得在大学里我太幼稚了，都不知道社会是什么样的，他还帮了我很多忙，下个月拿到工资我准备请他吃饭，你到时候也来嘛！”

“你两什么关系呀，还一直联系？哟西！”我质疑到。

“还能什么关系呀，就是普通朋友，他人真的很好。”……

那晚风很凉，我始终把手插进裤兜，林紫一直数落我没有女生的特点，二十几岁的人该改改风格了，走出去都不会认为我是大学毕业的，我把头侧过去吹口哨，心里念叨着做女生真麻烦。

动漫里面很多男主角都喜欢把双手插在裤兜里，我也像大多数女生一样觉得那个动作很帅，现在的我经常做那个动作。

很多男生都是插裤兜行走，他们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那也许是身高赋予他们的或许只是插裤兜那个动作。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习惯了双手插裤兜，第一次应该是因为太冷，第二次应该是因为双手不知道放哪里，第三次应该是不用皮带的时候裤子有点大，我双手插裤兜只是为了让裤子不掉下来，慢慢地，我怀疑所有人应该都是像我一样怕裤子掉下来才双手插裤兜的，毕竟制服的裤子太大了，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命题。

有些习惯在不知觉不觉中养成了，当你想解释它的存在的时候又觉得跟为什么必须吃饭是一个道理，小时候的为什么带着好奇去问，得到的结果只让我不甘，现在的为什么是夹杂着无奈去问，根本得不到问题的答案。每一个为什么后面总是隐藏着深深的痛楚，我只想把这种痛楚插进裤兜，让它和我一起沉默，静候不快被榨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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