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有时间，和先生到北方家具城选家具。住了一辈子小房子，明年女儿高中毕业，我也年近半百（真吓人，一辈子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把新房装修好，再选几件家具，晾上一年，明年搬新居正好。

我不是对物质要求太高的人，出生在上世纪贫困的年代，可以说啥苦都吃过，现在是一年比一年过得好，心里是满足的，新居也不很大，有房住就不错，何况没贷款没背债，回想当年集资买现在住的旧房，亲人都穷，帮不上多少忙，先生借辆车跑了两天，朋友借遍了才凑足房款，足足还了六年，越怕有事越有事，六年中，爷爷生病去世老家盖新房，女儿出生买奶粉雇保姆，那日子过得可真叫天昏地暗。

好在这一切，都过去了，女儿懂事省心，尽管成绩不是出类拔萃，好在机会还是有的，老百姓的孩子，能混碗饭吃就行，当初望女成凤的期望，现在看来落空了，其实，父母对我们的期望，何尝没落空呢？

为自己选了软床，老了，讲求个舒适；女儿要求买白色的，为她选了全友的白银系列公主床；客厅选中了一组贵妃椅，三组靠背沙发，不求高档单求舒适耐用，书房两张小巧的书桌，一想到可以有独立的书房就充满了愉悦和憧憬。

一辈子爱读书，不大的房子里到处是书，喜爱的书也无处存身，俯拾即是，显得乱七八糟。香港作家西西住处狭小，据说小说都是在卫生间里写成，著名主持人倪萍画画也是在卫生间的浴缸上安置画板。和她们相比，我不过读点闲书，有点闲情逸趣，沙发上可以读，床上可以读，搬个马扎到阳台上，翻翻新近的杂志，也是一件乐事。

没有书房算不了多大的缺憾，而有了书房则足令人心旷神怡，女儿别看学习成绩一般，可情趣像极其母，早早把书房霸占下了，描画着搬家后的情景，还略感遗憾地说，房子还是小一点，要有一个小房间，正中放榻榻米，榻榻米上放一小几，一家人围几而坐，在下午或晚上，沏上一杯清茶，读点书，聊聊天，是多美妙的事情。

生活中有点小愿望，说明活得还不算太狼狈，刚参加工作时，我们借住在单位的平房里，冬天透风，夏天漏雨，一年夏天，台风过境，屋后的大树刮倒了，正正地倚在后窗上，屋角都变形了，碎泥片落了一床，触目惊心，让人后怕，后来搬新居，尽管负债，尽管家徒四壁，新房里一件家具都没添，还是觉得满足，不怕刮风了，不怕下雨了，不用无休止地搬家了，终于有了安定的住所，居者有其屋，安居乐业，这不就是幸福吗？

女儿从懂事起就住在自己的房子里，她没有居无定所惶惶无主的恐惧，她的童年和别人比也许算不上富足，可和她的父母比不有天壤之别吗？个人的幸福依托她所处的时代，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现在的孩子是有福的。

到一楼百货超市，一女子满面笑容和老公打招呼。走远了先生说：“知道她是谁吗？”
我一脸茫然，先生说出一个久违的名字，我一脸愕然，是她？

十多年不说这个名字了，曾经是丈夫的好友，三十几岁的年龄，一表人才，在一个别人羡慕的单位工作，有一个可爱的女儿，贤惠的妻子。女儿上一年级，一天早上，突然胃大出血，抢救无效，永远地闭上了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时过半年的一个早上，这位好友被送进急救室，我先生赶过去的时候，正看见他的妻子搬着一把椅子走过来，却不知道要放到哪里，她已经傻了。

在一年时间里，她失去了两位亲人，也就是一个家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她的遭遇，让大家痛心了很久。以前还有她的消息，后来慢慢也就淡忘了，好像她一直自己过。她是怎样慢慢消解心中的苦痛的，我们不得而知，曾经的拥有一朝之间化为虚无，该有多大的勇气才能面向未来。

她面色红润，笑容也是自然的，看来她已经走出了当年的阴影，以新的姿态生活着。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往事也许会涌上心头，咬噬她的内心，也可能往事不堪回首，她选择了遗忘，而专注于现在的拥有，不管怎样，我们都祝福她，为她崭新的生活而高兴。

和以往相比，现在是幸福的，和别人相比，我们是幸运的，生活眷顾了我们，我们理应心存感恩。怀着这样的心情，我和先生相偎着走了一路，“且行且珍惜”这句话风靡一时，人生是不圆满的，总有遗憾，人生又是大度的，它总给我们值得珍惜的经历，教会我们彼此宽容。

生活总是不经意间让我们感动。记得是一个午夜，女儿睡了，先生也睡了，我洗完一家人的衣服，到阳台晾起来。这时，听到女儿细微的呼吸声，先生沉睡的呼噜声，周边一片宁静，夜空周边有白云，中间却湛蓝无比，一轮明月遍洒清辉，对面的楼宇树木道路一清二楚，只有我自己醒着，在阳台上为家人晾洗衣服，一种幸福的感觉涌上心头，家人平安，内心宁静，我站在阳台上，身后是家人的酣睡声，身边是家人衣物的清香，窗外是明月清辉，周边是一边寂静。我的内心也是一片明月清辉。

多年以来，我的内心因之空明澄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