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平凡的世界》里,不得不走的润叶与不得不死的晓霞

路遥先生绝笔作《平凡的世界》横空出世以来,一直在文林斐声名济,学生们,尤其是大学生们,但凡读罢都会将其列为经典。近日再看电视剧版,突然想到了以前写的这篇文章,就放在简书上留作纪念吧。


《平凡的世界》剧照


其实,我还是对书中两个情节感怀最深,即少安婚礼上润叶的失声痛哭以及晓霞死后少平读她当年日记时的悲戚。

诚然,《平凡的世界》生动刻画了诸多形象。例如一身正气为国为民的田福军,投机耍滑心思活泛的王满银,憨实敦厚固执慈爱的孙玉厚,勤劳贤惠好胜自强的贺秀莲等,都跃然于纸上。但是人物性格最饱满丰富,变化最大的,还是少平、少安两兄弟与润叶、晓霞两姐妹。就人物而言,孙少平与田晓霞这两个人寄托了作者对于美好事物的歌颂,特别是少平,从高中毕业后,一路经历了乡村教师、田间农民、桥头揽工汉至矿厂矿工,此间辛酸苦难,促使其不断成长。直至最后晓霞牺牲,少平大彻大悟,虽然结局没写他的未来,但少平注定不会平凡,因为他的精神世界达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而与此相反,孙少安与田润叶则是那个年代各种无奈与局限的象征。同时,与少安相比,润叶对于爱情的追求与坚贞更是难能可贵。

翻遍全书,鲜活灵动的陕西乡话不断跳跃,各色各样的故事也在这些不同人的不同话中一一上演。但是,如果我们把眼光放低一些,刨开书中的沧桑变幻世道更迭,单就说爱情,《平凡的世界》也无愧于一部好的言情小说。


少平少安两兄弟剧照


开头就讲,文章有两个高潮,都是以情侣之间高尚纯洁的爱情为推动的。路遥对于那个淳朴年代青年男女的爱情的歌颂是不遗余力的,他深深热爱着那片黄土地上滋养着的人儿,但对于书中最重要的两位女性,田润叶与田晓霞,他却描写的极为悲情。润叶以嫁为他人妇的形式离开少安,而晓霞更直接以牺牲的形式离开少平。无论书中还是电视剧中,这两段都让观众热泪盈眶。可是回过头来讲,作者为何要这样安排?

我以为,润叶不得不走,晓霞不得不死。

田润叶是双水村支书田福堂的女儿,和同村的孙少安青梅竹马,但高小毕业后,润叶继续读书直至成为人民教师,而少安迫于家庭压力回家务农。两人身份的差异从一开始就奠定了这段感情的不美满。就性格而言,润叶看似坚强,实则相当受家庭的影响,纵使爱煞少安,但当政治联姻可以帮助她二爸度过难关时,自己就不可避免的动摇了;而少安也知道自己走不出那个黄土坡,永远和润叶隔着一条“东拉河”,所以不得不放弃。


田润叶剧照


这是两个人一开始就设定好的背景,润叶象征着在城市和乡村中间徘徊的新社会女性,她有着城里人的身子和村里人的灵魂,现代自由的生活环境和传统压缚的家庭教育在她身上矛盾体现。在爱情上也是如此,一方面,她崇尚追寻天性的自由恋爱,甘愿放弃一切;另一方面,她却又要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用“结婚”这种方式来回报对自己养育多年的家人。自身选择的苦痛、少安的主动放弃,是润叶不得不走的原因。更主要的是,路遥著写此书的目的之一是书写一段时间跨度很大的改革历史,如果润叶嫁给少安,她所带来的经济能力、社会影响等足以带动少安稳步向前发展,那后续少安带头包产到组、建砖厂发家致富等情节也就不会再如此吸引人了。就像福楼拜写包法利夫人一样,润叶不得不走。

相对于润叶与少安,晓霞与少平的爱情一直给我以激励与感动。田晓霞是县委大院里长大的孩子,从小就有相较于他人的优越,而少安那时只是刚从乡村走出来的读书娃,一顿饭永远只吃两个“黑非洲馍馍”,可以说,他们俩的相识贫富差距更大,代表阶级更极端。恰与润叶、少安相反,待人融洽的晓霞与自尊自强的少平很快成为朋友,对一切事物都抱有新鲜感的晓霞对坚毅好学的少平的好奇是显而易见的,两个拥有相同梦想的青年很容易地走在了一起。当然,少平也困惑苦恼过两人之间存在着的巨大差异。万幸,很早就接受自由、梦想等先进思想的少平最终能坦诚于自己内心的真实情感,又或者说晓霞多年的不离不弃感动了他,最终两颗青春洋溢的心还是一起跳动了。

可是晓霞为什么要死呢?还是迫不得已。可以说,田晓霞是小说中最为优秀的女性,姣好的容貌、出众的家世、积极向上和蔼可亲的性格、对爱情的坚定追寻、对事业的不断进取……在作者笔下,晓霞寄托了他对青年女性所有美好的愿望。阅遍全书,晓霞竟没有任何一笔一划的负面,如果说完美无缺的人就是神的话,她或许已经是一个确实不存于世却又鲜活生动的神了。问题是,书名是《平凡的世界》,作者想表达的,是在这个平凡世界中各类平凡的人通过一系列看似平凡的事的背后,所最终传递出来的不平凡,而田晓霞一出场就如此的卓尔不群,所以,她不适宜存在于这个世界。


田晓霞剧照


同时,晓霞对爱情的忠贞与坚持不允许她离开少平,而少平多年的厚积薄发也注定他未来的不可限量,如果说晓霞与少平是两条直线,那么他们已经交叉,所以不会再次平行,我们不能接受晓霞像润叶离开少安一样离开少平,所以,唯死,而已。只有通过一种惨烈的、刹那的、伤心流泪的告别方式离开,才符合晓霞这位青春的、美好的、寄托作者无限喜爱的人物。

当然了,除了对爱情的讴歌,该书还有诸多值得我们一读的地方。我很喜欢这类在乡土气息中对整个时代的娓娓道来,《骆驼祥子》如此,《海上花》如此,《尘埃落定》也如此,乡土作家们除了文人固有的愤世与激情,还留有来自家乡的沉重与眷恋,如同酒加青梅,更值一饮。

原谅我对于这部著作的断章取义,我也只能拘泥于这种世俗的爱情了,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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