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话:黄 姑 仙 女

    崂山东海边上,有个十来户人家的小村庄,这个村四下山水环绕,风景极好,就是地薄不长庄稼,是个兔子不拉屎的穷地方。

    这个村有户人家,夫妻俩都四十多了,两个人一个种地一个打柴,地是山沟旮旯,柴是荆棘树权。

    老两口儿常商量:这么下去,没儿没女,往后这把老骨头有个三灾八难,谁来伺候?整天叨念,想儿都想痴了。

    谁知道,一开春,老妻就生了一个儿子,长得又白又胖。

    娘说:“他爹,你看起个什么名?”爹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这里山多,就叫他青山吧。”

    这小青山长到三岁,爹就一病不起,自己先走了。

    “没娘的孩子磕墙根,没爹的孩子贵如金。”青山没爹了,娘拿着他就像手掌上的珠子。

    好景不长,青山七岁,娘又得病去世了。

    这下可苦了个小青山,他哭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正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个老和尚,原来是离村五里那个华严寺的憨山和尚,他把青山领去,叫小和尚牵头牛来,交给他说:“我这里山多地多,你饮牛放牛,寺里吃饭。”说完就去打坐了。

    一人一口,躺下一根儿,起来一身儿,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转眼又过了十一年,青山十八岁了,岁数一大活儿就往上加:犁、种、刨、栽、锄、割、收,样样脱不了他,铁打的身把骨也累散了架。

    一天傍晚儿,青山在“藏经阁”下的一间小屋里歇息。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天乌沉沉的像个大锅底,忽雷火闪的。他对着一方空壁说:“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头呀?”话声才落,就听“吱呀”一声推门进来个姑娘,这姑娘年纪和青山差不离,红裤绿褂,身上珍珠玛瑙“嘀溜郎当”铮铮响。再看她浑身上下没沾一个雨星星,青山想:她是怎么来的?就这么一想,那姑娘就搭腔说:“我呀,是顺着雨空儿来的。”青山说:“大姐,这是华严寺,你深更半夜闯进来,叫老当家的看见可不得了呀。”闺女说:“他行他的道,我走我的路呀,瓢泼大雨走路多艰难,四周没个住宿的店,你还狠心不留我住一晚?”可也是,青山就留她住下了,等他把蜡烛点上一看,哎呀,上宽下窄的瓜子儿脸,大大的眼睛高鼻梁,细细的眉毛小嘴巴,多俊的一个大姑娘!

    就是一个土炕头儿,觉得没法儿困,两人就坐在炕头上拉呱起来:

    “大姐哪里来?”“来自蓬莱千万里。”“来做什么?”

    “从西王母那里来找亲戚。”“找谁?”

    “他没有父来没有母,住在寺院挺孤苦。”

    “那是谁呀?”

    “低头不见抬头见,远在天边近眼前。”“哎呀大姐,你是找我的?”“说找你来就找你,不知你肯留我不?”

    说着,那姑娘笑眯眯地看着他,把他的脸儿看成了个红苹果。青山说:“可不行呀,叫西王母知道,她能不来找你?”姑娘说:“你寻思西王母就不思凡呀?我是她的侍女黄姑,整天伺候她还不知她的心思?”青山说:“天上可好?”“好什么呀?除了云就是雾,风一刮轻飘飘,宫殿里冷清清。好,还来找你?”“西王母知道是不能饶你的。”“饶不饶是她的事,来不来我说了算。”

    “我拿什么给你吃?”“吃糠咽菜都行。”“我没场儿困。”“半铺炕上正合适。”“连个枕头都没有。”“枕砖睡瓦我愿意。”

    再就不用说了。雨也停了,天也明了,日头出来了,憨山和尚也知道了,小两口儿就被撵出寺了。

    青山心头儿那个苦呵,黄姑心头儿那个甜呀,青山苦的是男子汉养不起媳妇,自家的嗓眼儿又叫人给割断了;黄姑乐的是可逃出了牢笼,可以安安顿顿过日子了。

    说来真也有点奇,这工夫种庄稼已过时了,黄姑却种上了荞麦,红梗绿叶开白花,石头缝里长庄稼;一根银钗就地划,小毛驴叫呱呱,碾砣子呜呜转,碾盘上的粮食收不完。

    粮食吃不完就送人,村里人也跟着沾光,都说好日子是青山媳妇带来的,他们就把这个没名的小村儿起名叫青山村。

    这个事,一传十,百传千,千千万万人都知道了,连东海龙王也知道了。

    这个东海龙王真够可恶的,他每年都要在民间娶一个美女做媳妇,你不愿意他就抢,一大群虾兵蟹将谁能抵得过?于是海边上的人家越来越少,有女孩的人家,都不敢在这里居住了。黄姑来青山村的事儿,叫乌龟丞相知道了,他就去跟龙王说了,龙王一听,心中大喜,这么个有能耐的媳妇上哪里找去?就怕青山不愿意,他让乌龟丞相带上厚礼,另叫虾兵蟹将打扮成迎亲的,衣裳里揣上短兵器,鼓手喇叭一吹,呜哩哇啦地朝着青山村来了。

    黄姑和青山怎么能乐意?不乐意就动了家伙,家伙一动寡不敌众,他俩就和村民一起,一边战一边向大山里退,想找个地势险要的地方,好扎下个寨子。三退两退就退到个山洞里,乌龟一看:这不更好?进洞好抓活的!


    就在这个时候,西王母带着一群侍女和武士,来找黄姑了。一看这情形,她可上火了,心想:这老龙实在可恶,欺负到我的头上来了,她脚踩云花飘到洞边儿上,见乌龟丞相正要进洞抢人,就听她轻轻骂了声:“小畜生!”伸出两个指头把那龟头一捏,又往上一收,那乌龟疼得哇哇直叫,抱着头往东海跑去。

    龙王一见,问是怎么回事,乌龟照实说了。龙王一看,可真是,乌龟头不是圆的了,叫西王母捏扁了,收尖了。

    这边西王母进洞见了黄姑,看着这个姑娘,实在也有些可怜,就给了她几朵云彩花儿,对她说:“你吃到人间的苦头了,出洞踩着云花跟我走吧。”这时云花就在洞口飘摇。

    这个洞,就是后人说的白云洞。

    就这工夫,龙王领着虾兵蟹将来了,西王母正和小两口儿拉呱,一听龙王来了,才要出洞,见洞外垒起了一个大城门挡住了去路,龙王在城外哈哈大笑:“西王母别逞能,我修起这高过天的‘青龙阁’,连你也别想出来,不交出黄姑给我做媳妇,你别想走!”西王母一听笑了,说:“你这么大年轻,霸占民女,真不知羞!”别看她有点年纪,可那脸盘四四方方,细皮嫩肉,颜色就像那莲花瓣儿一样。

    这工夫青山早沉不住气了,夺妻之恨怎能忍?他一个箭步上前,抽出了王母随行武将七郎身上的两把腰刀,龙王还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两把刀就插上他的头顶了,疼得他嗷嗷直叫。——你不信就看看画儿,龙王头上不是有两个角吗?那就是七郎的两把刀呀!

    到底龙王有本事,他见这些法子治不了西王母,就把东海的水全调了来,眼看把个白云洞、青龙阁就要淹没了,西王母倒不要紧,她有莲花座,旁人怎么受得了呀!这时只见七郎使出了他的梅花枪,枪尖一划,“咔嚓”一声,一座大山分成了两半,中间成了一条大沟,海水顺着沟流走了,后来沟底又冒出了甘甜的泉水,长年流淌,到如今还哗哗的。这就是白云洞前的泉心河。

    龙王一看,嗨,我就不信治不了你这个老太婆,就见他把手一摆,东海的风呼呼地跟着来了,可真够厉害的,把山顶掀去了一半,剩下那一半就叫“会仙台”。听说以后西王母常在这里和一些大小神仙开蟠桃会,在这里吃桃哪。

    当时西王母一看,就拿出她的扇子,慢悠悠地摇了几下,就见那风收成了一条线,带着沙土向青龙阁下面的石山上猛钻,三钻两钻,把山钻透了,钻出一个石洞来,风就顺着洞溜跑了,这个洞后人就叫“卧风窟”。——到如今,夏天进洞风还呼呼的、凉飕飕的。

    风没有了,龙王也不见了,你猜他哪儿去了?他也被风裹着进洞、出洞,扇进东海去了。

    这时西王母回头看看青山和黄姑,小两口儿手拉手攥得紧紧的,西王母心想:这么一对好夫妻,我怎么忍心拆散他们?就问青山:“这老龙常抢民女呀?”青山说:“一年一个,听老人说有个千儿八百啦!”西王母一寻思:“好,你俩留下,看着老龙王,他再上来糟蹋人,你俩就踏着我给的云花儿来找我!”说完就把脚一蹬,带着天兵天将走了。

    这青山和黄姑俩能不欢喜?从此他们就整日整夜地在洞左右站着,向东海望着,防着龙王再出来作践人!

    小两口站得久了就变成了两个石头山,南面的叫大仙山,就是黄姑,北面的叫二仙山,就是青山。

    直到如今,人们有了为难事,就跑到大仙山和二仙山下转悠转悠,这里仿佛能听到青山和黄姑小声儿说话,听一会儿心里就舒畅了,好像没有为难事了。

刘思志搜集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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