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 繁 世 界

保 持 初 心

▎红舌头的变形怪（01）

文/张涛拉罕

01

相传古时候有一个法力高强、桀骜不驯的妖魔，它头上长着珊瑚般五颜六色的角，左眼如红宝石，右眼如蓝宝石，有一张山洞那么大的嘴，里面长满珍珠般洁白圆润的牙齿，它的肚子又胖又硬，肚脐眼像钻石那样射出耀眼光芒。它力大无穷，能折断树木撞碎山石，但它永远感到腹中饥饿且永不满足，它在森林里度过了六百六十六天后，就把森林里的动物全都吃光了。

森林南面是一望无际的广袤沙漠，沙漠上有一个王国，国王贤能有德，整个王国被他治理得井井有条，人民安居乐业，生活富裕安宁。那国王后宫佳丽无数，公主生了一个又一个，但能继承王位的王子却一个也生不出来。随着国王年龄渐老，他时常为此烦恼，但也无计可施。几年前，一位甚有名望的炼金术师旅行来到王国，国王便求教问怎样才能生下儿子，炼金术师告诉他要生出儿子就得喝由动物骨头熬制的汤。

那之后，国王命令每家猎户每年都要进贡六十六个动物骨头，他甚至还专门建了一座四层高的豪华宫殿来摆放那些骨头。四季轮替时，他就命御膳房的厨师烹煮骨头，熬制成汤给他喝。喝了汤后他自我感觉良好，但却迟迟未见儿子出生。他怀疑是因骨头数量不够多，于是又给国内的猎户下令，把每年的进贡数量改成六百六十六个骨头，做不到的就问罪杀头。

这一来可苦了猎户们，森林里的动物都被妖魔吃光了，他们到哪儿去猎动物？陆陆续续有不少猎户因交不出骨头被国王杀头，有一位勇敢的猎户在王宫前跪了三天三夜要求觐见国王。国王被其精神所感，最后觐见了他，他亲吻着国王的脚，告诉国王森林里出了一个可怕的妖魔，把森林里的动物都吃光了，国王对这事全然不知，听他说完便大吃一惊。

猎户添油加醋地说，妖魔最喜欢吃动物的骨头，总有一天会把国王收集的骨头也吃光的。国王大惊失色，便派人去民间了解详情，原来那妖魔吃光了森林中的动物后还时不时闯进村庄吞吃村民。见事态严重，国王便在王宫广场上召开大会，向全国民众说“大家都知道，森林里出了一头邪恶的妖魔。它食欲无限，永不满足，已经吃光了整座森林的动物；现在还频频袭击村庄，它见人就杀，从不心慈手软。如果我们现在对这个巨大隐患置之不理，未来一定会非常后悔。所以寡人决定派遣军队去剿灭妖魔！”民众们山呼海啸般赞同了国王的决断。

国王召集了三队精锐士兵开赴森林，每一队士兵都有上千人，他们训练有素、装备精良，自森林的西、南、东三个方向进军。西方面军率先和妖魔相遇，那时妖魔正饿着肚子，看见大军陆陆续续开来，它兴奋地上蹿下跳、喜不自胜。妖魔跳入战场，士兵们怒吼着冲上前去展开交战。尽管身着链衣铁甲，人类士兵在妖魔面前还是不堪一击。他们的长剑大斧无法砍伤妖魔，飞箭利矛也不能刺穿它石像般的皮肤。西方面军全线溃败，指挥官命令点燃树林，以通知其他两队士兵前来支援。

南、东方面军花了两个小时奔赴战场，当他们赶到时，西方面军已全军覆没。妖魔的皮肤漆黑如墨，高大的身躯像一座小山，战场尸横片野，周围的树木燃烧着，黑烟滚滚升上天空。战场惨烈而凌乱，举目尽是士兵的尸体、断手残肢、碎裂的盾牌、断剑、折弯的矛、弓箭和马匹的尸体。

双方随即展开大战，妖魔随手一挥便击飞数名士兵，它用利爪撕裂骑在马上的士兵，它张开漆黑的大嘴，舌头如利箭般射出，一伸一缩便连夺十数名士兵的性命……惨叫声不绝于耳，战况完全一边倒。怒火中烧的士兵，负伤倒地的士兵，面如土灰的士兵，只有一只手的士兵，满身浴血的士兵，他们在妖魔眼里全都一个样——不怎么美味，有时还会被盔甲碎片卡到牙齿的小点心。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士兵们伤亡不断，几乎全被杀死。有一个叫查普曼的士兵被妖魔一把抓住，妖魔将他举高，张开大嘴作势要吃。

这查普曼生来矮小，手长及膝盖，腿却不及身子一半长，他年纪轻轻脑袋上便稀疏无毛得了秃顶，眼睛灰暗无神，鼻子低矮内塌，一脸痘疤痘痕犹如月球表面。他们家一共三兄弟，老大和老三都身材高大相貌英俊，也不知为何，唯独他这个老二生得难看至极。他的父母在他还小的时候便把他送去当兵，和他断绝了关系。他本就胆小，由于个性孤僻，到了军队后也没结交多少朋友。他发现自己极擅射箭，一番苦练后，他的箭术在整个军队里首屈一指。长官知道后，便把他调到弓兵部队当箭术教练，负责教导新兵。

这是他第一次上战场，谁曾想一箭未发便被妖魔一把抓住，他胆都被吓破了，回过神来，裤裆已湿漉漉一片。他的尿顺着裤腿流入妖魔的血盆大口里，妖魔怪叫一声，像电流穿体般剧烈颤抖起来，随即一把将他甩飞。他屁股着地，滚了两圈后站起来发觉自己手脚俱在，当下头也不回地落荒而逃。

他侥幸得生，连滚带爬跑回王宫，向国王禀报战况。国王一听战斗连连失利便怒不可遏，又见查普曼身材矮小、面貌丑陋，气不打一处来，要以逃兵之罪拉他问斩。情急之中，查普曼扑通一声跪下向国王请命“陛下，请别杀我，我已经知道了妖魔的弱点。这次请给我一队人马，我一定会杀死妖魔。”国王见他神情坚定又言之凿凿，便同意了他的话，吩咐选拔一队精锐由他率领，明日一早再次出征。

那夜查普曼无法入睡，一闭上眼睛就是杀人如麻的妖魔那可怖的样子。他极力使自己镇定下来，闭上眼在心中拟定了数套对付妖魔的方法。他害怕极了，思绪不宁，睁开眼时，东方已现鱼肚白。

查普曼集合了那队约五十人左右的精锐士兵，他要士兵们把尿尿在木桶里，然后挂在脖子上。他告诉士兵“只要被妖魔抓住，就打开盖子，把尿倒进妖魔嘴里。”

“尿？你开什么玩笑？”一个士兵说。

“我知道听起来或许很难理解，但这是我亲身所历，妖魔就怕这个。”查普曼说。

“你是说刀斩斧劈都无效的妖魔，怕这个，怕尿？”

“对。记住这一点，要是被妖魔抓住了，就往它嘴里倒尿，或者往它嘴里撒尿。这是我们能活下去的唯一法子。”

他们到达林中，战场上一地尸体，到处都是干涸发黑的血迹，却不见妖魔踪影。查普曼要士兵们蹲下身子在草木茂盛的灌木丛里搜索前行，大约下午两三点，他们在一块大石头上发现了妖魔。他示意士兵们不要轻举妄动。妖魔昨天吃了个饱，这时正舒服地一边做梦一边消化肚子里的食物，一点儿也没察觉到他们。见妖魔睡得正香，他大胆的带领士兵们慢慢走近并包围了妖魔，查普曼见大石头后有个宽阔的深坑，一条妙计浮上心头。他令士兵们把木桶里的尿倒入深坑，桶里的尿却只装了深坑的三分之一。士兵们喝干身上所携的水，朝木桶里撒尿，再把木桶里的尿倒入深坑。如此往复，终于将深坑里装满了尿液。由于害怕妖魔醒来，他们每一滴尿都尿得悄无声息。他和士兵们蹑手蹑脚地用绳索将妖魔的手脚一道道捆得密密匝匝，直到五十人身上所带绳索全部用光。一部分士兵准备将妖魔推下深坑，另一部分士兵人人抱着大石块站在深坑旁。一切就绪，查普曼大声说“妖魔，你残害了无数生命，今天就要为此付出代价！”士兵们一齐发力，把妖魔推落至装满尿液的深坑中。

妖魔惊醒过来，发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水坑，它拼命向上抬头，想把头伸出水面，却发现自己手脚被绳索束缚无法动弹。这时，深坑周围的士兵把准备好的大石块向妖魔砸去，对妖魔来说就像被蚊虫叮了一口，没起多大作用。真正令它气愤的是站在岸上那些张牙舞爪的士兵们狂妄的身姿，它朝他们咆哮，结果才一张嘴，便开始后悔——满池尿液涌入它口中，它的舌头和口腔感到火烧般疼痛，它慌忙闭上嘴，却不慎吞咽了好几口尿液。尿液流经妖魔的胃里，它感觉自己浑身着火了，双手双脚又无法动弹，它只好像一条蚯蚓般不住地扭动、旋转、翻腾。剧烈的动作加速了它身体内氧气的消耗，它想让头部浮出水面呼吸空气，但尝试了数次皆徒劳无功。终于，妖魔停止了挣扎，沉入坑底一动不动。

“死啦，死啦，我查普曼终于杀死妖魔啦！”他高兴地大叫，周围士兵也举起剑斧高声庆贺。突然，一道狭长的黑影破水而出（或破尿而出），迅猛地贯穿了数名士兵的身体，每次抽离他们的身体时都伴随着痛彻心扉的惨叫和喷溅而出的鲜血。狭长的黑影疾速伸缩，池面水花飞溅，不断有士兵倒地而亡。

查普曼受到惊吓脚下一滑，从大石头上摔到地面，也正因此躲过一劫。当他挣扎着爬起身来，大石头上和深坑边的士兵已全部身亡，他们一脸惊恐，有的心脏被刺穿，有的只剩半边身体，还有的脖子以上空空如也，头颅不翼而飞，断臂断腿横七竖八，喷溅而出的血液洒满一地。查普曼看清了那狭长的黑影，原来那是妖魔的舌头，只见表面糙如牛舌，现出猩红光泽。绷直的舌头一端附在大石头上，一端伸向水中。

查普曼手脚发软，不敢轻举妄动，在一旁观望良久。他见舌头长时间一动不动，确信妖魔已完全死透，才挖了一个个土坑将士兵们的尸体埋葬。他跳上大石头，壮着胆子将妖魔舌头最前端的一截割下，剩下的舌头依然粘在大石头上。他觉得奇怪，用手去拉扯，但怎么也拉不下来，那舌头就像被钉子钉在石头上纹丝不动。突然，水坑里冒出一串气泡，他听见一个声音说道“你叫查普曼？我记住了！你用阴谋诡计害我，我死也不放过你！”那声音才开始响如雷鸣，而后慢慢衰弱，至最后一个“你”字时已微不可闻。查普曼霎时面无血色，他赶紧抱头蜷作一团。等了一会，声音消去，水面平静，一切如常。他悻悻地用匕首戳了那舌头几刀，见毫无反应，知道妖魔终于死去，才放心下来。当下将割下的妖魔之舌收入木桶，迈开步子向王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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