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刀
一个不合时宜者的怀旧呓语
第四章
腊月二十三日。楚府。二太太患了怪病，大太太担心楚家大祸临头。
鸡叫二遍，楚府二太太墨香就起床了。其实准确说来，这一夜二太太根本就没睡着，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贴烧饼，平躺，侧身，左侧，右侧，直着蜷着，趴着靠着，就是心惊肉跳不舒服不得劲。咋的？她眼皮跳！左眼跳。右眼跳。轮流跳。一齐跳一起跳！俗话都说左跳财右跳祸，可双眼齐跳是预示什么呢？发财？有祸？因财生祸？因祸破财？二太太以前并不是个很迷信的人。她七岁被抽大烟破家的父亲卖入邗江姜家陪侍小姐，十二岁时随小姐出嫁跟至楚府。姜小姐做楚太太两年，连生二位小姐后染了疾，身子一直不好，长年干咳气喘，瘦骨嶙峋地病恹恹浑身没力气。为了子嗣也为了丈夫，便力主大先生将自己娘家带来的陪嫁丫头桂香收了房，又以姊妹相称，扶她做二房太太。家事里外便也一并不管全推干净，只是每日打坐礼佛诵经度日。早先桂香书房行走大先生嫌她名字俗腻，因改名墨香，喜她心地纯明伶俐能干。现更喜她年轻知趣兼有几分姿色，出外做官坐幕，十多年走南行北都带她随侍，厨下文君当垆，书房红袖添香，公务得闲时便也常教她念诗识字，品解书中道理，墨香自然是见过世面明白事理。大先生常说，子不语怪力乱神。相信这眼皮跳会兆示什么什么，可不就是孔圣人说的“怪力乱神”！二太太不信，从来不信。可今儿个跳的邪性！开始只是眼皮痉挛轻微颤动，间中还偶有短暂休止让她歇息歇息，二太太没当回事，夜里没睡好罢。午饭后平时习惯了的午睡终究未能入眠，起床后那眼跳就变节奏了，微颤抖动加速成大太太念经敲的木鱼，力度也在加大，笃笃笃笃笃笃......再过二三时辰,大太太的木鱼换成帮工李五的磨房舂米了。咚。咚。咚。咚。咚。眼珠如稻米一般在石臼里无处避逃地遭受着李五踩踏木杵恶狠狠毫不留情大力撞击！可怜二太太心惊肉跳血脉贲张，十八般武艺齐上，揉，捻，按，挤，翻，压，掐，贴纸掌压热敷冰镇.....全不济事，就差一刀割却一了百了！双眼肿胀红紫光亮熟李子一般仍在跳！两边太阳穴和头顶泥丸宫竟也倒戈加盟，霎时脑袋似九里山战场战鼓骤急......
晚饭时大太太满脸担忧地瞅着她：”墨香，眼睛这么样跳，总不是好兆头。我担心大先生城里不要遇上什么事情，楚家不要有什么麻烦啊！”
一句话说出，二个大人心里都发毛了，晚饭几乎一口没动。气氛凝重。桌边的十二岁大小姐，十岁二小姐，七岁小少爷受到感染，不敢像以前那样喧闹，大人小孩围桌团坐，一声接一声此起彼伏地真真假假唉声叹气，楚家似乎真格就已大祸临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