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辰
余生说，
后来，你去了你的远方，我回到了我的南方。
后来，你依旧吃饭旅行，停停走走，而我成了上班狗，每天上班下班，买菜做饭，和想你。
后来，守一城，等一人，成了我们最好的期盼。
窗外，狂风不停地呼啸，随之而来的大雨渐渐侵蚀了整座锦城。
手机忽然响了，我摸出手机。
“喂，晖啊，我回来了，你在哪，快来陪我喝酒，老地方”，电话那头的余生大声地说着。
我惊讶道：“你回来了？喝酒啊，你知道我酒量不行，我就喝绿茶吧”。
余生：“嗯，不行，我才回来，怎么着也得喝两杯为我接风洗尘吧”？
我奸笑道：“你出钱”？
余生爽快的答应：“行。”
我如约来到了余生说的那个老地方。老板是北方人，人很不错，之前偶尔会和余生喝喝酒，聊聊天，所以这里便理所当然地成了我们的“革命根据地”。
在外流浪了几年的余生，沧桑了许多。我想，他这次回来的原因大概是因为顾晨吧。
这个天的夜，窗外有一望无际的黑暗和瑟瑟的冷风，而我们有酒，还有故事。
余生坐在靠近窗边的位置，凉嗖嗖的风吹过脸庞，吹起了他的衣领，似乎也吹过了他的那些年。
四年前，余生孤身一人去到江城那座陌生的城市，孤单，迷茫，好几次给我打电话说要回来。
然而，顾晨的出现似乎让余生的生活有了新的转机。
至少，我是这样觉得的。
余生告诉我，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是这样的：
当时顾晨说，她是住在深山里的孤独患者。
而余生说，我是余生，是大地孤独者的救星。
顾晨对着余生傻笑着：“余生，请多指教。”
余生看着笑起来像糖一样甜的顾晨，仿佛天地间，就只有她一个人。
他想，这或许就是喜欢吧。
他们越聊越投机，然后互向留了联系方式。
从那以后，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渐渐多了起来，他们一起吃饭，一起旅行，一起去看世界，一起去被这个世界打动。
余生说，有顾晨在的日子，千言万语都不抵两个字，开心。
可说来也奇怪，他们没有在一起，却彼此相伴在江城走过了几度春秋。
服务员上好了酒菜，余生说：“快吃，饿死我了。”
我假装不知情地问余生：“为什么回来了”？
余生看了看我，放下手中的筷子，顺手拿起一瓶雪花，咕噜咕噜地往下灌，然后问我：“两个孤独的灵魂相遇,是不是只有短暂的慰藉,最后注定各自孤独？”
我隐约看到他的眼眶有些湿润，摇了摇头，说：“余生，振作点，人生路途遥远，你会遇到很多的人，也会告别很多的人，但你一定要明白：不管坎坷也好，平坦也罢，一定不要放弃希望，至少你有值得等待有值得追求的东西。只要想通了，什么坎都能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余生忽地站起来，一本正经地说道：“罢了，从此，这世间千山万水，便于我再无瓜葛，然只愿伴青灯古佛，独守空城。”
我问：“你想这样？”
他叹了口气，没有回答，斟满了我俩的酒杯，举起酒杯，示意我干了这杯酒。
只见他杯中的酒满了又空，空了又满，而我一边小口地喝着一边安慰地说：“如果可以，去一个你喜欢的城市，遇到一个你喜欢也喜欢你的人，然后一起慢慢变老。”
余生朝着我点了点头，继续喝着酒。
过了好一会儿，余生告诉我，有一次他和顾晨一起旅行，去丽江古城。他们一起走过了古城的大街小巷，看遍了古城的山山水水，和人来人往。
突然有一天凌晨，顾晨胃疼得厉害，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然后给余生打了电话，余生急急忙忙地起床穿衣，敲开住在隔壁的顾晨的门，然后背着顾晨就往附近的医院跑。
医生确诊为急性胃炎，需要输水。
一切弄好之后，早已疲惫不堪的余生趴在顾晨的病床边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顾晨醒来看到趴在床边睡着的余生，瞬间泪花挤满了眼眶。
顾晨把外套披在余生身上后，闭上眼继续睡了。其实，顾晨心里什么都明白。
天渐渐亮了，余生醒来后，看到顾晨正望着自己。
余生说：“你醒啦，好些了吗？”
顾晨微笑着回答：“嗯。”余生焦急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
“那你好好休息下，我去给你买碗粥。”
“嗯”。
就在转身那一刹那，余生终于鼓起勇气说：“顾晨，我一直有些话想跟你说，我怕以后没有机会了。”
顾晨打趣道：“什么话，别说的这么严重，好像一辈子不见了似的。”
余生含情脉脉地看着顾晨：“顾晨，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的时间可能不够，所以，余生请你陪我一起看细水长流，好吗”？
顾晨看了看一脸深情的余生，埋下了头，没有说话。
推杯换盏间，余生接着说，我从来都知道，我们没有那么多缘分会走到一起。爱一个人不能奢求要和她在一起，只要她幸福就好了，所以，我选择了离开。
在余生离开的那天，夜泛着些许微凉，顾晨送他到了火车站，街道两旁交相辉映的灯火，洒在彼此肩上，或许是属于他们最后的繁华。
车站外仍旧拥着许多来来往往的人，有的喜笑迎接，有的相拥告别，好像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相遇，就是别离。
顾晨看着将要离开的余生，问：“就没有什么话要留下的吗？”
余生没有看她，把头偏向一边，“不了，说太多只会徒增怀念和伤感，我走了，照顾好自己，再见。”
“嗯，没事，我会一直记得，人生这一程，有你陪我走过，再见。”顾晨说完，便转身离开了。余生看着她渐渐消失在人海的背影，熟悉而又陌生，而自己却如秋日黄昏带着的一粒风尘，惴惴归家。
在这偌大的江城，余生找不到一丝静谧，也解不开离别的愁绪。他依偎在黄昏最后的光晕中，看了看这座城市最后一眼，转身告别，告别这座城市，告别四年的江城生活，告别那个深爱的女孩，顾晨。
余生说，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在晚上坐火车了，他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开往锦城的Z49次列车上，静静看着手里握着的回家的车票，心里早已乱作一团，思念，不舍，忧伤，孤独，迷惘和害怕，好像约好了似的，急剧涌来。
随着汽笛声的响起，列车开始缓缓向南方驶去，脱离了这里的轨道，好像不忍离去，余生隐约听到它时不时地问，是继续前行，不再回头，还是把心放在这，等以后，再回来取。
此时的余生有些犹豫，因为他不知道如果多年以后，他们会不会再度重逢，若是有缘相见，又会是怎样的情形，会是相互笑着问好，还是忧伤着沉默。
回家的路途还很漫长。余生看了看周围，都是不熟悉的人，有的谈笑风生，有的安静听歌。而他，一直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物发呆。他看到窗外的夜灯，孤独地守候着明天，却忘了自己也是孤独一人。
夜渐渐深了。对面的小孩在母亲的怀中枕着月光依旧酣然而眠，他可不觉得这人世间的情感有多么地迷离。
后来有一天，顾晨给余生发了个位置消息，是南京，还有一句话，“你来南京不？”
他沉默了许久，可心却蓦然地颤抖。
余生曾告诉顾晨，最想要去的地方，是南京，一直都是。这些年，他一路停停走走，去了很多地方，却没有去南京。因为高考那年的失利，从此它成了他心中无法触及的远方。
缓过神来的余生淡淡地回复：“还是不了，你在那好好玩吧。”
顾晨说：“同里古镇和我们去过的古镇都差不多，只不过少了你的气息，连身旁的空气都显得有些冰凉，现在一个人呆在宾馆，哪儿都不想去,还是怀念有你在的时候，可以一起拍照，可以一起走路，可以一起吃饭。”
余生心里很清楚，有些习惯，一旦形成就很难改变了。他也知道，那只是依赖，而不是爱。
锦城气温的急剧下降，余生想，一定是这样才会忽地觉得有些凉意。
之后，余生写了一首诗，让人看了不觉连连叹息。
或许
前世我就知道
今生将会遇见你
而你，如这时光
如这匆匆流水
淌入我的心里
如今
夕阳告别了晨曦
去了另一方天地
斗转星移
而我们
也已背道而驰
后来
我隐约地看到
旧日的锦城
有了如你一样的光
我却仍只为你
义无反顾
来生
过往的风沙
不再吹红了眼眶
我只愿
瘫倒在时光的一隅
静待苍老
我见过很多人，见过很多分分合合，见过很多爱而不得，也见过很多付出却换不回回报。可像余生那样，在一起，便护她周全，不在一起，便望她一世安好，的却难得。
大概，冥冥之中已有定数，余生就应该像他说的那样生活，一个人的生活。
锦官城外，柏木森森。这世界每天都在讲述着那些聚散别离的故事，余生或许还在念着那无疾而终的相逢。
俨然，思念是一阵透进骨子里冰凉的风，最终我们都会被它慢慢吹散，然后在这个灯红酒绿的世界里下落不明。
余生说，如果有可能，但愿从来没有遇见过顾晨，可事实上，哪有那么多如果呢。
时光还在不停地辗转，余生依旧守着自己的小城，而顾晨一路停停走走，去了很多地方，余生告诉我，他看到顾晨最近一次发的照片，笑起来的样子依旧很美，只是在照片的描述里多了一句话“一个人，也挺好”。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对时光带来的变化安之若素，也许未来的改变将会更大一点，又或许正是因为那些或多或少的往来，才造就了如今的淡然自安。
临别前，余生告诉我，顾晨给他写了一封信，信的内容很短：
我们都要把自己照顾好
好到遗憾无法打扰
好好的生活
好好的假装你
已经忘了我
然后，好好的爱一个人
好好的变老
安好，勿念。
我也曾问过余生，你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余生说：“因为有一种深情，她从未给过我。”
是啊，世间冷暖，我们感同身受。
或许，余生和顾晨没有在一起，才是最好的结局。
这世界，本就不缺人来人往。此岸，若要和彼岸在一起，不只是海枯了，石烂了就可以，还要合适。
很多天以后，我看到余生在微博上发了这样一条状态：
后来，你去了你的远方，我回到了我的南方。
后来，你依旧吃饭旅行，停停走走，而我成了上班狗，每天上班下班，买菜做饭，和想你。
后来，守一城，等一人，成了我们最好的期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