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儿,我的邻居就是传说中的隔壁老王,而我要讲的故事主人公是老王的媳妇。
老王今年四十六七岁,瘦高个儿,瘸着一条腿,成天在外打工,早出晚归。老王媳妇不到一米五,又黑又瘦,走路有点内八字,所以走起路来屁股就翘起来,远远看上去就好像有只企鹅在朝你走来。
比起刚结婚那会儿,现在的生活对老王和老王媳妇来说也算平稳、幸福。
那几年,为了有个孩子,两个人到处求医问药。不论老王怎么努力,老王媳妇的肚子始终不见动静,加上家里老人闹腾,两个人差点离婚。
后来,老王为了躲避家里的战争,随着建筑工地到另一个市里打工,一个月也难得回一趟家,老王媳妇坐着长途大巴赶过去看望自己的男人。
从那次探望回来,老王媳妇的肚子竟慢慢隆起。十月怀胎,老王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
老王媳妇生了孩子,村里却悄悄地炸开了锅。
不知谁说的,孩子一点也不像老王。大家开始议论,好像都一致觉得这个孩子真的一点也不像老王啊!八卦刺激了村里人的记性,连七八十岁的老奶奶都记起了老王媳妇当时在探亲返回的途中失踪了三天。
那三天,老王家里和老王媳妇娘家都跟疯了一样,到处寻找老王媳妇的下落。
三天后,老王媳妇在村头出现了。小媳妇扭扭捏捏地哭诉,自己迷了路,又不识字,被好心的大妈收留了。
现在,老王媳妇生了个不像老王的孩子,大家才发现这个收留的真实性值得考证啊。
一时间,村里人都变成了侦探似的。有人说看见老王媳妇是从一个大卡车上下来的,开车的是个大胖男人,临走,那个胖男人还摸了老王媳妇的手。
一听大胖男人,大家似笑非笑,似是而非地:“哦”了一声散开了。谁也不敢再议论,好像这下找到了真凶,把一大悬案终于破了。
过去,老王媳妇低眉顺眼,小心侍奉公婆还时不时引来公婆和兄嫂欺负,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背上个“断后”的名声。她跟四嫂闹了几回矛盾,只要四嫂一跳起来骂她:“我把你个断了后的”,老王媳妇就立刻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飞也似的逃回自己屋里去,呜呜地哭吼上几嗓子。
如今,老王媳妇生下了儿子,总算扬眉吐气了。月子里,她就吃掉了婆婆的十几只老母鸡。
随着儿子的长大,老王媳妇开始意识到要好好奋斗,给孩子的将来奠定一个好的经济基础。村里有什么外出挣钱的活儿,她总是抢先报名。
嫁到我们村里这么多年,老王媳妇始终搞不明白一件事:村里女人一起劳作的时候,自己总是被排挤的对象。尽管她也想跟别人好好相处,但是别人似乎也不怎么搭理她。每到一起休息的时候,别人坐在田埂上谈笑风生,她凑上去大家就不说了,久而久之,自己一个人坐的远远的,不打扰别人,别人也不打扰她。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老王媳妇变得有些孤僻,脾气也越来越古怪,跟大家相处时,也是有便宜就沾,丝毫不吃一点亏,仿佛唯有这样,她因大家不搭理她而在心中郁结的气愤才能化解掉一些。
那一年,我们村里集体搬迁,重新选地盖房。谁都不愿意和老王家做邻居,村长决定用抽签的方式,谁的号挨着,谁就和谁做邻居。
我们家就这样和隔壁老王做了邻居。
老王媳妇是出了名的贪小便宜,很多人这样跟我母亲说。母亲生性善良,很容易原谅别人的小缺点,有了好吃的也爱跟邻居分享。一来二去,老王媳妇就老爱跟着母亲外出干活挣钱,有事没事,我总能在家里看到老王媳妇过来串门儿。
儿子慢慢长大,老王媳妇还想要个女儿。每每儿子一淘气,我们在院子里就听老王媳妇骂:“我当初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我要是再生个丫头,你爱干啥就干啥,你混成要饭的我也不看你一眼”。
老王的儿子十一岁那年,老王媳妇如愿以偿又生了个女儿。小女孩长长的睫毛向上翘起,小脸粉嘟嘟的,煞是可爱。
老王媳妇心满意足地抱着可爱的女儿,让人觉得她仿佛从里到外换了一个人,整个人也变得有趣开朗起来。
我因外出求学,经常不在家。偶尔放假回来,就发现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前几年,老王家种了很多南瓜,南瓜花可以用来摊饼。老王媳妇时不时给母亲送来南瓜花,让母亲给我们摊南瓜花饼吃。但是,每次南瓜花送来,她总要从我们家取走一样她需要的东西,不是一碗香油,就是一把蒜,又或者几个西红柿。我发现母亲攒了一抽屉南瓜花都蔫了,也还是不忍告诉老王媳妇。
有一次,村里停电了,老王媳妇带着女儿过来串门。我们大家围着烛光,坐在一起聊天,吃瓜子。我拿了一盘橘子,使劲让着她们母女吃,小女孩看妈妈推辞,她也不吃。临了,送她们出门时,我无意间竟发现老王媳妇偷偷揣了一个橘子塞给女儿,她自己又拿了一个塞在自己腋窝下。看到这一幕,我差点笑出了声。我告诉母亲,母亲和弟弟竟然一脸平静说都习惯了。
可能是人变老了,话就多了起来。老王媳妇如今总是在早晨端着饭碗跑到自家门口大路上吃,边吃边和路过的熟人聊天,遇上人家骑自行车,她也能追着那个人跳下车子继续聊。有一次,还惹得一个人因回头跟她说话时连人带车的摔倒在路边的农田里。偶尔,母亲清晨出门倒垃圾,也要低头快步走回来,假装没看到她,否则她又要拉着母亲聊好久,从他家儿子、女儿头晚吃了什么、说了什么,到他们家早上几点起床,决定吃什么菜,事无巨细的跟你聊。
有一年,我带朋友来我们家,老王媳妇坐在家里一直盯着我们看。最后,母亲做好了饭,朋友也是匆匆吃几口就走了,后来聊天,他竟以为那是我们家的什么重要亲戚。
老王的儿子如今都已经19岁了,几年前初中没毕业就辍学回家,成天帮老王媳妇打点家里和农田。上一次,老王媳妇又冲着儿子吼,儿子拿起一把笤帚就指着他妈妈:“以后再吼我,你小心我揍你”。老王媳妇跑过来对着母亲哭哭啼啼诉冤,母亲也只能随意安慰她几句。
老王的胖小子自从上了小学后就越来越瘦,如今瘦到跟老王一样皮包骨。尤其那一头越来越明显的卷发,在额头前卷成了一朵花儿,跟老王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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