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侠访剑录  —  切玉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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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明,小雨,我顶着蓑笠百无聊赖地坐在马背上,似乎这匹称得上是高头大马的黑马受到我情绪的的影响,迈着慢腾腾的步子,时不时的歪着头瞅瞅路边随处可见的酒肆,无声的提醒我:主人该休息了!
     
       我忍不住地拍了拍它的脖子,翻身下马牵着它往第六次被他深情注视的酒肆走去。不得不说这匹马的鼻子越来越灵了,布置的如此简单的酒肆,酿的酒竟让我喝出只有在燕都醉月楼才有的滋味,我摸着酒坛温润的包浆,高呼道:“掌柜再来两坛。”话音未落,扑棱棱飞起一大片白鸟,掌柜的笑着的嘴角微微颤了一下,随即满脸堆笑地拎出两坛酒。我不由得赞叹了声:“店家清明赚了不少啊,紧靠食拇二指之力就能拎起这么重的一坛酒也不怕摔了!”掌柜的轻声道:“公子说笑了!要论内力,公子这一声高呼恐怕在江湖俊彦里也少有敌手!”说完瞥了一眼我的邻桌。邻桌一共四人,他们并没有摘下江南随处可见的斗笠,反而都压得很低,其中一个身材最为高挑的悠悠的站起身,对我抱拳朗声说道:“相逢即是缘分,这位小哥的酒钱算在我身上。”他的声音很好听但却带着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远,就像要睡觉的主人礼貌的提醒该回去的客人,说完将两块碎银轻轻拍在桌子上,我转头一看。两块碎银深深嵌进了酒桌,碗里的酒只是微微泛起一阵涟漪。我对他拱拱手,拿起筷子猛地一挥,一坛酒稳稳停在竹筷上,轻抖手腕,竹筷开始剧烈地颤抖,筷头不住地点在坛底。只听得‘砰’的一声,酒香四溢,我纵身一跃,左手托住酒坛停在黑马的嘴边,它伸出舌头舔了又舔,喝干坛里大半的酒,满意的打了个响鼻。我纵身一跃骑上黑马,心想:究竟是谁这么大派头,让这么多高手专程等待。雨开始越下越大。我摇摇头,轻叹道:“与我这个隐退的人又有何干系?”一紧缰绳,马儿沿着条偏僻的小路慢慢走进烟雨笼罩下的江南……

       树林深处,雨声夹杂着压抑的呼吸声让先天听觉灵敏的我觉得格外刺耳,我动了动头顶的蓑笠,瞥见高大翠绿的梧桐树上蜷缩着一个青色的人影,这时从我的身后掠过两道人影,他们身上的蓑衣有一股化不开的血腥味,其中一人停下脚步,眯着眼睛笑着对我说道:“客官,我们又见面了。”我笑着回答他:“我可晕血,你们慢慢玩!”他甩了甩精铁指刺上的血水,对我拱拱手,转身只见自己的同伴拎着一个不断挣扎地青衣人,我不经意间看了那人一眼,心理暗叹:“真是命不好!”青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十余岁少年才有的青涩稚嫩的脸

        我心中一惊,十五步之内突然出现了强烈的杀气。不得不说此人隐蔽气机的功力堪称一绝,斜里杀出一把短刀直取拎着少年的蓑衣人,气势一往无前。酒店掌柜后撤半步,并指做剑,轻轻地点在刺客的后心。青衣少年和短刀同时倒在地上,雨水静静的打在蓑衣人和刺客还温热的脸上,掌柜的笑眯眯的看着死不瞑目的同伴,轻声道:“小阮少爷的人头价值二百两黄金,可你要是活着我可就只能分一百两了,来年清明我定多给你烧些纸钱。”我心中暗暗感叹:“好大的来头!”

        洛阳阮家,衣不重彩,食不重味,号称青衣王侯。阮家之人大多不爱古玩玉器,良马细犬,可所做之事无不牵扯到一国之命脉,有人曾说:“宁惹宰相的闺女,也别碰阮家的儿子。阮老爷子极其护短,尤其宠爱他第一个孙子!

        小阮公子突然抬起头,一只眼睛满是压抑的狂喜,另一只眼睛满是孤注一掷的疯狂。掌柜的笑着的嘴角慢慢放下,身体微微收缩,悄悄提起一口真气,眼神顺着阮少爷的目光望去。两点寒光从诡异的角度射出,雨水虽然减缓它的速度,但同时模糊它飞行的轨迹。掌柜一脚踢起倒在地上同伴的尸体,使得原本无迹可寻的暗器显露出它真正的面目,点寸弩,专门为皇亲贵胄设计,号称:“一丈之内无迹可寻,可杀宗师。掌柜抓住这稍纵即逝的瞬间,侧身一闪,两根手指紧紧夹住了小巧精致的弩箭,他常常吐出一口气,只见眉心堪堪被刺出一点血迹。出手角度没问题,时机把握的好,可见此子练习不下百遍,只可惜遇见了专练手指的老江湖,就到此为止了,我扯扯缰绳,黑马扭正脑袋,迈步向前走去。

    小阮少爷踉跄着站起身,摸了把满是雨水泥水混合的脸,挤出一个笑容看着笑不出来的掌柜的。谁也未曾想到弩箭上淬了专门对付武林高手奇毒:鬓微霜。毒早就随着强提一口真气的掌柜流遍四肢百骸,最后汇入丹田之中。绰号拈花笑面佛的他从未想到过自己会无声无息地死在这样一个雨天,掌柜的深深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对于一个宗师而言,在一刻之内散尽自己苦修多年的功力,渐渐变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这的确必死还难受。我掏出一小块碎银,弹指打在掌柜的丹田,加速了毒素的挥发。掌柜的双手合十,露出戒疤的他此时像极了入定的弥勒,或许这就是江湖的残酷之处,悄悄吃掉风光一时的豪侠,吐出他们的骨头让整座江湖津津乐道地品评一番,同时又默默催生新一批豪侠的诞生。

       雨终于停了,江南又回复了它本来的样子,湿润的空气混合着草木的清香,当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味。小阮公子深深望了我一眼,捡起掉在地上的蓑笠,腿微颤着迈开步子,黑马猛地睁大了眼睛,我的后脖颈一凉,几股冷冽的杀气从四面八方包围了着小小的树林。轻轻重重的脚步踏碎了小路上大大小小的水洼,啪嗒啪嗒的声音在小阮公子的耳中变得格外刺耳。

    可能我在这座江湖里活的太过一帆风顺,十四岁学剑,二十二岁顶着剑冠之名扛鼎剑道,师傅说不出意外,我三十岁便可以把自己的名字刻在泰山之巅。或许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所谓的阴谋诡计都显得那样苍白,我一直用属于自己的方式行侠仗义,我从来不救助那些毫无求生欲望,亦或是被金钱,权势压弯了脊梁的人,不止一个江湖名宿对我的所作所为颇有微词,可当我用切玉打趴下一个又一个,就再也没有人有意无意的当着别人的面议论我了。
   那一刻我紧紧握住了许久未出鞘的切玉!
   只见小阮公子挺直了腰杆,竭力控制自己颤抖的声线一字一顿地说出:“我给钱,我给你们一人四百两,记住是一人四百两黄金。”戴着斗笠的四个人微微愣了一会儿,为首的那个人突然慢慢摘下斗笠,原本浓眉大眼英气十足的脸上像是孩童恶作剧划满了纵横的刀疤,他平静的说道:“我叫杜赫,初入江湖有个绰号叫潇湘美玉手,有一天在醉月楼看见你刚当婊子的娘,不过就是捏了捏她的脸,说了句‘不就脸蛋生的好些吗,哪里值那么多钱’。一年之后,你那纨绔的爹叫人点了我的穴道跪在那婊子面前,让她墨笔在我脸上肆意涂抹。你们阮家势大,我忍了,可谁知你爹趁着墨迹未干叫人拿刀子一笔一划的描了出来,还给我起了“疤脸杀神”这个绰号,你说你们全家该不该死!?”脸上的疤痕因为愤怒变得像一条条迫不及待择人而噬的赤蛇。话音未落,杜赫低下头,重重踢了一脚掉在地上的短刀,短刀宛如流星划向小阮公子的心脏,我右手轻轻一弹,小阮公子右腿一软,单膝跪地,堪堪避过了刺向自己的短刀。黑马一声嘶鸣,奋蹄一跃,切玉悍然出鞘,居高临下的对那四个人说:“他没有毁你的脸,更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们的事。”如玉般透彻的青色剑气似雨幕近乎蛮横地砸向杜贺。杜贺的双手疯魔般反反复复拍在青色的雨幕之上,紧接着他身后出现了一根长棍砸散了所剩无几的剑气。一顶斗笠突然出现在我的马前,伸直了手臂横打向马腿,我一紧缰绳,黑马猛地抬起双腿,有惊无险地躲过了突袭。一道锋利无匹的刀气从半空斜劈向我,我左脚松开马镫,身体斜挂黑马的右侧,手中的切玉盘旋了一圈,刺向正在下落的刀客后心。切玉太快,刀客的鲜血喷薄而出,暗红色的鲜血染红了我的后背,我仿佛在那一刻与黑马融为一体。
杜赫势如奔雷的向我冲来,我松开右脚的马镫,还未等身体落地,切玉轻点地面,随即向后掠去,抓住呆坐在一旁的小阮公子。
   我的脚尖还未落地,只听得小阮公子一声惊呼,杜赫半身鲜血淋漓,右手正握着一颗温热的冒着热气的马心。他直直的看着我,露出雪白的牙齿大口啃食着,就像吃着一颗汁水饱满的柿子,我甩了甩粘在切玉剑上的的血水,露出我这辈子最恐怖的微笑说道:“来年清明我会给你们烧纸的”
    我以为我忘记我是怎样杀死那四个武功高强但又抑郁不得志的斗笠人,那些我叫得出绰号认识师承的豪侠们。我只记得那天我用了很多狠毒的招式,树林里的哀嚎吓跑了一片又一片的飞鸟,小阮公子的眼神从最初的惊叹变得越来越冰冷坚定,好像终年悬挂在天池外的坚冰。
    杜赫临死前狠狠的诅咒我说:“你早晚会知道,阮家就是一窝毒蛇,专门毒死自己最亲近的人。”
    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是那么的可笑,怎奈笑到最后只剩下无能为力。(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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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心说一遍文章要改七遍,要不然是写作者的耻辱,所以我又改了一遍隐侠访剑录。忘了谁说每个男人其实都是少年,所以在这个武侠已死的年代我还在写武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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