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旅途

简书_绣岭_西安

        很多经历过的事情让我难忘,尤其是父亲下放劳动,我去找父亲的那次旅途,更是让我记忆犹新,终生难忘!

        1969年,全国实行干部下放劳动。当然下放劳动的只是干部的部分。是被认为有历史问题的,有海外关系的,或家庭出身不好的干部都是下放劳动的对象。

      此外,还有部分知识分子也要下放劳动。如全国高校教师,中专、技校教师,不管有无历史问题,一律都要参加干部下放劳动!

        这是因为,从1966年到1976年的十年中,全国高校和中等专业技术学校全部停止招生!那时的初、高中毕业生,都要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被称作"知识青年插队落户"。那么大学和中专技校不招生,没有了学生,教师都在干什么呢?

        学校无学生,老师无工作,就相当于教师失业!所以,政府就安排这些失业的教师下放劳动,即劳动锻炼。高校教师由高教局安排下乡劳动。中专、中技教师由地方教育局安排,下放到偏远山区艰苦的地方去劳动锻炼,这就是教师参加的干部下放劳动。也叫做“改造知识分子”。

        1969年,父亲工作的商洛师范学校,已停止招生四年。于是学校教师全部要参加下放劳动。父亲也不例外,父亲选择去柞水凤凰镇肖台公社的党家台大队劳动锻炼。因为那里离家只有百余里路程,距家稍近一些。

        1970年,农历6月14日,在父亲下放劳动的期间。因家里有事,母亲生产了,即我的小弟出生了。我去父亲下放劳动的地方找他回家。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所感成为我终生难忘的记忆。

      父亲参加干部下放劳动时,我和大妹在读高中。6月13日下午,上小学的大弟步行十余里路,去中学找我,告诉母亲生孩子了。妈妈要求我赶快去找爸爸回家。我读书的学校,距离父亲劳动锻炼的地方约八、九十里路。那时没有电话,没有任何交通工具,我得步行去找爸爸。

      我没有去过父亲下放劳动的地方,但我相信知道地址,便一定可以找到父亲!于是,我让大妹和大弟先回家照顾母亲和一群小弟妹。我独自找爸爸去。

      农历六月中旬,烈日高照,天气炎热。我清早由学校出发,一路小跑,头顶骄阳,满头大汗,步行半天,中午到达凤镇街外婆的家。告诉外婆,我妈到月子了。我得马上去找爸爸回家。

      外婆快速给我做好饭。吃罢,我便向东继续跑去!我先沿社川河而下,经过周原、杏坪。然后,逆金锦河而上。

      那时去肖台的党台没有道路,沿途只是金锦河道的石子小路。金锦河面很宽,河床铺满整条山沟。河道被两岸大山夹于其间。河水顺着一座座大山弯弯曲曲,不知道要拐过多少个大湾!一路没有田地,少有人家,少有行人,只有宽宽的河滩,与遍地圆溜溜的大小光滑的石头。那条深沟有点荒凉。

      幸遇周末,过了杏坪,路上恰好遇见一位放学回家的中学生。我们一路同行。有他带路就省去问路麻烦。

      下午3点左右,天空突然转阴,浓云很厚,天色昏暗下来。瞬间乌云密布,下起瓢泼大雨。我们没带雨具,附近没有人家和可避雨的地方。我无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大暴雨,只感觉到已经呼吸困难了。于是,我双手抱头,以阻挡雨水模糊我的双眼。我们只能任凭暴雨的肆虐、袭击。瞬间,两个人都成了落汤鸡!

      这时河水已涨,那中学生对我说:上游还有几个大湾,需要趟几次河水过河。咱们得跑快点!如果河水再涨大一些,咱们过不完上面的几个湾的河水,那就糟糕了!我们就会上不扒天,下扒地,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因为上游很长一段路上没有人家,也少有过路的行人!我望着齐大腿深的河水,不敢下水过河。

    于是,那个学生拉住我的胳膊,趟过河水一次又一次。我们冒着大雨一路小跑,不敢停歇。因为要赶快趟过上游所有河湾的河水。

      大雨猛下约十多分钟,之后慢慢变成中雨,小雨。

      接着,雨过天晴,太阳当空。一会儿淋湿的衣服,也慢慢晒干。但是,我的鼻孔突然出血,而且,血流不止,无法行走。我便蹲在河边不停用河水浇洗面部的鼻血。河水被染红了,我恐惧地流出泪水,继而大声哭泣!

      那位中学生急中生智,急忙从路边捋来一把黄蒿,揉搓成小团,递给我说:"黄蒿能止血,快塞进鼻孔里吧!"

      我连忙接过黄蒿小团,塞入鼻腔。须臾,鼻血渐渐流得少了。我们才继续前行。

      同行约十余路程,那位中学生说:"我们要分路了。我家在牛草沟,要向右边岔路走了。你去党台,就一直沿着这条大河往上,再走几里就到党台。上面没有岔路了,遇到人家问党台就是了!

      我十分感激那位同学的带路与陪伴,让我渡过了艰难时刻!当时却不好意思问他的姓名,这是成了我的遗憾。

        黄昏时分,我找到党台二队父亲劳动锻炼居住的地方。却听社员说,父亲上山干活还没有回来。

        于是,我打听到队长家。党队长告诉我,你爸爸去对面那座山背后挖地去了。他可能回得很晚,你就在我家等候你爸爸收工回来吧!队长热情地招乎我喝水,还要做饭给我吃。我谢绝说,在外婆家吃过饭了。我告诉队长,我妈妈生小孩子了,让我来找爸爸回家。队长说,好吧,现在天黑了,明天一早,你就和爸爸一块回家吧。我心里高兴起来了,无意却给爸爸请了假。

      于是,我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队长家的门前,望着对面黑乎乎的大山发呆。天上的星星上来了,父亲还没下山!我担心父亲高度近视,怕他看不清山路,怕他摔倒。担心山上野兽出没……,我的泪水夺眶而出!

      一轮明月,从那座黑山顶上升上来了,村庄也被照亮!爸爸才回到居住的房子。我连忙拉住爸爸的手,泪水湿润了脸蛋。爸爸为我擦泪说:"你哭啥呢?"

      我说:"爸爸为啥不早点收工回来呢?"

      爸爸说:"我要把那块地挖完了才能收工,否则明天还得再爬过那座高山顶去干活,所以就回来很晚。"

      爸爸又问我跑来干啥?我说妈妈生孩子了,叫你请几天假回家照顾几个孩子的生活。

        这时在一旁的党队长说:"刘老师,家里有要紧的事,你明天一早就回家吧!大队支书家很远,你不用去支书家请假了,我去支书那里帮您请假吧!"

      父亲表示感谢。

      与父亲同来党台劳动锻炼的共有四人。父亲除外,还有商洛卫校姚九功老师(后为商洛医院的名医)。还有商洛师范的秦海田老师,他是父亲的同事。第四位是商洛文化馆画家马涛老师。他们四人同居一室。

      我来时恰逢姚老师去地区参加卫生会议了。秦老师请假回西安了。父亲住房里只有爸爸和马老师两人。父亲做好晚饭,请马老师一块来吃。马老师却递给我一把糖果,然后说,他有吃的东西,让我们自己吃饭吧!

        第二天,清晨,我和爸爸正准备出发。党队长却急忙跑来,叫我和爸爸去他家里吃早饭。爸谢绝说,我们到凤凰街她外婆家再吃早饭。队长却拉住我的手说:"娃第一次来,连顿饭都不吃,像啥话?老婆起早,已经做好煎饼、稀饭了,你爷女俩赶快去吃了饭再走吧!"

        队长盛情难却。我们答应吃饭了。吃饭过程中,队长对我说:你爸爸劳动锻炼表现得最好!能吃苦耐劳,不偷懒,受到社员的一致好评!只是我们都担心他的瘦弱身体吃不下苦,但他很坚强,天天坚持劳动!我们给他总结评价的都是优秀!"

        父亲告诉我,党队长两口心底善良,经常请几位老师去家里吃饭喝酒!大队支书人也好,很关心几位老师身体,照顾他们经常干一些轻松的活儿。

      吃罢饭,我谢过队长叔叔对父亲的关照,就返程了。

        路过外婆家,外婆早为我们准备了好早饭,还准备好多带给母亲月子吃的食物。

        我私下告诉外婆正是月经期,却在路上淋了大雨。当时肚子很痛,还流了很多鼻血。现在却没有了经血。外婆说,那是被雨水激了的,血反上了!你生病了,回家得好好治疗!

      吃饱后,我与爸爸背着沉重的东西,带着外婆厚重的亲情,回到妈妈的身边。

        家里很穷,母亲坐月子连粗粮也没有吃的。幸亏外婆在街上买了一些米面,才使母亲月子能吃到一点细粮。

        父亲在党台劳动锻炼期间,被凤镇中学高登峰长校知道。高校长说:“这么优秀老师,打灯笼都难找到的好语文老师,却上山劳动挖地。劳动锻炼啥呢?真是浪费人才,糟蹋人才!我借调刘老师到凤镇中学教书!"

      高校长是父亲的学生,他读高中是父亲代课的,送他考上了大学!他知道我爸爸是位好语文老师。所以,高校长要借调我爸爸去他管理的中学任教!经过高校长的协调,办理好一切借调手续,我父亲就到凤镇中学担任教学工作了,也算结束了父亲的劳动锻炼。

      父亲参加干部下放劳动一年多,吃了不少苦。但父亲没有怨言他自我感觉不错。他说体力劳动虽然累点,苦点,但不伤脑子,比脑力劳动省心,还锻炼了身体,锻炼了意志,挺好的!

      我现在想起来干部下放劳动,也并非坏事,只是我心疼父亲,担心爸爸受苦,怕他吃不消,其实都是多余的操心。但是!那个时代不尊重知识,不尊重人才,污蔑知识分子是"臭九老"的风气,我希望不要重演!

        我这次去找爸爸的一路所见、所闻感动了我,好人处处有。愿好人一生平安!

        这是我终生难忘的一次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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