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木:
塔尖上的烟火是我用第一人称写的,肚肚说,感觉有点惨,要过年了,写个欢喜的结局吧,我说我不会啊。
忽然发现我不会写喜剧,这真是个悲剧。
我坐在电脑前想了好久,真的,我好象没写过什么喜剧,为什么呢?
想写烟火是很久前了,那时我住的小区就是欧式的,离河岸很近。河岸是春节期间可以放烟火的地方,所以每年春节我都能在家里欣赏到最美的烟火。我也会去河畔放花,看着烟火在欧式的塔楼尖上绽放,很美。烟火美,塔尖美,烟火照亮的塔尖更美,我觉得那是绝配。
可是每次看完烟火总会很伤感,其实是舍不得,舍不得美的消失。有时我想,塔尖一定很寂寞,它一定会想念那烟火,因为烟火下的它自己,那么美。于是我总会看那塔尖,在心里编着它的故事,直到我搬离那个小区。
前段时间又想起了那个塔尖,想起塔尖上的烟火,想起刚来这里时周围的荒凉和现在的热闹。往事如烟火,我怕灿烂过后会从脑海里消失掉,就想着写完它。不过我好象已经忘了当初为什么要写,可能只是好奇,对于塔尖的好奇,也可能是因为孤独。
有时候为了生活,对于工作没有选择,只有感恩戴德。
那时我们刚来到这个地方,离开老家的安逸生活,离开我工作十年的地方,一个中年女人,找工作时才知道什么叫客气,什么叫婉转。原来我以为没问题的统统都石沉大海,我不得不重新打量我生活的这个城市,并深深膜拜,帝都,你原来是这样一个神奇的地方。
后来我有了工作,为此我学了会计,天天晚上骑着电动车去上课。我哥问我,你对这个专业感兴趣吗?我兴奋地回答,当然。
是啊,我当然感兴趣,那意味着我有工作了,我的生活有了保障。我没觉得痛苦,比如做不喜欢做的事,学不喜欢的专业,没有。喜欢不喜欢对于我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得学,然后用到工作中。
可是,我渐渐变得孤独,我和心中的那个自己脱了节,虽然我也不知道心里的那个我是什么样。
我的工作其实和打杂差不多,对基础知识要求不多,于是我很快上手。但一次次的和工商,税务打交道中,我开始讨厌这个工作,我发现我原来这样讨厌看人脸色,这样讨厌猜测别人的心理。
有一次我去税务升级我们的税控机,因为税票被授权一张面额最高是一万,而我们是工程公司,要么不开票,要开就是百万的票,那意味着我得一次开一百张发票给甲方。按甲方的要求,每张发票都得有复印件,那么,我就得抱着一大本子原件加复印件去甲方拿钱,不是我不愿意,是甲方不同意,理由是没法做账。
解决这个问题很简单,正常的程序是重新授权。
开始很顺利,专管员给了我一个清单,让我准备材料,我回去很认真地准备了,带着材料第二次去找专管员。
到了税务我被告知换专管员了,这次的专管员是个女的,很漂亮,翻看了材料说我这个合同不行。我第三次去拿了新合同,专管员又说,你这个公司地址有问题,要看我的租赁发票。第四次我去拿了租赁发票,她又说,以你们这个位置,不应该这么便宜的租金,我说我们老板和房东是朋友。
专管员意味深长地笑了,她坐在那里看着我,说:“让你们老板来。”我怎么可能去和老板说这话,如果我说了,那我这个职位就保不住了,老板让你来是解决问题的,不是让你来做传话筒的。
我谦卑地陪着笑,婉转地问到底哪里不符合要求,她说你们老板是不是很忙没时间来?没关系,我带我们所长去你们那亲自考察一下。她的态度很客气,笑的很迷人。我听得直流冷汗,据说,哪个专管员亲自上门,那问题都一堆一堆的,不是很容易能摆平的。
我在税务所外徘徊,忽然想起了第一个专管员,他是个男的,想起第一次来时他给我的感觉是,准备好材料就行,很简单地事,于是我回去找他。
想想那时候真的是谨小慎微,怕被女专管员看见我是偷偷潜进去的。找到那个男专管员以为能混过去,就把材料递给他,他看了看地址说我们换专管员了。我说我知道,但来了几次了那个专管员都不给授权。
他说他也没办法,毕竟每个人管的片不一样。在我软磨硬泡下,他松口了,说,要不你和她搞好关系看看。
就算我是个傻子,我也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其实他不说,我也知道那女专管员是什么意思,只是我没办法和老板说这个事。
我一个人往公司走,边走边哭,好在帝都这么大的地方,什么人都有,就是不会有熟人。一个中年女人边走边哭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所以我哭得很忘我。现在想想,我都感谢这个地方,真的,能让人“放飞自我”,要是在老家,估计我没走到家,我妈妈的电话就会打过来,问我为什么哭。
哭归哭,到了公司我硬着头皮找老板实话实说,因为我负担不起这笔开销。老板骂了通街,还是给我批示了。于是我带着二千元的油卡第五次敲开税务的门,把材料放在专管员的桌子上,下面垫着那张卡,面额朝上。
专管员很热情,打开抽屉,再拿材料,卡就进了抽屉,然后她拿着材料站起身,顺便用她的丰臀关上了抽屉。她笑着对我说:“你今天来的真巧,我们所长正好开会回来了,我快点去截着她给你签字。”
十分钟后我的事情搞定了。
从那以后我几乎没有遇到太难办的事,所谓难办,不过是时间,不过是耐心,还有就是钱。多跑几次,多拖一点时间,多塞一点钱,基本都能做好。我就是这样感觉到了迷失,感觉到了孤独,孤独的日子里,我越来越喜欢编故事。我经常想起那个塔尖,没有了烟火,塔尖也不那么美丽了。离开了心里的那个我,我好象也变得面目可憎。
基于这样的孤独和丑陋,所以我编不出喜剧吧。
2016年年底,我终于脱离了会计岗位,我的老大姐专门打电话邀我和她一起办会计师事务所,我按捺不住心里的郁结,对她说:“千万别和我提会计,对这个岗位我深恶痛绝。”当然,我这里说的会计是片面的,小众的,只是我接触到的,别的公司的财务,我不了解。
大姐很知性,她再也没邀请过我,但她对我很关心,她问我有什么打算,我说我想做个手艺人,我想学一门技术,然后自给自足。后来就有了缝纫机那个梗,呵呵,这封信写的太长了,哪天再和你聊缝纫机那个梗。
马上就春节了,我倒真想尝试写个喜剧,因为我现在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有了一帮志同道合的朋友,心态也不一样了,我想,我应该能写出来了吧?
冬木,要不要给我加油?
合子
2018.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