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的留学日记 3

2015年10月23日 过去,已去

前些天,她看新闻的时候,不经意地发现,她最爱的《小王子》被改编成电影,在中国上映了。她依稀记得,与小王子的初次邂逅,是六年前的冬天。那时候,她还是一个高中生,在一个普通的县城里,过着两点一线的单调生活。那时候的她,简单且忧郁。那时候的她,喜欢一个人坐在一大片郁郁葱葱的荷花丛中,微闭双眸,倾听风吹过发际的声音。那时候的她,身边还有至今仍放心不下的朋友,还有在浩瀚星辰里,闪烁着耀眼光辉的玫瑰花。只是,现在,他们都去了哪里?在世界的哪个拐角,过着怎样的生活?

曾经的曾经,她也如此羡慕过一天能看四十四次日落的小王子。悲伤的人总是心意相通的。小王子的悲伤,在她的心里,早已留下深深浅浅的印记。现在的现在,她也同小王子一样,选择离开。远走与回归,本来就是同一件事。小王子说:“只有用心灵才能看得清事物的本质,真正重要的东西是肉眼无法看见的。”这些年,无论走到哪儿,看着怎样的风景,她一直将这句话牢记于心。她用心去看,用心去感受,用心去过每一天。只是,对她而言,真正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是傲立雪中的红梅,是徜徉天际的夏日,是路边零零星星的小花,还是,时间驻足,他还在她身边,和她同撑着一把雨伞,走过坑坑洼洼的泥泞?

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他早已和她的世界渐行渐远,在她决心离开之前。她知道,只是自欺欺人地不愿承认罢了。时间向前,没有人能永远留在原地,不是吗?那些青葱岁月的美好时光,那些在她生命中曾镌刻下的永远,可以的话,就让它们尘封在回忆的角落好了。她也要继续前行了。讲不出再见,也要再见了。

“愿时光温柔慈悲,温暖你我的岁月。”她双手合十,对着天空默默祈愿。你听见了吗?你们,听见了吗?


2015年10月24日 开始

从电车的改札口出来的时候,她才发现,她买的定期券快要到期了。于是,她意识到,她来东京就要满一个月了。东京的时间,像从身边呼啸而过的电车,旋转着,跳跃着,猛烈而又温柔地,吹散旅客的头发,轻抚摇曳的衣裙。她爱这座城市的电车,因为在电车里,她能看到形形色色的灵魂。白发苍苍的老者倚靠在座垫一角沉沉地睡着;西装革履的上班族戴着耳机,专心致志地看着随身携带的小书;年轻气盛的学生三五成群,用或可爱或慵懒的声线互相攀谈。电车里的世界,或拥挤,或沉闷,但每个人的存在,都带着浓厚的生活气息,亲启着万家灯火的温暖。虽然疲惫,但这种扑面而来的真实,让她觉得幸福,且孤单。

有人说,东京的人冷漠地彻骨,高贵地不堪一击。可是,在她眼里,东京像被层层包裹的洋葱,它的善良和温度,终究会在日复一日的时光里,闪烁光芒。而她,和这座岛国的故事,始于这里。


2015年10月27日 久别

午前十一点。或许是非上班高峰期的缘故,电车的车厢里只坐了零零星星的几个人。她看着对面窗外湛蓝的天空,呆呆地想着心事。车各停在涩谷站的时候,陆陆续续涌进了一大批人。她定了定神,四下环顾。对面右侧靠门的位置,透过人群留下的缝隙,她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侧脸。浅浅的刘海,次序井然地搭在宽阔的额头上,高高的鼻梁下隐匿着一个会笑的唇。一件白色的运动衫外套,一本浅蓝色的小书,一张认真专注的脸被缕缕柔和的阳光渲染着。那一刻,她惊呆了,她怔怔地望着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掏空殆尽,口干舌燥地说不出话来。是他吗?

时间的齿轮吱吱喳喳,倒回六年前。六年前,她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也穿着一件白色的运动外衣,坐在教室的后排看书。那时候妈妈几乎用尽了所有的人际关系,如愿以偿地将她安插进了X县里的尖子班。班主任漫不经心地指了指他旁边预留的的空位,于是,她和他成为了同桌。起初他们俩并没有说话,晚自习的时候,她望着书发呆,班主任不知什么时候潜入了教室,站到了她的桌旁。“咚咚咚”,随着三声急促的敲击,她被叫到了教室外的一个角落。班主任对着她一顿趾高气昂,大致说着不要托班级后腿的一些话,她没有认真听,只是将头埋地很低很低。回到教室后,她趴在桌上,本以为可以做到对那些嗤之以鼻无动于衷的她,终于还是流下了眼泪。她无声地哭着,却没有伸出手擦拭眼泪的勇气。她害怕被人看见,害怕仅剩的骄傲被周遭异样的眼光凌迟。尽管当时的她并不知道,这一幕,早已映衬在他深邃的眼睛里。他没有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递过一张纸巾,假装没有看她。她低着头默默地接过,纸巾有限的空白上,赫然跳动着他用红笔画下的笑脸。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声音小到连她自己都听不见的两个字:谢谢。

之后的一个星期,都在沉默中度过。伴随着成长的朦胧划下的楚河汉界,远比课桌间笔直的线条有力的多。她偏执地在自己的世界里活得像个公主,他却害羞的像个孩子。终于,彻骨的死寂后,她与他的关系迎来了转机。僵局的解锁时间,是在一堂英语课上。她和他的英语作文,被先后作为范文当堂念出。奇妙的是,在双方毫无了解的前提下,她们的观点竟毫无保留地一致,连行文的习惯都如出一辙。老师笑着调侃着她们的“英雄所见略同”,她忍不住偏过头,望向他。就在那一瞬,她们第一次四目相对,会心一笑。在眼神交接的那一刻,她从他温柔似水的眼眸中,看到了异于常人的点点星光。后来,她们开始讲话,她给他讲她的过去,例如怎么偏科怎么孤僻怎么受人排挤。他安静地听着,上扬的嘴角偶尔掠过一丝心疼。

那些年,她一直坚信着,因为有他,漫长的青春岁月开始有了颜色,一朵一朵的回忆,慢慢雕刻出了她最美的时光。

待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发现,不知在哪一站,他已经下了车。车上空荡荡一片,安静地能听见风从遥远的天边呼啸而来急不可耐破窗而入的声响。她推了推眼镜,车即将到达终点,于是,她也该下车了。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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