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京的土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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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小吃土鸡蛋长大。如今在京城生活,因为父亲依然在农村,我有幸还能常吃到家乡的土鸡蛋。


小时候村里人家家养鸡,除了早春粮苗刚露头时把鸡关在圈里外,平时大都散养在外面。因为自然绿色的饲养方式,鸡蛋就尤为营养健康,磕开一个到碗里,蛋清浓稠透亮,蛋黄黄里透红。后来进了城,我才知道这种鸡蛋叫土鸡蛋。

土鸡蛋在当年是稀罕物。小时候经济条件差,养鸡卖蛋是村里人很重要的一个收入来源,所以很少有人舍得自家吃掉。要是闺女、儿媳生了娃,老人就会攒了一筐鸡蛋送过去,作为“下奶”之用,再就是谁家有人生病,如果带上二斤鸡蛋去探望,也算是比较重的礼数了。其余的鸡蛋大都积攒起来放在阴凉处,逢五逢十的日子,提到十里以外的集市上卖了,换一些米面粮油。买鸡蛋的人多是富足人家,但更多的是孩子长大进了城,吃不到土鸡蛋,老人收一点带给儿孙。这些买家往往注重鸡蛋的质量,对价钱不怎么斤斤计较,所以卖鸡蛋成了乡亲们最高兴的事,在换来生活所需零钱的同时,也会收获好心情。


我对土鸡蛋最深的记忆,是生日里的鸡蛋。记忆中的第一个生日,母亲煮了8个鸡蛋,捞在一个瓷碗里用水凉着,我以为可以全部据为己有,就一个个捞出来放到自己面前。父亲上桌后,我被严肃地“打了土豪”:一家6口人,我过生日吃3个,其他人一人一个,父亲说这是家里的规矩。时间太久已记不清父亲当时的教训,但我清晰记得生日里一家人吃8个鸡蛋的规矩一直延续到我毕业离家。


现在想来,那时爷爷奶奶已经上了年纪,母亲体弱多病,父亲承担家里十几亩地的劳作,鸡蛋作为家中能拿出来的唯一的营养品,但同时又是能够拿来换钱的东西,在家里限量供应也是无奈之举。记忆中,每逢家里人过生日,父亲常把属于他的那个鸡蛋分给我和姐姐,但父亲从来不过生日,他说生日是给老人和孩子过的。


对于生日里分的3个鸡蛋,我小心翼翼地把蛋壳剥掉,放到一个大碗里,然后用筷子一个一个地扎开,分成均匀的小块,再倒一点酱油轻轻地搅拌,蛋香与酱油的味道就在搅拌中扑鼻而来。这味道氤氲不绝,在下肚之前,慢慢填满我嗅觉的饥饿。多少年过去了,我走过香飘四溢的小吃街,也吃过所谓的饕餮盛宴,但那混着酱油味的蛋香,却一直是我记忆中最甜美的味道。

农忙的时候,常见母亲早起在厨房冲一碗鸡蛋水,加了红糖搅匀后悄悄端给父亲。这碗鸡蛋水是不会端到饭桌上的,父亲就站在厨房里很快地喝完,然后我从小吃土鸡蛋长大。如今在京城生活,因为父亲依然在农村,我有幸还能常吃到家乡的土鸡蛋。

小时候村里人家家养鸡,除了早春粮苗刚露头时把鸡关在圈里外,平时大都散养在外面。因为自然绿色的饲养方式,鸡蛋就尤为营养健康,磕开一个到碗里,蛋清浓稠透亮,蛋黄黄里透红。后来进了城,我才知道这种鸡蛋叫土鸡蛋。

土鸡蛋在当年是稀罕物。小时候经济条件差,养鸡卖蛋是村里人很重要的一个收入来源,所以很少有人舍得自家吃掉。要是闺女、儿媳生了娃,老人就会攒了一筐鸡蛋送过去,作为“下奶”之用,再就是谁家有人生病,如果带上二斤鸡蛋去探望,也算是比较重的礼数了。其余的鸡蛋大都积攒起来放在阴凉处,逢五逢十的日子,提到十里以外的集市上卖了,换一些米面粮油。买鸡蛋的人多是富足人家,但更多的是孩子长大进了城,吃不到土鸡蛋,老人收一点带给儿孙。这些买家往往注重鸡蛋的质量,对价钱不怎么斤斤计较,所以卖鸡蛋成了乡亲们最高兴的事,在换来生活所需零钱的同时,也会收获好心情。

我对土鸡蛋最深的记忆,是生日里的鸡蛋。记忆中的第一个生日,母亲煮了8个鸡蛋,捞在一个瓷碗里用水凉着,我以为可以全部据为己有,就一个个捞出来放到自己面前。父亲上桌后,我被严肃地“打了土豪”:一家6口人,我过生日吃3个,其他人一人一个,父亲说这是家里的规矩。时间太久已记不清父亲当时的教训,但我清晰记得生日里一家人吃8个鸡蛋的规矩一直延续到我毕业离家。

现在想来,那时爷爷奶奶已经上了年纪,母亲体弱多病,父亲承担家里十几亩地的劳作,鸡蛋作为家中能拿出来的唯一的营养品,但同时又是能够拿来换钱的东西,在家里限量供应也是无奈之举。记忆中,每逢家里人过生日,父亲常把属于他的那个鸡蛋分给我和姐姐,但父亲从来不过生日,他说生日是给老人和孩子过的。

对于生日里分的3个鸡蛋,我小心翼翼地把蛋壳剥掉,放到一个大碗里,然后用筷子一个一个地扎开,分成均匀的小块,再倒一点酱油轻轻地搅拌,蛋香与酱油的味道就在搅拌中扑鼻而来。这味道氤氲不绝,在下肚之前,慢慢填满我嗅觉的饥饿。多少年过去了,我走过香飘四溢的小吃街,也吃过所谓的饕餮盛宴,但那混着酱油味的蛋香,却一直是我记忆中最甜美的味道。

农忙的时候,常见母亲早起在厨房冲一碗鸡蛋水,加了红糖搅匀后悄悄端给父亲。这碗鸡蛋水是不会端到饭桌上的,父亲就站在厨房里很快地喝完,然后顺手把碗洗了放进柜子。一开始我还眼馋,但后来长大慢慢懂事了,即便是瞥见也马上转身离开,去做我该做的事。家,之所以是最温暖的地方,就是因为很多的事家人都能心照不宣、心心相印。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十几亩的土地靠他为主侍弄,那时的一碗鸡蛋水,融进的是母亲的爱和我们一家人的希望。

毕业后参加工作,离家千余里,吃到家乡的土鸡蛋更不容易。家里不再养鸡,父亲从卖鸡蛋的变成了买鸡蛋的,每次来北京看我们之前,他都要到集市上买十几斤回来。现在农村养鸡的越来越少,但想买鸡蛋的却越来越多。在集市上买不够,父亲就骑车在十里八村挨家挨户地问。回到家,先用报纸把鸡蛋三个一卷地包起来,再装进牛奶或者饮料箱里。来北京的早晨,年近古稀的父亲五点半起床,提着鸡蛋走三公里的山路赶到公交站,坐一个半小时的汽车到县城,再换6个小时的长途汽车来北京。

每次站在八王坟汽车站的栅栏外等父亲,我都会看见他在所有人下车后,侧着身抱着那箱鸡蛋从车上慢慢走下来,弯着腰轻轻地把箱子放上安检仪,俨如手里是一个未满周岁的婴儿。有一次前面排队的人比较多,父亲还没走出来的时候,装鸡蛋的箱子已经被传送带推送到了出口,眼看着就要滑下来,父亲急忙绕开安检员冲过去,弯腰用手把箱子接了抱在怀里。

父亲的突然行动,吓坏了身边的保安,如临大敌盘查一番,看清了是土鸡蛋不是“土炸弹”才准予放行。我从父亲手里接过箱子在前面带路,父亲像当年我尾随他一样跟在我身后。在从出站口到停车场的路上,捧在怀里辗转进京的十几斤鸡蛋,酸了胳膊、暖了心窝。


如今日子好了,但土鸡蛋依然是稀罕物。在北京的几个同学,隔段时间就一起聚聚,坐在一起吃顿饭是必不可少的内容。十几年几十次聚会,哪次谁喝多了或许记得,可吃了什么差不多已经全然忘记,但唯有一次,在我家里吃父亲带来的大葱炒土鸡蛋,至今同学们还会经常提及。

爱人的老家在湖南,每次和她春节探亲,我都会在回程时看到很多人手里提着一个透明的食用油桶,里面装满了鸡蛋。当我弄明白如何把鸡蛋放进油桶的时候,脑海里又浮现父亲坐在小木凳上,认真地把鸡蛋包裹起来装进箱子的模样。不管南方还是北国,提在手里进城的鸡蛋,应该都是土鸡蛋吧。这土鸡蛋已经超越了它自有的养分,带着家乡的泥土气息,带着父母的爱,营养着我们的身体、滋润着我们的心神。

过了初春,又到生日。大学毕业后,我一直秉承着父亲当年的习惯,除了给老人、孩子和爱人过生日,我自己不过生日。生日那天早晨,走进单位食堂,就餐的人还寥寥无几,我拿了三个鸡蛋,剥开后放到碗里,用筷子扎成均匀的小块,洒上酱油轻轻搅拌,那种熟悉的味道再次扑鼻而来。尽管不是土鸡蛋,但入口的,却是家乡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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