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与爱—《白夜行》读后感


《白夜行》是我截止到目前为止读的东野圭吾的第一本书。对于小说,似乎给人的基调是黑暗的,绝望的。可能很多人都在思考几个问题:

1 、雪穗爱亮司吗?

2 、亮司爱雪穗吗?

3 、雪穗爱一成吗?

4、雪穗和亮司想要的是什么?

5、为什么已经过了15年的时效追诉期,他们却没有走到一起?

我想,雪穗和亮司是相爱的。东野圭吾所写的其实是一本关于爱的小说。

事实上,在他们两人的灵魂深处,除了这点爱,几乎也不剩下什么别的了。老警察说他们两人是一种“互利共生”的关系。其实他的看法并不错,但还是片面的,用他的话说,他们两人是枪虾和虾虎鱼。但他们并不只是互相利用的,他们之间有羁绊,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爱。

关于他们之间的爱,书中有一些地方隐晦的提到了。雪穗给亮做的绣着RK的袋子,雪穗给她的店起名叫R&Y,亮司做的男孩女孩牵手的剪纸等等…

但我觉得最重要的一个地方是在整部小说的结尾。“雪穗像人偶般面无表情。她冰冷地回答:‘我不知道。’”“只见雪穗正沿扶梯上楼,背影犹如白色的幽灵。”还有那句被争论最厉害的“她一次都没有回头。”

可能很多人正是因为读到了结尾才会认为雪穗是冷血的,但是她正是为了不辜负亮的牺牲,才一次都没有回头,在她那幽灵般的背影后面,一定是一张空洞、毫无生命迹象的脸。

如果是一个普通的店铺女老板,突然发现有人死在了自己的店里,应该是一种怎样的反应呢?恐惧,担忧,惊慌,愤怒甚至一丁点的好奇——这些不该是正常的反应吗?那这时候,这个女老板脸上的表情应该是怎么样的呢?

“她脸色铁青,用微弱的声音说:‘我是店长滨本。’”雪穗这个叫做滨本的部下的反应是对的。

如果像人偶般面无表情,这个反应太过镇静,反而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但雪穗不是个表演天才吗?整本书中,她时时刻刻都表演的恰到好处,不露丝毫破绽。对她来说,表现出恰当的惊慌,是轻而易举的,还有一次都没有回的头,在这种情况下,离去时忍不住好奇跟担忧,回头看几眼,也是正常的反应吧?难道就因为回头看了一眼,别人就会识破两人早已认识吗?

雪穗为什么一次也没有回头?整个故事中,雪穗的表现永远是温柔体贴的,是优雅得体的,即使委屈跟哭泣,也是能做到以假乱真的。但她就是没有表现过这种冷漠。实际上,对雪穗来说:情感的表露是对情感的掩藏,冷漠的神情才是对情感的展现。对于她,亮司的爱就是她黑夜中唯一的一点光。也就是她最后残存的一丝人性。正因如此,亮司的死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冲击,这个冲击大于任何情感,没有情感的感受,所以表现的麻木和冷酷!在亮司死去的瞬间,雪穗也死去了。所以,当雪穗离开的时候,她的背影就像个幽灵,实际上她就是幽灵,没有感情,没有人性,没有了灵魂!这样的雪穗,当然不会再回头。

整个故事读完后我一直在想雪穗和亮司到底想要什么?难道就是那庸俗的人间之爱—在一起吗?感觉告诉我,并不是,但到底是什么?书中似乎从未暗示过他们对在一起有所憧憬。表面看来,雪穗想要的东西很多。金钱,名誉,地位,权利,家庭,别人对她的尊敬,对她的爱慕,对她的嫉妒…… 但其实她要的只是一样东西——她要她小时候没有的东西。她要补偿的都是她小时候所欠缺的东西,她用一辈子都在治愈儿时的自己!但是实际上,她要的也并不是这些东西本身。

雪穗所要的是“夺取”…

她的生命里几乎没有灵魂,只有两样东西:“夺取”和对亮司的爱,其余的世俗之物根本无法填补她所遭受过的伤害,像无法填满的沟壑!

雪穗对一成也是如此,别的男生都为雪穗而倾倒,只有一成,反而对江利子情有独钟,冷落了雪穗。一成的态度激发了雪穗“夺取”的欲望。

后来,雪穗之所以加害江利子,并不是出于嫉妒,也不是出于怨恨,对雪穗来说,她可能根本就没有那种感情。我们不能用有无人性去评判雪穗,她是真正的毫无人性,不存在好与不好。这里说的“毫无人性”并非是我们通俗理解的好恶。她让亮司加害江利子,以及之前加害都子,都是为了一个目的,铲除在她“夺取”道路上的绊脚石。

亮司呢?他想要什么?他儿时也缺少了什么吗?

他要的是“赎罪”…

当他在废弃的大楼里看到那不堪的一幕的时候,他崩溃了。当他把剪刀插进父亲的心脏的时候,他并非恶意,难道他不是为了心中的正义而选择这样做的吗?当然他更想保护雪穗。我想做为孩子的他,当时的心应该是乱的,但是他要保护雪穗,他觉得父亲对不起雪穗,而他要向雪穗赎罪,赎他父亲的罪。

于是亮司的生命中也只剩下两件事,“赎罪”和对雪穗的爱。

雪穗想要“夺取”,亮司想要“赎罪”,于是亮司尽一切可能满足雪穗的“夺取”,而雪穗不断的夺取其实也是亮司不断赎罪的过程……

这个过程中,亮司是否付出了太多而雪穗是否一直在利用亮?

我想,他们是在互相“利用”,他们两人一直在做自己的事,同时这也是为对方做的事。

书中有一段描写侦探跟踪调查化名秋吉的亮司的情节。“这个人活着到底有什么乐趣?简直孤独得要命。”这是今枝对亮司的感叹。是呀,自从把剪刀插进自己父亲的心脏的那一刻,亮司就已经失去了灵魂,试问:一个根本没有灵魂的人能有什么乐趣可言?那些一般人的感情对他来说他感觉不到,就像机器人虽然拥有类似人类的大脑,但永远不懂人类那复杂的感情!他只有赎罪,终其一生!

在小说的最后,那把剪刀终于刺进了他的心脏。十九年的赎罪,亮司用死完成了,我想,那一刻,他感知到了本该属于他的那种感觉-色声香味触,但最终还是冷却了。

整整十九年,已经过了15年的时效追诉期,他们始终没有走到一起,也许他们在决定“共生”时便知道他们不可能在一起,他们从未奢望过在一起,即便穷尽一生去赎罪,去夺取,但他们曾经失去的就是失去了,永远无法再找回来。

再来看看他们在整个故事中仅有的交谈。

雪穗:“我的天空里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虽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凭借着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当成白天。我从来就没有太阳,所以不怕失去。”

亮司:想要“在白天走路。”

太阳是明亮温暖的,是“人性”,是“感知”。无论善恶,我们都拥有太阳,头上都会有太阳的照耀。善恶都是人性的一部分。但雪穗和亮司没有,与其说没有,不如说是“无法感知”,他们无法感知太阳!进而用对彼此的爱代替了太阳,互相照亮,因为他们都缺失人性,他们懂对方的感受,他们是一个人!

想要“在白天走路。”

这句话我们一开始就理解错了。

在《飘》的结尾白瑞德有一段很著名的话:“思嘉,我从来不是那样的人,不能耐心地拾起一片碎片,把它们凑合在一起,然后对自己说这个修补好了的东西跟新的完全一样。一样东西破碎了就是破碎了----我宁愿记住它最好时的模样,而不想把它修补好。然后终生看着那些碎了的地方。”

所以这句话并不是说想要在熬过了十五年的追诉期后,两个人在一起幸福的平静的生活,亦或是各自可以如正常人般在阳光下生活,而是希望:一切都不曾发生,桐原洋介的兽行,亮的弑父,雪穗的杀母,以及之后的所有的罪行。一切都不曾发生,那么亮司跟雪穗只是两个普通的孩子,他们头顶上有太阳,他们牵着手,在白天散步。

然而时间是最最无情的…

最后,亮司的死带走了雪穗唯一的光亮,当爱消失的时候,故事也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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