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发生在几年前，那时我刚刚大学毕业不久，还是小白一枚，头脑里只有常规的职场套路：员工努力忠诚，公司认可善待。对我而言，这种关系就像努力学习，成绩优秀一样顺理成章。不过，事情远不是那么简单。
那时我应聘到一家公司，虽然位于高档写字楼，但是公司业务非常简单：代理国外设备，卖给国内客户。办公区那几个同事都是销售人员，我是新来的商务助理。大家混得很熟，穿着随意的衣服，开着随意的玩笑。只有张副总一直西装革履，板板正正，似乎跟这里有些不搭。
老板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混蛋，既有学者的博采，又有商人的奸诈。他有几处生意，整天很忙，偶尔来公司。他的太太时常过来，过来之后，要么躲进办公室给闺蜜煲电话粥：家里存款有几百万，房子有几套，投资什么项目。。。要么四处巡视：暗示我们要好好工作，否则滚蛋。除了张副总、财务和我，其它同事都是靠销售提成赚钱。
有一次，财务大姐私下谈起这个张副总，感概道：“以前他和咱们老板在同一家外企工作，他工作得挺不错呢。没过两年，咱们老板出来单干，然后拉上他。当时非常困难，老板把家里的房子抵押了，给大家发工资。。。后来公司慢慢地好起来。”我一下子明白张副总身上的那种气质了。可惜，他现在已经三十多岁，即使再回外企，也无法达到年龄、职位和收入的最佳配比；待在这里，每况愈下，因为他身上缺乏那种狼性基因，而私企就是狼群。张副总就这样被卡在半空中，上不去，下不来，看得人尴尬症快犯了。
后来老板的那几处生意失利，他把心思全部放到这里，几乎每天都来公司。老板娘也来坐班，并且戒掉电话粥，一心一意地暗示我们“好好工作，否则滚蛋”。张副总工作更加努力，有段时间脸色非常难看，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踌躇地去找老板娘请假，老板娘一脸嫌弃，嘴里轻声嘟囔一句“懒驴上磨屎尿多”。他脸色死灰，被准假后也没休息，一直坚持工作。后来他老婆打电话过来关心，他对着手机大吼大叫，第一次在办公室发火、失态。
老板有时开玩笑道：“队伍不好带喽！”有个业务突出的销售人员经常找他谈心，无非关于钱的问题，计较“某某的待遇。”张副总就是那个某某。后来那名销售没有升为副总的待遇，倒是张副总降为销售的待遇。听说是老板娘找他谈降薪的，毕竟老板拉不下脸来。据说当年拉他出来时，老板誓言旦旦，情真意切，差点儿哭了。
后来我找到一份更好的工作，便向公司提出辞职。老板娘各种挽留，又是加薪，又是谈心，说到动情之处，差点儿流泪。我没有任何犹疑，坚决离开。从此，再也没有听说过张副总的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