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晚上出来闲逛，行至长城商贸城北口，右转，刚进入长城大道，一股浓郁的清香扑鼻而来，眼前豁然一亮，道旁两侧茂盛的苦楝树花儿开得正浓，一簇簇、一串串，淡紫色浓密的花朵在路灯下显得朦胧而亲切，沁人心脾的香气弥漫了空间、醉了行人。贪婪地嗅着这久违的熟悉的味道，闭上眼，我似乎又回到了遥远的童年……
小时候，我家房前也有几棵苦楝树，树干笔直，树皮呈现暗淡的青褐色。春天到了，也是像今天一样的满树繁花，那些淡紫色的细碎的小花儿，像一群群簇拥的小小的展翅的蜜蜂，就那样热热闹闹的开上好一阵子，适逢一场不大不小的春雨，繁花落尽，和米粒一样的黄绿色的枣花儿、喇叭一样的紫白色的梧桐花儿，一起混杂在雨后一洼洼的水里，最后成泥，成尘……
我最欣赏的不止苦楝树的花儿，盛夏，苦楝树婆娑的身姿最令我陶醉。多少个有风的夜晚，屋内，油灯的火苗儿闪闪烁烁，窗棂纸被风吹得哗啦啦作响，屋外，苦楝树们被狂风吹得披头散发，呼呼喘气。隔一会儿，我会打开房门，看看苦楝树如疯婆子一般的摇头晃身，它们的枝叶旋转着压下来，好像要俯首探身到屋内…… 也有静谧的夜晚，微风下的苦楝树，发出沙沙的和谐的奏鸣，迎合着房内我那年轻母亲低低的豫剧清唱……
盛夏，无风闷热的夜晚，全家人在院儿里铺张竹篾凉席纳凉，每人手里攥着一把楝树枝叶当扇子呼啦啦地扇着，楝树叶子微苦，是驱蚊虫的法宝。天上，明月当空，一阵微风由远及近，苦楝树发出一阵轻轻的喟叹，于是，明月从叶缝间洒下一地细碎的汞银。
苦楝树也有果实，大小如人手腕上的念珠，我们都叫它“楝楝豆”，起初是青绿色，泛着温润晶莹的光泽，到秋季成熟时，变为瘪瘪的黄白色，此时，黄叶落尽，一嘟嘟果实挂满枝头。多少个午间，院子里忽然“噗噗”地下起一阵“果核”雨，不用抬头便知，是成群结队的灰喜鹊在树端争相啄食，它们用长长的喙，灵巧地啄去果肉，果核纷纷落地，恰似下了一场“果核雨”。有时会是一种个头较小、黑褐色叫不上名字的鸟来啄食，它们同样是黑压压一片涌来，食讫便蜂拥展翅而去，留下满地的狼藉。
不过这两种鸟儿都多年不见踪迹了。 和鸟儿一样不觉间淡出我们视野的还有植物，那些曾经装饰我们的村庄，带给我们温暖和欢乐的树木——表皮淡黄、脚跟寄生着“椿象”的高大椿树；挂着紫色桑葚，总诱引我们爬上去吃得满嘴吐紫水儿的桑树；树干粗糙丑陋、每年都要被我们砍上几刀，而到秋季挂满红绿色果子的枣树……当然还有这充实我们生活、彰显生命存在的苦楝树！
其实苦楝树很有价值，除了观赏外，其花、叶、果实、根皮均可入药；成材是家具、乐器的材料首选，但随着经济的发展，农村改造，林立的新房,挤去了苦楝树及其它树种的生存空间，在农村，这个树种近乎灭绝。我家老院子里现在仅存一棵苦楝树，这许多年，它似乎还是老样子，没有长高，也没有增粗，春季，树冠零零落落的顶着些许淡紫的小花儿……和它一起的，还有两棵似乎永远长不大的开着素雅百花的洋槐树。在四周深宅大院儿或洋气的小楼围追堵截下，它们和我家老房子一起，成了家人追逐往日云烟的驿站……
“好香啊！”小儿子贪婪地嗅着。 “这花儿真的很美！”妻子也由衷地赞叹。 花香氤氲中，信步在城市的街道，我在捡拾失落的有关苦楝树的点点滴滴，我相信自己一定找寻得到的，这满街的似锦繁花不正是实实在在的明证吗？
2018.05.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