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隙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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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毅

笔名:昏睡十年

      好多年没生病了,前些日子,患了重感冒,额头滚烫,身子却冷得像是掉进了冰窟窿,盖了三床被子还直打哆嗦,并且腰酸腿软,浑身乏力,头痛欲裂。由于是晚上,腿又有伤,不方便去医院,一直硬撑着,祈愿吃下的药物能尽快见效,病情能稍有好转,不料焦急惶恐苦熬中的我高烧一直不退,身体愈加不适难忍,这可吓坏了夫人和女儿。

      母女二人又是上百度求医问药,又是求助微信朋友圈。见我病得连话都不能多说一句,慌了神的夫人坚持要送我去医院急诊,可我四肢无力,头晕目眩,浑身虚冷,哪里起得了床?且又不放心女儿深更半夜一个人在家,只能无奈地、又心存侥幸地先按朋友圈中医生朋友的建议,加大药量再吃一次,并辅之以物理降温,一直折腾到晚上十二点多,夫人、女儿听我说“好多了”,并摸过我的额头,才稍微放心了点去睡觉。怕传染给她们而执意单睡的我却无法入眠,开始胡思乱想:

      万一我这次一病不起、一命呜呼、英年早逝怎么办?我还上有老下有小,难道真的不孝地让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亲需养而子不在”?难道真的不慈地让尚未成年的女儿呼天喊地、“子需养而父不在”?

      这病会不会是大病的前兆?万一得了不治之症怎么办?倾家荡产、东奔西走寻遍天下名医,就为了延续一具受尽病痛折磨、瘦骨嶙峋的身躯和一张憔悴得不能见人的脸面,换回家庭的债台高筑和几年后的打水竹篮一只?想到这儿不免黯然神伤,顾影自怜,泪眼婆娑中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冬日的清晨,我小心睁开眼,暖暖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温柔地照在床头,也照在自己憔悴的脸上,用手摸了摸额头似乎不烫了,又用力捏了捏耳垂,有点痛,原来自己还在。正庆幸自己还在的时候,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了熟悉的旋律,拿起一看是夫人打来的,她关切地说道:“好多了吧!摸你额头不烫了睡得正香就没忍心打扰你,厨房有煮好的红枣稀饭一会吃点,药一定得按时吃,中午我回家烧饭。”

      “嗯嗯,嗯嗯。”

      挂了电话,心情大好,能有什么比健康地、有人关心地活着更好?我坐起身,接着下床站起来,尽管身子还有点虚,但起码额头不烫了,头不痛了,腰不酸了。颤颤巍巍来到厨房盛了满满一碗红枣稀饭,真好吃,比平时的都好吃,一边吃一边暗笑自己几小时前的心理脆弱与胡思乱想,而心里却是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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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刻钟之后把药吃了,从书房书架上取了一本史铁生的《病隙碎笔》,面朝暖暖红日,坐在客厅阳台的靠背椅上,楼下不远处梧桐树上叽叽喳喳的小鸟从一个枝头飞向另一个枝头,小区的保洁员、园丁在辛勤劳作,美化家园,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这欢声笑语像冬日的一缕暖阳突然照亮我的心田,令我倍感温暖,猛然开悟:也许他们生活拮据,日子过得清苦,但他们为何能美嘴常抿、笑口常开?那是因为他们无病无灾、心少挂碍、胸无妄念,知足常乐、怡然自得,故美嘴常抿、笑口常开;而一些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所谓“人上人”却不乏郁郁寡欢、愁容满面、痛不欲生者,因为他们或者病魔缠身,或者心存妄念、欲壑难填。

      因此,健康的身体、愉快的心情、充盈的精神,一言以蔽之:身心自由,才是真正宝贵的财富,其他的一切所谓“财富”都微不足道、不足挂齿、不值一提。而愉快的心情、充盈的精神是从健康的身体里长出的苗,开出的花,尽管从史铁生那样病痛的身体里也长出了苗、开出了花,而且分外芳香,然而花期毕竟短暂。身体健康、心情愉快、精神充盈是如此珍贵,难怪最受欢迎的祝福语依然是“健康”、“快乐”呢,特别是对人生阅历、心得体验丰富的老年人,因为这样的祝福最具人情味,最具内在价值,因而也最具恒久价值。

      经受过病痛折磨的我于是知道了身体健康、心情愉快以及生命的价值,生命对于我们每个人来说都只有一次,且很短暂,可谓千金难买、高位不换。

      一个身心健康的吃瓜群众与一个患了不治之症的千万富豪谁比谁更富有?答案是显而易见、毋庸置疑的。 

      曾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

      有一位年轻人老是埋怨自己贫穷,终日愁眉苦脸、郁郁寡欢。“穷?你很富有嘛!”一位智者由衷地对他说。“这从何说起?”年轻人问。智者反问道:“假如现在斩掉你一个手指给你1千元,你干不干?”“不干。”年轻人回答。“假如斩掉你一只手,给你1万元,你干不干?”“不干。”“假如弄瞎你的双眼,给你10万元,你干不干?”“不干。”“假如让你得不治之症,不久于人世,给你1000万,你干不干?”“肯定不干。”智者笑笑说:“小伙子,你已经很富有了,怎么还哀叹自己贫穷呢?”年轻人愕然无语,似乎顿悟了。

      “愿以我一切所有,换取一刻时间。”伊丽莎白女王临终遗言是一句发人深省的告诫:生命是最宝贵的拥有,健康地活着是对生命价值与意义的最好诠释,只要生命还在,就有希望和梦想的资格;只要生命还在,就有幸福和快乐的权力,就可以活出千份色彩,万种风情。

      经受过病痛折磨的我于是了悟了幸福的真正内涵:吃饱穿暖,无病无灾,家庭和谐,做自己心仪的事,交自己中意的友,生活充实,内心安适,知足常乐,心怀感恩。相比失去身体健康自由的海伦·凯勒,我们可以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听潮起潮落、溪水淙淙,是何等的幸运、幸福?连海伦·凯勒都懂得赞美和感恩生命中的的点点滴滴,我们又有何理由去不断埋怨生活中的种种不如意呢?因此,每一个身心健康自由的人都可以、也应该活得很惬意、很幸福,前提是丢弃奢念和贪欲,不受物欲的奴役,不使外物损性、累形、害生。幸福它本来一直在我们身边,在我们没有身心痛苦的时候,它总是默默地、用它温柔的目光、双手轻轻抚摸我们的肩背,而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它的性感红唇亲吻我们的面颊;它偶尔出去溜达一圈是为了提醒我们:没有它的陪伴我们的生活是何种情形、何番模样?正如某智者所言:人们常常只是在幸福的金马车已经远去,发现了地上的金鬃毛,才知道自己原来见过它,只是当时自己正忙忙碌碌、糊里糊涂、左顾右盼、骑马找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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