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时光里的心心念-(2)

《许太太心声——听说里,遇见爱情》

2008年2月26日  早间

上城(我和阿辛先生的母校)应届高考生进行百日誓师大会的时刻。

惯例,

在架构于学校食堂一角的半圆形舞台上,居中并排两张檀木长桌,桌旁从左往右对应上相邻间距30cm的五张木凳,放上软垫,依次坐下:

35+的教导处主任老盛,

40+的校党委书记老萧,

45+的正校长老程,

50+的副校长老商,

以及,

30+的校团委书记——秃头陈。

他们每人面前一支无线话筒。

距老盛斜前方约1.5米处,摆放着一个可移动小讲台,台面左上角有固定好高度的接线话筒——供老师及学生代表发言用。

在“甚嚣尘上”的一通慨忆上城既往佳绩、激励当届学子再冲高峰的冗长报(fei)告(hua)后,秃头陈迎来高光时刻,

“下面,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老师代表——高三(三)班班主任,方嵩方老师上台发言!”

(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在“甚嚣尘上”组合面前,平时总爱对学生耀武扬威的秃头陈就只好充当报幕员了。)

至此,以掌声雷动的三班为辐射点,本在舞台底下昏昏欲睡的莘莘学子总算清醒过来,巴掌拍得那叫一个响:

台上那个高高壮壮、气度不凡,穿着黑夹克、牛仔裤的25+帅哥——方嵩,不仅是三班的班主任,也是我们上城的明星老师。

“哇——嵩哥好帅啊!!!”

“是啊!三班女生真是太幸福了,我要是能在嵩哥班上就好了——”

热胀冷缩,气流很自然地就从高压区流向低压区。

后排女生们激烈的小声讨论轻而易举地就被正襟危坐在第一排、默默读稿的左嘉纳入耳底。

她真的很紧张,因为等嵩哥讲完,就要轮到学生代表上台发言了。

虽说还有一个理科生代表顶在前面,但她头上那一“刀”还是躲不过啊!

早shi晚shi都得shi,既然这样,她还不如先上台讲呢!

这样一想,左嘉心里的紧张升腾为气愤:

凭什么啊?

凭什么将理科那个男生安排在她前面发言啊?

懂不懂什么叫女士优先啊?

说到底他们就是瞧不起文科班,瞧不起所谓“学理学不通才跑去学文”的人!

正当她诽腹不止时,如雷掌声响起、退去,秃头陈再度高光:

“感谢方老师为我们带来的那段鼓舞人心的演讲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理科生代表——高三(一)班的许辰同学上台发言!”

这次换了辐射点了,全场在一班学生的带动下再次制造出如雷般的掌声,然后退去,切切讨论贯耳而来:

“哇!真的是又高又白还很瘦哎!”

“是吧,我没说错吧!”

“听说他还有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弟弟?”

“何止是长得一样,成绩也一样好!自从升入高三以来,每次段考,理科年级第一不是他就是他弟,可牛了呢!”

“不是吧?我们上城居然有这么一对长得好看成绩又好的twins?而我居然到现在才知道?”

“你太孤陋寡闻了呗。不过,也不能怪你,twins许高一高二时也挺平平无奇的,算后来居上吧。”

孤陋寡闻的还有左嘉。

被后排区不断传输来的信息流,以及,自台上飘来的那沉静清冷的少年音搅得再也无法安心念稿的她只好将视线对准声源:

穿着白衫仔裤的男孩确实又高又瘦,且,确实很白。

白到他面部的轮廓与脸上的那镜框,以及支棱在前的黑色话筒构成了一幅泼墨写意画。画上的那张脸清秀有余、俊朗不足。不过,有后来居上的排名及干净从容的气质加持,倒也确实担当得起那一声“长得好看成绩又好”的赞叹了。

思绪游离之际,台上少年已不疾不徐地读完自己的稿子,然后在秃头陈又一度高光下,话筒前的人换成了左嘉。

作家什么的,安心抚案写稿就好,绝不要想着自己拿着稿子到台前出风头。

左嘉至今回想起这一段,心里的感觉——除了丢脸,还有丢人。

读稿前秃头陈帮她调了一次话筒,无奈她海拔不够,还得再调,调好后,她刚对着适高的话筒吐出,

“zun~尊——呲——”

音响就罢工了。

没办法只好换话筒,这次外部设施没问题了,左嘉自己的声音颤了,

“尊~敬的~各位老~师们~”

她紧张啊,是真的紧张,

“亲爱~的同学~们~——”

后面说了什么她真的已经不记得了,无非也是些慨忆、激励的废话。

当天中午放学回家,亲爱同学们当中的一个——与左嘉住对门的晴姑娘如是打趣她,

“我看到了哦,你在台上讲话的时候拿稿的手在抖哎。我当时真害怕你突然抽搐晕倒!”

“你才抽搐呢!”

“你说谁?!”

“我说说我的那个人!”

就这样,两个女生嬉笑着互相推搡了一下,各入家门,各找各妈去了。

吃过饭,两姑娘又相携“上”上城。

“嵩哥今天上午演讲的时候可真帅啊!”

晴姑娘挽着左嘉的手感叹。

“是啊,真是仪表堂堂、气度不凡啊!”

“你还来,”

晴姑娘嗔白左嘉一眼,

“你今天上午那篇稿子里不是俳句就是连成,大家都说一听就是文科生才能写出来的东西。辰哥的文笔没法比。”

“辰哥?你和那个什么叫许辰的很熟吗?”

左嘉不着声色地转移话题。

“一班二班就隔壁啊。他弟弟在我们班,来来往往地就混个脸熟了。”

“好神奇啊,我之前都不知道上城有这么一对双胞胎呢。”

“你一心扑在学习上,哪里有闲心关注这等窗外事啊。”

“我当你是夸奖了。”

“其实是讽刺。真遗憾,你丫一文科第一居然听不出来。”

“去你的!”

“哈哈,来打我啊,”

晴姑娘说着就放开左嘉的手,往前小跑。

左嘉两三步追上了她。

本来,两人再度插科打诨、将接下来一小段共路走完,各去各班、各就各位就完事了。

鬼使神差 ,

“哎,双胞胎是不是除了长相,性格什么的也差不多啊?”

左嘉又将话题转回twins身上,也许这就是冥冥中的注定吧。

“也不全是吧。至少许辰许辛就不是。”

晴姑娘丝毫没有怀疑向来对世事钝感的左同学对这对双胞胎表露出来的过分关心。

美目流转,她有条不紊地分析,

“辰哥性格比较活泼开朗,我们班那个就偏沉默寡言了。有一次我在楼道上遇见了辰哥,以为他是我们班那位,就喊了一声,‘辛哥好!’  谁知人好脾气地笑了一下,回我一句,‘我不是辛哥,是辰哥。’若同样的情况被我们班那位碰见了,他多半是不会理的。”

“哇,这么冷的吗?”

左嘉不自觉地将脑中记忆的,台上少年周身的色调调冷几度。

“也不是冷吧,就是性格使然。”

晴姑娘继续科普,

“我们班那位比辰哥还要高一点、瘦一点,且更白一点。有一次中午我午睡醒来,看见坐在窗边的他背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阳光透过窗帘顺着他的头发滑上他的鼻梁,加上他本来就白的肤色,看上去真的很像混血儿呢。”

镜头给到上午台上的那个少年,不,准确地说,应该是被左嘉赋予了冷色调之沉默寡言性格的少年。他清秀的面容未变,只皮肤再白一点,身形再瘦一些…

然后,当晴姑娘一通白描结束后,左嘉发现,自己对脑海里、镜头最后定格处的那个男孩心动了!

那个男孩,叫——许辛。

一闻钟情,喜欢上一个听说里的男孩子。

午睡醒来,左嘉拍拍自己被书本的反作用力压红的脸。

疯了吗?

在距离高考仅仅只有一百天的时候,她不仅两耳听闻了窗外事,还貌似——对听说中,那个坐在窗边的男孩动了心!

真是不想好了!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一首荡气回肠的《破阵子·为陈同甫作壮词以寄之》背完,早读课的下课铃刚好响了。

左嘉凭着意志力控制住自己想拿笔帽戳前座叶琼后背的手。

不行,我要控制自己,不能再这样打探消息了。

如是想着,她拿出一张地理试卷开始写。

“哎,怎么今天不想知道twins许的事啦?”

你不去问前座,前座自来撩拨你。

唉,都怪自己那天无意中得知叶琼老家和许辛家隔得不远、且二人又曾在同一所初中就读后,一时没忍住,向她打探了twins的旧时消息。

有一就有二啊!

左嘉一边在心里暗恼,一边又控制不住自己,

“怎么?你又想起什么事情啦?”

“我想起来好像初三毕业时,辰哥向他们班上一个长得漂亮、学习又好的女生告白了,不过被拒了。”

怎么又是辰哥的消息啊?

辛哥呢!

心里欲哭无泪但面上还是不能表露分毫的,谁让自己一开始打听的是有关上台演讲的那个男孩的事情呢。(自以为聪明的左同学管这叫“曲线求辛”。)

“小嘉子,陪我去小卖部买吃的去!”

右手边的同桌大钰儿招呼道。

“可以不去吗?”

左嘉嘴上抱怨着,

“你外婆不是刚送了早餐给你吃吗?”

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站了起来,心烦意乱,出去活动活动也好。

“哎,带我一个,我也要去买吃的!”

“小翘臀,你不能再吃了。再吃的话你的臀部就大的挤不进座位啦!”

(叶琼每次出入座位都要大钰儿将自己的桌子往怀里拉,以腾出足够的空间给她。某一天,当叶琼背对着大钰儿进座位的时候,和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时的惊喜一样,发现了叶琼翘臀的大钰儿高兴得好像中了五百万。此后,这个外号就在几个人之间流通开。)

“嘘——低调低调。”

叶琼憨憨地笑着,对大钰儿和左嘉比出噤声的手势。

不知是真的觉得大钰儿说得有理,还是仅仅因为她同桌在睡觉、不便打扰,叶琼终归是没和左嘉她们一起go shopping。

“我们来比赛吧,看谁能先到班门口!”

大钰儿是个风风火火、想一出是一出的女孩。

和左嘉一人拎着装有食品的塑料袋一角往班上走的过程中,她突发奇想,不由分说地就撒腿跑了起来。

徒留陡然吃重、仍在状况外不明就里的左嘉站在由她踏尘而起的风中凌乱。

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饿得那么快了——真是没有哪一刻不是动若脱兔的!

左嘉无奈地叹一口气,只好自己将袋子拎好往教室走。

“真的,高三最后那段日子里我见过你几次。”

某天,我突发奇想地对难得周五晚上就准时下班、赋闲在家的阿辛先生如是说。

“你这让我怎么回答呢?”

他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

“其实,我那时候也已经注意到你?”

“很扯!”

我俩异口同声、相视而笑。

“所以,你应该接着那句话就说下去,中间不要停顿下来给我答话的机会。”

他一边用手飞快地操作着键盘,一边颇为无奈地“教育”我。

(据他说是在帮母校的学弟调试一个什么嵌入式系统模型中的参数。你能有那么好心?当时我的脑子里一闪而过这xie e 的念头。不过,鉴于根本看不懂他大大方方摆在屏幕上、一行接一行,任我打量的代码,再加上知道他从来不是那种傻到浪费自己时间编谎话骗我的人,所以也没追问。)

“你总得给我点时间酝酿酝酿吧。谁让你那么快抢答了啊?”

“是是是,我的错,行了吧。这个敷衍许太太可还满意否?”

他总是这样,诚实到可爱的地步。

我又不是听不出来你的敷衍,要你来点明提醒?

真是,让人想气都气不起来!

我白他一眼,

(白浪费我的美目流转了,人压根就没抬头往我这边看!)

“不满意!超级不满意!”

那年的左嘉是满意的。

她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好运气,竟然在自己班邻近的那个楼梯道遇见了这些天时不时就在她脑海中盘亘的阿辛同学;

她更没想到,距离自己几步之遥的,那个身着白衬衫蓝仔裤、默然低头行路的男孩真的就和她听说中的一模一样:

自然卷的黑短发,天生就的白皮肤,黑框眼镜略显粗宽的镜框与他侧脸紧绷的瘦削下颌线对比鲜明。

明明白白的,是个一眼望去,就让人感觉到一种属于沉默寡言姿态男孩的独有气质——倔强吧。

他,应该是个很有主见,很倔强的男孩吧。

左嘉在脑中名为“许辛”的少年模板上偷偷加上这样一条附注。

世界上的事有时候真的奇怪到无法用已知科学理论来解释:

当你不曾留意一个人的时候,无论多少次擦肩而过,他之于你,真的就是一个过客;

可,若当你开始有意识地去关注一个人的时候,单方面的,他对于你而言,不再是一个匆匆行路人,而是,你在人群中心心念念、切切窃窃地为自己寻觅的心上欢喜。

自从那次在楼梯道间,隔着遥遥几步的初见后,很快,左嘉前后两次寻到了人群中的阿辛同学——她的,心上欢喜。

前一次,

高考倒数计时:

62天。

那天中午她因为亲戚刚来,肚子疼,所以放学的时候磨磨蹭蹭、从教室出来的时间较平时稍晚。

然后,

就看到许辛走在她们班前窗口处!

只一个背影,她知道是他:

蓝衫白衬,仔裤和上次看见的那一条很像。

是真的很瘦,本就不是宽松的裤型,哪想知,调皮的风仍自如地在裤管与他的小腿肚之间钻空子。

是真的很高,高到他的背脊线看上去那么挺直而显单薄,高到那伸入檐廊的清柏枝丫在他拾阶而下时轻轻碰了他的头一下,像一个吻。

那一刻,肚子疼到大脑稍许缺氧的左嘉真的很想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向他告白:

“许辛,我喜欢你!很认真的喜欢!以后想嫁给你的那种!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我们一起努力学习、考同一所大学好不好?”

可是,她没有。

在距离高考仅仅只剩六十多天的时候,左嘉怕自己如果就这样不管不顾、肆无忌惮地向他告白会扰乱少年原本波澜不惊、沉着冷静的心。

某天,我和难得休闲在家的阿辛先生,难得地,因为一些小事发生了争执。

我从数落他拖拖拉拉、不麻利地下楼倒垃圾开始,怪到他从来不懂,也不会体谅我的不安,更别提想办法去安慰消除了:

就拿上大学那会儿来说,有一次,周六,我满心欢喜地冒雨跑去他学校见他。

聊着聊着就问到,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规划进你以后的人生啊?”

他想都没想就直接说,

“不好意思,这个还真没有。我自己都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子,怎么规划?”

最后,我终于将旧账翻到了高中,

“你知不知道,高三最后那段时间,你搅得我心神不宁的时候,要不是怕耽误你学习,我早就向你告白了!”

谁知人冷冷一句,

“不好意思,那时候你还真没那么大影响。”

我当时眼泪就下来了,不止是那时候吧,而是我一直在你心里就没占多大比重、没有多少影响吧。

我一气之下提了分手,他盯着我看了一会(现在想想,当时他的眼神非“死亡凝视”所莫能形容。),简单地收拾了些衣物,带上电脑出门了。临走前丢下一句,

“等我们都冷静下来再谈吧。”

谈什么?

恩断义绝、财产分割么?

那一刻,我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夫妻一场,我从来就连个电脑也不如!

不论是在家休息还是外出旅游,他到哪不把电脑当宝贝似地时不时捧在手心啊?

曾几何时捧过我?

(实名吐槽——也得捧得动啊。)

那一次我们整整冷战了两个多星期,其实还是我单方面一个人置气,毕竟,他那么忙的人是不会傻到浪费时间生闷气的。

半个月后,阿辛先生当时所在的项目组因为搞定了一单大合同举行庆功宴。

他没通知我,

(一来,自那次不欢而散后,我们一直都没通过信息也没见过面;二来,他和我都是喜静的人,以往这种聚餐他能推就推,推不了的也多半就自己一个人出席,露个面后早早退场,带上我的次数也寥寥无几。)

我是跟着王姐去的。

(王姐是阿辛先生当时所在部门老大——程哥的夫人,我和她是在一次线下菊厂员工家属交流会上认识的。)

本来我是不情愿去的,去了两个人如果僵持着不说话,当着一群人的面多尴尬啊。要是说话吧,若他不先开口,难不成我还要舔着脸去哄他?我可还生着气呢!

可一进包间,一眼找到靠在角落沙发上,一个人闭眼冥想的他,我就心疼了:

他瘦了,没了眼镜的遮挡,眼窝下的青黑清晰可见,在包间亮白灯光的照耀下,与周围的皮肤形成明显色差。

脸色也变差了,白倒是挺白,不过是苍白。

下颌线一如既往的紧绷,不过轮廓更深,隐露骨相。

胸前披着那天离家时穿的灰色西装,贴合身上的部分那么少,一大半都空在沙发上,松松垮垮。

长腿挤在沙发与茶几之间,显得局促逼仄,看着就让人替他难受。

“怎么,心疼啦?”

王姐戳戳我的手肘,回神,看到陆陆续续来到包间的,他的同事及其家属大部分都眼里含笑地打量我。

我还来不及一一问好,程哥就直爽地开口,

“我还当你这么个娇小文静的姑娘不会和人红脸呢,没想到真闹起来,比我家里的这母老虎还凶!”

王姐送他一肘子,程哥立马讨好地搂过她的肩,

“哎呀,口误口误。我这不正给人小两口开解嘛,你就委屈一下啊。”

“那你可要把人两口子调解好了啊,不然白受这委屈我可不干!”

王姐话里含笑,看着我说的,鼻头一酸,算是知道先前家属会散场时她为什么非要拉我来这里了。

“是是是!小辛,你还不快到你老婆身边来,你嫂子都发话了,我今天可要把这事做好!”

我这才注意到,他——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戴上了眼镜,西装也重穿上了。整个人看上去仪表堂堂,比刚才精神不少。

“老婆,你来啦。”

阿辛先生惯常称我为“许太太”,只有极少数的情况下会喊我“老婆”——

“呀,辛子这可不够意思啊!一个人先喝了这么多闷酒!”

经站得离他原先坐的地方最近的一位同事提醒,我才注意到之前被他长腿遮住的角落里零散着好几个空啤酒罐。

阿辛先生,对酒精过敏的啊!

惊诧间,他已来到我身边,一把将我揽过,微微侧身将一小部分重量压在我身上,下巴蹭在我的头顶上,呼吸之间,是浓郁的发酵麦芽香。

看见大家忍俊不禁的表情,醉的人好像是我,脸红一片。

那个,一直没好意思说,

本人身高自初二开始便常年在155+/-1cm间徘徊。

而阿辛先生呢,去年春节回家,妈妈给他量体裁衣,负责统计数据的爸爸在念到这一项时,公布的数字是——185cm,这可比他读书那会儿还高几公分!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净身高167cm,从小就对我哥念叨着,“男人身高不过一米七,那就算三等残废啊”(我哥一路被念叨着长到了169cm,然后止步不前,好在有增高鞋垫拯救了他)的老父当时拿着卷尺、颤着手(激动得),“感激涕零”地对阿辛先生说,

“感谢你挽救了我们老左家下一代外孙/女的身高啊!”

所以呢,借用前几年比较流行的一个词条吧——我和阿辛先生算是“最萌身高差”组合吧。

“不好意思啊,他喝醉了。我先带他回家,希望大家玩得开心!”

羞窘的我在被阿辛先生鼻息笼罩的脑细胞中仔细斟酌,该怎么礼貌得体地将这句话说出来。

“哈哈,看来没我什么事了!”

“可不是没你什么事了嘛!嘉嘉,既然小辛喝醉了,你就先带他回去吧!”

还是程哥王姐夫妻档救了我。

我感激地连连应是,然后就在大家忍笑的注目礼中一个人将阿辛先生“举步维艰”地扶出了包间。

因为,

这厮在刚刚程哥伸手来帮忙时,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抚了人家的好意,“别碰我!我是我老婆的!”

好在程哥是个肚里能撑船的人啊,嘿嘿一笑,

“臭小子,谁稀罕你!我还是我老婆的呢!”

一句话,缓解了我的尴尬,逗乐了一众人。

“小左啊,你一个人辛苦了啊。”

“不辛苦,不辛苦——”

得是靠着这样一遍遍的心理暗示,和某生身高、体重都将近相差一个30的我才能一路拖着他搭出租、入小区、乘电梯,最后终于安全到家,将他扔向沙发!

你个醉鬼,我还生着气呢!

在厨房调蜂蜜水给他解酒的时候,收到王姐发来的微信,

“小左啊,姐知道你虽然外表看上去文弱,但心里主意正,认准的事别人怎么说都没用。可我还是想劝两句,婚姻毕竟是件大事,千年修得共枕眠啊,两个人走到一起不容易,不能说散就散的啊!还有,我听老程说,这次那什么项目能搞定,小辛功不可没。并且他还连轴地,尽心尽力地在跟进其他项目。小张(和阿辛先生一批进研究所的,私交挺好)问他为什么这么拼命,你猜他怎么说,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我想多留些东西给她。”

(据说,菊厂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如果男方与妻子离婚,一般都是净身出户,房产存款什么的都留给女方。我没经过考证也不想考证,因为我身边都是家庭和睦的。大家听听就好,不用放在心上。)

这话,打死我阿辛先生也不会说吧?

当然,他喝了酒,在那引以为傲的理性被麻痹的情况下也不是没可能。

思及此,拿药膏替他涂抹完身上因为酒精过敏而起的小红点后,我故意凑在他耳边求证,

“阿辛先生这段时间拼命工作是不是为了离婚的时候能多留点存款给我啊?”

“——”

等了半天,他都没反应。看来真是睡沉了。

哎,将药膏盖好放回医药箱后,纠结了几次,还是决定把他弄到床上去睡,不然,他长手长脚的,把沙发挤坏了,我心疼!

这次倒意外轻松,揽腰抓手,我很快就将他带到了床边。扶他躺下的时候,看那白净红润、天然无公害的一张脸,我恶狠狠地想:你下次要是再惹我生气,我就趁你睡熟了,然后将你拉出去卖了!

会舍得吗?

替他脱鞋、除袜的我暗骂自己没出息,舍不得啊!

替他掖好被角,转身,准备去卫生间湿一条毛巾来给他擦脸,谁知手腕突然被把住,回眸的瞬间,此前还双眸紧密、处在深度睡眠状态的某生一举将我压在身下,瞧那生龙活虎的劲儿,以及,眼底那一片幽幽清明,哪还有半点醉酒的模样!

“你装睡!”

现实版的农夫与蛇啊!

我的控诉湮灭在他“咬”下来的唇齿之间。

“唔——痛!”

他闻声抬头,盯着我的脸,很认真,

“第一,打死我你也别想和我分手;第二,我努力工作是为了提升自己的能力;第三,甩了我这么一位集颜值、才华、人品于一身且有不断升值潜力的男人,你是不是傻?”

然后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又低头吻住了我,

“——唔——”

等等,他这是醉了还是没醉啊?

还有,说谁傻呢?!

那天的后来,在我累得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听见他说:

“傻瓜,你一手握着我的存款,一手握着我的幸福。你说你对我的影响大不大?嗯?”

这样啊——那看来是挺大的。

我心满意足地沉入睡乡,看见那年还什么都没听见、都不知道的十八岁小姑娘正在心心念念地想着和那个心上欢喜的男孩的后一次见面(还是单方面的)。

对,这后一次见面,是左嘉心心念念想来的。

那是距离高考倒数计时三十多天的日子,学校组织全体高三学生乘统一大巴,经上城大道,绕县北环桥,入中医二院体检。

左嘉一开始是失落的,因为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她向晴姑娘旁敲侧击了2班全体学生(又是一计“曲线求辛”)乘车相关信息,敲击结果如下:

“放学的时候在校广场看到的那一溜9辆大巴车中,右数第二辆是我们班的临时坐骑。鉴于我们班人比较多,到时候坐不下可能有一些人会被分到其他班的车上。哦,对了,这些车出发时间好像不一样哎。好像先去先检查,完事了就要被送回来。唉!真可惜,本来我还和同学约好去城中心逛逛呢!”

下午出发前,左嘉已经在心里将这话来来去去、反反复复默想了好几遍了,可直到排队等着上车时,她从这话里提取出的信息流都是喜忧参半、不确定的。

她不确定的是,

许辛会不会被分到其他班的车上呢?如果会,会刚好分来她们班吗?如果不会,那么他乘的那辆车会和自己坐的这一辆车同时出发、前后到达医院吗?她和他是否有可能同步被安排体检,最终再被一起送回呢?

所有这些疑问其实都基于内心的一个确定,那就是,左嘉确定,她一定要在这次集体活动中见许辛一面!

好在,她是幸运的。

下车时,看到那按班站队、依次排在医院内门前的黑压压人群,以及,听到,

“这什么破医院呐?明明今天就专门安排的给我们学生体检的日子,弄到现在一个班也没放进去,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一个班都还没开始吗?

左嘉心里的确定落实了一小半。

第一次,在没有危害任何人身体健康的情况下,她感谢医院的低效率。

听从班长的指挥,她们班站在了1班的后面。

身后,叶琼和大钰儿在激烈窃窃地争论这样排队的依据,

“这绝对是仿高斯求和用的倒序相接法!1班后面跟的是我们18班,2班后面跟的是17班——”

“小翘臀,你学数学学傻了吧?什么倒序相接,我还错位相减呢!”

“你叫谁小翘臀呢!这么多人,能不能低调!”

“叫你啊,小翘臀!小翘臀!”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可小点声吧。2班就在我们斜后方呢!要是被我以前那些小伙伴听见了,多丢脸!”

(2班是理科实验班,叶琼是从2班转出来学文的。这样看来,晴姑娘再加上一个叶琼——我和阿辛先生的缘分真是命中注定!嘿嘿,我又多了一个可以挑逗阿辛先生的证据了!)

“我偏叫,小翘臀——”

吵吵闹闹的两个人完全没注意到站在她们前面的左同学早已开始走神。

不着痕迹、侧身而站的左嘉心急如焚地在斜后方竖排的一队人群里寻找那个让她的确定百分百落实的人——许辛,阿辛同学。

几次三番逡巡未果后,她不禁在心里抱怨,

什么“女士优先、男生靠边,矮个在前、高个靠后”的站队礼仪真的很让人讨厌呢!

这时候,在她焦急地要见到许辛的时候,就该“男生优先、高个在前”!

如果是这样的话,许辛一定是第一个,引人注目的第一个!

“小嘉子,你在看什么呢?”

大钰儿发现她的异样。

“没什么啊,就拉伸脖子顺便活动下眼球。”

“你这样活动幅度太小了,起不到放松的作用。来,我教你——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扭成叶琼的小翘臀——”

“哎呀!低调低调!”

三言两语,她们又嬉闹起来。

几次三番,寻人未果。

看来现在是见不到他了,队伍终于动到她们这一块了,一步一步,拾阶而上,左嘉的心里空落落的,失重一样的感觉。

这个世界上,好像我们的很多时间都被浪费在排队上。

排队买早餐,排队等公交,排队拿药包,排队——领属于自己的、爱的号码牌。

而一旦排上了,其间流程很快走一遍,量血压、测感官、检胸肺,体检转眼就结束。

上到五楼,将报告交给收据医师。

下楼的时候,大钰儿和叶“翘臀”又一路嬉闹在前,脚步声抵达一楼口,笑声仍萦绕在三楼层的左嘉耳畔。

左嘉是故意磨蹭的,心里总有不甘,总觉得这次是能见到他的。

可谁知,谁知,抬眸的瞬间,那人就在楼道拐角处!

明明刚递交上去的报告单心肺功能那一栏里填写着正常的字样,可左嘉却在此刻,真切地听到心跳加速的声音。

这一次,男孩的正脸自听说里、脑海中勾画的那个模板下走了出来,与上一次的背影,上上次的侧颜完美地结合在一起。

该是真的偏爱蓝白色吧——这一次仍是白衬衫蓝仔裤。

许是察觉有人走近,少年的步弧大了些,顺着楼道最右侧下楼,将旁边的空间留出来给别人,别人,是她左嘉——

许辛,我喜欢你!很认真的喜欢!以后想嫁给你的那种!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我们一起努力学习、考同一所大学好不好?

不自觉地,这样的话又在脑中回响。

这下,左嘉没有再磨蹭,而是恨不能三步并作一步地下楼。

因为——她感觉自己脸红到足以引人侧目的程度。

(原谅小姑娘的单纯吧,她根本不知道,与现在高冷的阿辛先生薪火一脉的、那年的阿辛同学也是不会傻到浪费自己时间去关注一个擦肩而过女孩的脸是否红得像苹果or某动物的tun——部!)

“你怎么到现在才下——你发烧啦?”

“没——”

左嘉颇有些心慌意乱地将自己挤进大钰儿与叶琼之间,一手拉一个快步朝自己班上的坐骑走去,眼角余光,后瞥到刚出楼口的少年低着头、像个思考者,不疾不徐地往班车停靠区走。

“我问你们,如果用一句诗来形容自己心心念念的事情成真了,你们会想到哪一句啊?”

回程的车上,面上潮红终于渐渐退去的左嘉小声地问。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闹累了的大钰儿摊靠在椅背上,眼也不抬地随口就答。

“一点意境都没有!”

“那小翘臀,你来一个有意境的啊?”

“来就来,”

同样耍累了的叶琼同样眼也不抬地回,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我寻你千百度,日出到迟暮,可你却总在电脑软件处!”

歌为心声,我唱着私自篡改的歌词向明明在外度假却一如既往,电脑手机不离身的阿辛先生控诉!

“乖,我调试完这个参数就陪你去海滩散步。”

他眼也不抬地回(fu)答(yan)我。

“我倒是无所谓,就是心疼被你宠幸的那个沙发。来度假都快满48小时了,你哪天不是把人家“坐”到凹陷出一个明显的臀印?”

在我明显抑扬顿挫的语调及个别字的突出重音中,阿辛先生终于抬眸看我,

“你要是敢把最后几个字也说出来,算你有种。”

说就说,谁还不是一个巾帼英雄了!

“纵欲过度可不好。”

此处消音,因为我只动了嘴唇,没劳烦声带。

然而,阿辛先生还是起来了,我赶紧带上房卡往外跑。

来啊,来追我啊,追出来你就中计了!

果然,他没有追出来。

唉!喟叹一声往回走,我又干了一回证明出已知糟糕结果然后气到自己的事!

一进房间,看见某生站在床边脱上衣,脑洞大开的我那一刻不知哪里来的暴脾气,

“女人呢?你把她藏哪里去了?!”

然后就煞有其事地进浴室、查门角。

天知道我刚才不过出门三五步,待了不到一分钟,哪里来的女人啊,环境挺好的酒店,连个性别为母的苍蝇都不见!

“找到了吗?还有床底下、马桶抽水箱、空调通风口,不查查?”

他明知故问,问句里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噗嗤——”

我也被自己莫名其妙的行为逗笑了,站在门角处的我索性将自己关了进去,真是羞窘难当啊!让我自生自灭吧!

已经换上沙滩裤、短体恤的阿辛先生拉我出来,弯腰与我平视,替我戴好挡风帽,伸手刮刮我的鼻子,

“以后,少看些没营养的电视剧,知不知道?”

“嗯!”

我像个急切地想要向将军表忠心的士兵一样笃定点头,就差没立正敬礼了。

“你说你个儿也不高,体量也小,怎么醋劲这么大呢?”

他拉着我的手往外走。

我羞窘地低头、止步,伸手扯扯他的衣角,

“要不我们还是不出去了吧,你继续工作吧,我不打扰你了。”

(这话半真半假吧。一方面我确实很想他能陪我去外面吹吹海风散散步,另一方面我又很不想打扰到他工作。)

“没事,反正你都已经打扰了,我也不在乎再多被你打扰一会儿。”

(至今我都觉得这是阿辛先生所说过的为数不多的体贴话中最霸气的一款——我不在乎再多被你打扰一会,一方面说明他不排斥来自我的打扰,另一方面说明他有能力在不被我打扰的时候自己将落下的工作量补上去。多MAN啊!)

“况且,”

他捏捏我的手,在我抬眸的时候低头亲了我一下,

“你刚才的表现甚得我心。”

表现——是指那顿莫名其妙的吃醋吗?

“才不信呢!真的有那么一天,你恐怕只会觉得我是个丑态百出、胡搅蛮缠的疯婆子吧!”

柔软沁凉的海沙从脚背滑过,又溜进脚丫,丝丝细腻的感觉拨动我的心弦,我突起未雨绸缪的感伤。

“不会的。”

该是夜太静谧、风太轻徐,连带着人的心也柔软感性起来吧。

向来不愿随便许诺的阿辛先生居然也对我这明明现下不会有答案,即使有也只是无意义回答的提问作出了肯定的、保证性回应。

“是谁说的,”

我松开他的手,站到他身前,像乖学生背书一样,

“人从生到死,都在时间这个尺度里,不到盖棺定论、我们真正脱离这个尺度的那一刻,说永远、谈承诺都没什么意义的。”

“是我说的吗?我还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

融融月色下,他的脸上有点点赧红。很明显,他记起了,并,害羞了。

“当然是你说的了!”

我怎么可能放弃这么一个明摆着调侃他的好机会,

“那时候你对我说过的每一句故作老沉的话我可都记着呢!要不要我一一背给你听啊?”

不等他say no,我张口就来,

“什么情啊爱啊不是我们现在应该多考虑的事。我不希望你浪费太多时间、太多感情在我身上从而耽误自己——”

看到某生的脸越来越红,我适可而止。

“我觉得当时二十出头的我能说出这样的话很不错啊,我很欣赏这样的态度。”

他红着耳朵为当年的自己打call,只是眼神游离着不敢看我。

“可你知道你的那些大道理当时多伤人心吗?我一门心思认定你,想和你一起努力、并肩而行,从校服走到婚纱,从执子之手走到白头偕老。可你呢,明明就对我动了心,却一次次拒绝我,一次次说着自己不想考虑太多,也承诺不了什么。我知道你的做法其实是负责善良的,但我当时真的很伤心。说真的,要不是我脸皮厚,也许我们就走不到一起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着说着就带了哭腔,也许这就是我生命中的那部分不能承受之轻吧——一想到就会害怕到窒息的感觉。

“不会的,”

他走到我身后,抱着我,然后带我抬头看疏朗星空,

“脚踏实地的同时不忘抬头仰望星空是最顶级的浪漫。”

不是吧?这种时候,你拿任老板的话来教育我?真不愧是菊厂优秀员工啊!

好吧,我承认,这句话确实很和我心意。

夜风拂过,捎来海的梦呓。

他将我抱紧了一些,然后,我听见他说,不,应该是背,

“首先,纠正一点,不是浪费,是花费。

老婆,在你身上,

我只花费了一种时间,那就是今天;

也只花费了一种感情,那就是喜欢。

虽然大家都说,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可是潜意识里,大多数我们都笃信,明天会先于意外、先于死亡而来到身边。

生活中人与人之间似乎习惯彼此忽略、漠视;习惯拥有时的两看生厌,习惯失去后的追悔莫及。

有这些习惯不过是因为我们总想着,今天我忽视你、骂你打你对你种种不好,明天或后天我醒悟了,加倍重视你、喜欢你,将一切美好都献给你,弥补回来就行了。

其实不是这样的。这只是基于一个错误的认知理念所支配的错误做法而已,就像一个恶性循环。

因为害怕意外、死亡会先于明天而来,所以我选择,用每一个今天去喜欢你。

老婆,我爱你。”

刚刚没落下来的眼泪,现在彻底决堤了。

这分明就是那时大二下学期,在他对我说了那句“不要浪费太多时间、太多感情在他身上,不要为了他耽误自己的事情”话后,我想了一夜,回复给他的信息。

只不过,他把信息里我对他的称呼改成了老婆,以及,难得煽情地补了最后一句。

真是难为他了,一个理科出身的工科男要记这么多文字。

等等!

他该不会是照着手机读的吧?

我猛地回身,然后又恍然反应过来,他现在揽在我腰后的双手此前一直交握在我小腹前,哪儿来的手操作手机?

“都过去那么久了,你怎么还记得?”

我脱口而出的问话里是浓浓的哭腔,工科男突然煽情什么的,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因为感动总是和泪水搭配在一起的,而泪水往往是妆容的天敌。)

他拿出纸巾,仔细地将我脸上的粉底液(泪水+粉底)擦干净,

“素面朝天多好看,干嘛要抹那些化学物质?”

瞧瞧,这才浪漫几分钟啊,就原形毕露了。

“你不懂。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我觉得你似乎对理科生、工科男有什么误解。我只是对文字不感兴趣,不代表我记忆力不好。需要记住的我自然会记住。”

其实,这个回答已经满分了。只是,看他那副小傲娇的样子,我又忍不住逗他,

“那为什么那段话需要记住呢?”

“因为,”

他将我又背过身来,从后揽住,一字一顿,

“老婆,你就是我的星空。”

你就是我的星空,虽然我记不住头顶这片天空上会有多少星星,但你说的话,需要记住的我会记住。

(这是我自己脑补的,不是阿辛先生说的。)

就这样,原本存心逗他的我逗来了生命中可能永远(没办法啦,被阿辛先生教育的,说话做事得严谨)也不会忘记的一句情话,

“老婆,你就是我的星空。”

我在细细将这一句九个字连带标点符号都回味了一遍之后,缠着他再讲给我听。

他当然不肯啦!

拖着我的手回了酒店房间,然后继续“坐”他的沙发,对着电脑投入工作。

就这样,等到第四天早上办理退房的时候,那个真皮沙发终于被他“坐”到一个目测短时间内不会消退的臀型凹印。

我嘲笑他应该将这个带回家继续“坐”,然后回北京后重新买一个寄给酒店。

他白我一眼,语气里不无傲娇之意,

“希望这个凹印能保持到我成为行业大牛的那一天。到时候怕是千人慕名而来瞻仰、一票难求呢!”

我立即心悦诚服地点头称是,

“阿辛先生有远见!那不如让拙荆我来为它赐个名吧!”

他挑眉,不知道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等看清我写在便利贴并卡在那渐退的凹迹上的仨字后,他气得一星期没和我说话(主要是工作忙)。

话说,我写的是哪三个字呢?

这个,为了我们阿辛先生的面子,我就不在这里写出来了。

若是有缘,某天你会听到某个类似金庸先生小说里扫地僧般的清洁阿姨和人抱怨说,

“现在有的房客素质还真低,竟然将便利贴黏在真皮沙发上,害我还要将其撕掉、用水把那黏印擦干净!”

“那上面写什么啦?”

“好像叫辛××吧,记不清了,想起来就气!”

(在这里,向那个因为我的一时兴起而增加了工作量的阿姨道歉了。若这篇文有缘被阿姨看到,可联系我索赔,哦,不,是联系那个致力于成为行业大牛的某生索赔!)

絮叨两句,

今天是高考战役正式打响的日子,昨晚看到的一则新闻上说,今天将有1000万人即将告别青春。

于是想起那年高考倒数计时一百天的时候,我对阿辛先生的那一场一闻钟情,以及有此衍生的,那其后的四年追随、五年等待。

开篇、将会一点一点分享在这里的,有关我和某生之间的故事没什么大意义,算是一种力所能及的遥祝:

祝处在成长里不同阶段的每一个人,

于红尘,

笑得开怀,

哭得痛快。

活得勇敢,

爱得彪悍。

无论梦想或爱情,

遇见喜欢的就去追寻。

不到盖棺定论,

人生无定,

我们,

都还很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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