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是故乡明——和林森森一起学古诗词》07

《题大庾岭北驿》

【唐】宋之问

阳月南飞雁,传闻至此回。

我行殊未已,何日复归来?

江静潮初落,林昏瘴不开。

明朝望乡处,应见陇头梅。

林森森《心经》


森森解读:

大家好,知人论世,一起读诗,我是林森森。

开始读这首诗之前,我们先来大概了解一下宋之问。

宋之问是初唐时的大诗人,与杜甫的爷爷杜审言齐名。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大名鼎鼎的才子,却劣迹斑斑。可见,诗名与人品并没有多少关系。

怎么说宋之问也算是书香门第出来的,他的父亲宋令文出身乡里(庶族地主),却矢志向学,交友重义,“富文辞,且工书,有力绝人,世称三绝”。高宗时官至左骁卫郎将和校理图书旧籍的东台详正学士,颇有官声。

他和他的弟弟宋之悌、宋之逊,各得父之一绝:宋之悌骁勇过人,后来官至河东节度使;宋之逊精于草隶;宋之问则工专文词。父子兄弟都是当时人杰,和北宋著名文学家苏洵、苏轼、苏辙三苏父子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一般来说,在这样的家教之下,又是少有才名的人,再离谱也差不到哪里去,可不曾想到,宋之问竟沦落到这个地步,简直是人格扭曲。

据《唐才子传》记载,有一则轶事:有一次,他的外甥刘希夷作了一首名叫《代悲白头翁》的诗。刘希夷便拿给舅舅宋之问看,希望他能得到点评。谁知宋之问拿着诗看了良久,不肯放下,原来是对其中“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这一句很是喜欢。

于是,宋之问就希望外甥刘希夷把这首诗让给自己,说是自己写的。宋之问说:“既然你觉得这句子有不妥,那让给我吧,权当是我写的。”

刘希夷碍不过舅舅的情面,于是便答应了。但没过多久,刘希夷又反悔了。宋之问为永久霸占这首诗的署名权,最后竟让家奴用装土的麻袋把自己的亲外甥给活埋了。

另据宰相张说的次子驸马张垍在《控鹤监秘记》的记载:“之问尤谄事二张,为持溺器,人笑之”。二张就是英俊潇洒的张易之、张昌宗兄弟,他们都是武则天的男宠。

记载里说,宋之问为讨好张易之兄弟,竟然愿意为他们捧夜壶,实在匪夷所思。张易之倒台之后,宋之问贬官泷州参军。泷州就是今天的广东罗定。宋之问在经过梅岭时写下两首名诗,其一就是这首《题大庾岭北驿》。

此外,宋之问早年进士及第之后,被封考功部员外郎(属吏部,考核官员政绩,从六品),世人又称其为“宋考功”。据说,宋之问这个考功部员外郎,还是走了太平公主的门路,才得到的恩赏。

后来他看到韦后的女儿安乐公主权势日盛,有后来居上的趋势,转而趋奉安乐公主。安乐公主提拔他为中书舍人,太平公主一怒之下,揭发他做主考的时候贪赃,他一度被贬为越州长史。

后来李隆基联手太平公主发动政变,处死了韦后和安乐公主,拥戴他父亲相王李旦即位。

宋之问又遭贬谪,被流放到钦州(今广西境内)。

然而,不管是广西还是广东,宋之问都是不愿去的,然而不去也不行。他不知道,这一次,他不要说回去,连梅花再开都看不到了。因为不久后,李隆基即位,唐玄宗一纸诏书赐死了他。

就这样,宋之问匆匆走完了他的人生,留下了狼藉的声名和几行传世诗句,以及“近乡情怯”这一著名的成语(语出“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渡汉江》)。

正式回到本诗,咱们再聊一聊。

大庾岭,为“五岭”之一,在今江西大余南、广东雄县之北。驿,为古代供邮传与过往官员旅宿的处所。古人视大庾岭为南北分界,因传北雁至此不再南行,又传岭上梅花南枝落北枝开。

本诗即以雁、梅体现地域特征,且皆为虚写:雁为“传闻”,写出了人不如雁能北回的心情;梅为想象,反照林木昏暗、瘴气结聚不散的悲凉。本篇中实景、虚想交错,读来倍感悲凉,真实地反映了宋之问贬谪南荒之地后愁云惨淡的心情。

其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却是最后两句“明朝望乡处,应见陇头梅”,宋之问有着无限的感慨:明晨踏上岭头的时候,再望一望故乡吧!虽然见不到她的踪影,但岭上盛开的梅花该是可以见到的!

《荆州记》记载,南朝梁时诗人陆凯有这样一首诗:“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何所有,聊赠一枝春。”很明显,宋之问在此诗中暗用了这一典故。虽然有家不可归,但他多么希望也能寄一枝梅,安慰家乡的亲人啊!

读罢此诗,我的心情竟也久久难以平静。


生平介绍:

宋之问(约656—约712) 唐汾州(治今山西汾阳)人,一说虢州弘农(今河南灵宝)人,一名少连,字延清。上元进士。历任尚方监臣、左奉宸内供奉。献媚张易之兄弟,坐贬泷州参军。中宗时逃归洛阳,以告密有功,擢鸿胪主簿,迁考功员外郎、修文馆学士。后因典举贪赃,贬越州长史。先天中被赐死。其诗多歌功颂德之作,文辞华丽,自然流畅,对律诗定型颇有影响。明人辑有《宋之问集》。(出处:《大辞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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