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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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老屋是明清时的建筑。

四周的墙面是用青砖筑就的,除东面大门处是独独的一面墙外,其余三边就都是房子了。大大小小十三间房子,围成一个四四方方的天井。

燕子是在这里出生的。第二年生下她妹妹时她妈妈难产死了,所以,燕子对妈妈的所有印象就是时不时的听奶奶咒骂的话语。

奶奶是怨恨的,恨她妈妈死了死了也没给她生下个带把的孙子来传宗接代,留下两个幼女让她本该享受当婆婆的福的人还得从新把屎把尿的。不然能怎么样呢?总不能让儿子来做这些吧!在她奶奶眼里,男人是不该沾惹这些事情的。

她家的房子在东南面的角落里。一间屋子住着祖孙三代四口人,实在挤不开身,就在房子对面的天井里垒了间小小的厨房。于是,本来可以有明亮的廊檐被遮挡的严严实实的,一年四季无有阳光进来。

                                 

                                  二

冬天,院子里总有一半的积雪迟迟难以融化,屋檐下挂着一排排的冰棱。雪水融化的地方已满是污泥,在阳光下蒸腾起丝丝热气。

孩子们一边哈着冻僵的手,一边拿着敲下的冰棱,吸吮着,嘻笑着,打闹着…

燕子从厨房里拿出个与自己差不多高的竹篮子,到杂屋的稻草堆里挖出一篮子的萝卜,洗净了准备猪和一家子的伙食。装满了萝卜的篮子有些沉重,以至于在掌心吐了好几口唾沫才抬起来。

家与小溪有一百来米的距离,燕子停驻了六次才挪到小溪边的埠头上。昨晚放在灶炉里的单布鞋穿在脚上暖烘烘的,虽然旧了有些跟不住脚,只好尽量垫着脚尖踩在裸露的青石上,以免弄湿了那可就有的受了。

伸到水里的小手刺骨的冷,瞬间缩回来放口中哈了口气。太阳八九点钟才会照到这里,燕子等不及了,一大堆家务事排着队等她。心里默默地给自己鼓了下劲,拿起一萝卜洗刷了起来。

鞋袜带来的热气早已流失的一干二净,冻僵的双手怎么也去不掉萝卜上的泥巴,指尖钻心的疼。小小的身子在寒风里更加的瑟缩了!苏兰口里念了句“作孽”!把燕子抱离了风口,自己蹲下身来把剩下的几颗萝卜清洗了干净。燕子没了知觉的双手伸到内衣上,胸口猛的一激,鼻子一酸,流下了泪来。

                                三

苏兰是个二嫁的女人。身材丰盈,白里透红的肤色,加上星亮的眼睛,在这个满眼望去一水都是菜色的脸,苏兰在这个村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美人了。不然怎么会从深山里头二嫁给地主家的骡夫二儿子呢!?虽是久娶不到媳妇儿,好歹也是个头婚啊!大家都说她的命好,富贵命。

苏兰在这生有两个女儿,个顶个的漂亮。说起来也是奇怪,院子里的几户人家,生的孩子都是清一色的。要么一水的儿子,要么一水的女儿。像这样生一水女儿的竟占大多数,所以地主婆婆对她也是无可奈何了,只有背后嚼嚼舌根子,当面吵架是吵不过苏兰的。

院子里有啥事,苏兰总是会第一个跳出来。时常口无遮拦,大多数时是善意的。燕子的奶奶也有些怵她,怕是一个不小心,就成了她怒怼的对象。

燕子非常羡慕她的俩个孩子。同样是女孩,人家就像公主一样的护着,还每天一只鸡蛋滋润着。小孩间稍微有一些争吵,苏兰就会跟老母鸡般张开双翅护着孩子,容不得别人半分的伤害。

但燕子有时也困惑。去年的一个冬日,那留在山里头跟前夫生的儿子,可能是熬不住对母亲的想念,一个人瞒着家人偷偷的跑下了山来看母亲。活活像个小乞丐,甚是可怜。却被苏兰毫不犹豫的打骂的一通,撵回了山里,此后男孩再也没来过。燕子想不通,同一个母亲的爱竟有这般大的区别。邻居说苏兰狠心,燕子感到迷茫。

燕子有时也会想起母亲,但总是很模糊。母亲至死也没留下张照片,连件能念想的物件也没有。但燕子总认为,母亲如果在,母亲定是会护着她和妹妹的,比苏兰更甚。

                            四

“二虎,二虎,赶快起床,再不起上学又迟到了!”一大早,院子里就是一阵乒乒乓兵,鸡飞狗跳的。大人的叫骂声,孩子的高呼声,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一到春天,孩子们上学,大人们上地,早晨的喧嚣过后院子又陷入了宁静。连二虎子这样的调皮捣蛋鬼都被父亲揪着耳朵送去了学校了,除了鸡鸣声,真的听不到别的什么声响了。

二虎子的父亲特别执着,天天揪着二虎子去上学。二虎子总是逃课,后来他父亲没办法,到镇上买了根铁链子,把二虎子与课椅拴在了一起。大家像似看耍猴子一样看他,他倒还挺高兴,来来去去的搬着凳子一起上厕所,一天上无数次。老师看了实在是无法,跟他父亲做了多次的思想工作才做通,把链子转移到了他家的黄狗身上。

燕子已习惯了这样的宁静。刚开始时早上总是会自然跳起,穿衣下床,才发现已不必早起上学了。

父亲很高兴,夸奖了燕子的懂事。班主任家访很多次,都被她奶奶爸爸恶言恶语赶了出来,再加上燕子自己的不表态,渐渐的也就不努力了。

燕子是自已提出缀学的。上到小学三年级,认为自己已不是六叔婆眼中的睁眼瞎,买卖物品中找钱已是难不倒她了。燕子想,有自己在家干活,妹妹也就可以安心上学了。

“燕子,为什么不上学?”

“不想上。”

“家里钱紧张,是吗?老师可以先给你垫着啊!”

燕子捏着满是汗的小拳头。“不是,就是不想上。”

那天,太阳赤晃晃的,晃的燕子头晕。

                              五

二虎母亲一溜生了五个儿子,在农村这是个令人艳羡的对象。大的两个早已初中没有毕业就出去熬生活去了,第三个儿子是母亲上厕所时顺带着下来的,脑子有些木木的。二虎是最调皮捣蛋的一个,带着木木的哥哥和年幼的弟弟,没有一天安生的。

他父亲总想供出个读书人出来,结果不尽人意。除了最大的上了几年初中,另几个都是小学都没毕业了。

二虎是院里最活跃的分子。上房揭瓦,下河摸鱼,中间还带欺凌霸弱,不管哪一件坏事,都少不了他的身影。只要他家小几个一出手,就是个小恶势力,有几个小女孩被他们欺负狠了,见着他都绕着走。

有一次,二虎哪里掏了条小死蛇,把它放在了燕子的头顶上。燕子最怕这种恶心冰冷的生物了,不敢用手把它抓下来,吓的哇哇大哭。恰巧燕子的父亲从田里回来,拎起二虎就是一顿胖揍,把他踩在脚底下,终于把他给揍服了。此后他是再也不敢欺负燕子了,私下里也不敢。小邻居们都有些羡慕燕子,父亲可以亳无理由的冲出来为燕子撑腰,而不要顾忌虎子父亲的想法。

燕子的父亲是个坚硬的汉子。妻子死后再没有再娶,带着母亲幼女一起过活。说话语气生硬,自带生人勿许接近的气息,孩子们都怕他,包括他的两个孩子。也许,男人总想用自己的强硬,来保护破碎的家庭吧!

父亲对她虽然爱护,但不会顾及她的想法。就像这样,一拳头就打散了小朋友之间的友情,打散了二虎母亲平日对她的温情。为什么不用别人父母的方法,淳淳引导呢?!她时感压抑,也时感无力。

                                  六

除却白日的暑热,夏日的夜晚是孩子们最最期待的了。如果哪天下午下了雷阵雨,定是会打击孩子们雀跃的心情的。

如果天晴,一到傍晚。几个勤快的孩子定是会急急的拎起扫帚,把天井打扫的干干净净,再抬来一桶桶的凉水泼洒一遍,暑气就渐渐的的降了下来。

晚饭吃完。小孩就抬起八仙桌旁的长条凳占领有利地盘,催促的大人卸下隔间的门板,一张张简易的硬板床就算是搭成了。

男孩子们是躺不住的,蹿东蹿西成了他们最热衷的游戏。女孩子们却是最喜欢围着六叔婆的身旁了,燕子也是。

这时六叔公燃会起两支长长的,用艾草与麦杆捆绑而成的天然蚊香,袅袅的艾草香味弥漫了整个天井,有些呛人,更有些安宁!

在满天璀璨的星空下,六叔婆会就着亮晶晶的星星讲着一个又一个的神话故事。那美好的神话故事总是让孩子们有更多的向往。

二虎他爸也喜欢讲故事,但总是讲些鬼怪故事,男孩子们倒也喜欢。

在漆黑的的夜里,胆小的孩子常被唬的即便是尿急了也不敢一人回屋里的尿桶里拉尿,总怕黑暗中伸出只长长指甲的手把自已攥走,然后嘎吱嗄吱的吃了下去。

在六叔婆那一辈的老人中,院子里唯有六叔婆是没有裹过小脚的。花白的发总是梳成两根长长的麻花辫子,从耳后一直垂到胸前。与大多数老人用银簪子在脑后盘个发髻来说,六叔婆有些标新立异。

就像不识字一样,六叔婆却能用同一物品作出十个甚至二个谜语一样,总让孩子们欢喜。

农闲时间,六叔婆的身边总是会围着几个小孩,听她出谜语,猜谜。得到六叔婆一句“聪明”的夸奖,是孩子们最开心的事。

六叔公是识字的,却是个闷葫芦。实在被孩子们闹烦了,一声喝斥,顿成鸟散状,一溜烟跑的无影无踪。孩子们的心里都有些怵六叔公,却大都多喜欢六叔婆的。

                                七

六叔婆的小儿子买自行车了!

六叔婆的小儿子买了电视机了!!

六叔婆的小儿子总是引领了院子的潮流。

六叔婆的小儿子在村子对面的山里开采石料。村里的新房都是用长1米2,宽50公分的长条石垒成的。

山坡因为大量的开采已基本上成为了空壳。外面一眼看去,郁郁葱葱的都是树木,走近了,山脚处有无数的门洞,一路开采下去,形成一个个深几十米或几百米的洞厅。洞厅里冬暖夏凉,还是个天然的360度无死角的立体环绕音厢。燕子打猪草路过时,曾摸进去唱了几首不知名的小曲,歌声迷人。

开采石料工钱浓厚,还有生命危险。说不定哪天洞顶塌坊,山石滚落,就会非死即残。

开采石料还是个技术活,不是有一把子傻劲就可以的。村子里去做的壮劳力很多,但能坚持下来的很少。

每天在不见天日的洞穴里,先用凿子和大樃头凿开坯子,再用小一些的凿子一点点的修平,再用一根大麻绳套在大竹扛上,两人从深几十或几百米的石阶一步步的抬上来。

六叔婆的小儿子活的好,也肯吃苦。积攒下的几个钱本该是说房媳妇儿的,结果净搬回点新鲜玩意儿。刚开始,村人有些不理解,但六叔婆从没说过一句多余的话。

有一天,六叔婆的小儿子骑了自行车车双龙洞游玩了一番,而且一天就一个来回。老人们不可想象,百来公里的路程怎么就能骑个来回?!很多的老人从没出过这个村子,最远的去处也就是三公里外的小镇上赶个集了。

六叔婆的小儿子从镇上用自行车驮回了一台15寸的西湖牌黑白电视机,第一个在自家的屋顶上竖起了高高的竹杆子。一到晚上七点,廊檐下就聚满了大人小孩。

第一次认识了穿着西装笔挺的赵忠翔,第一次看到了天安门,第一次在燕子的心里打开了一扇不一样的窗户…

六叔婆儿子总一次次的刷新了人们的认知。

那一年,自行车成了邻人解决温饱之外努力的方向!

那一年,上海滩的主题歌在夜空中久久回荡!

                          八

小伙伴们一天天长大,燕子也一天天长大。在十三岁时,奶奶过世了,燕子没有显露出悲伤。每天的生活继续,唯一不同的就是再也听不到奶奶的咒骂声了。

一家人的吃喝拉撒,燕子早就能安排的井井有条了。父亲除了干农活就是喝酒,家里的事是从来也不管的。妹妹的学费,家里的油盐酱醋,都需要燕子的精打细算才可以勉勉强强的维持下来。

偶而也会去镇上赶个集。把自己平时干农活时摘回来的草药或积攒了好久的鸡蛋拿到集上换钱。

草药是同院的小伙伴那里学来的。小伙伴的老师带学生们勤工俭学,休息天带学生的到野地里识草药、摘草药,然后带回家晒干。再集中拿回学校一起拿到镇里的草药收购站里换钱,用这些钱购回班级里要用的粉笔和墨水。

小伙伴一度热情高涨。燕子看着满院子晒着的草甚是奇怪,经小伙伴一解惑,燕子眼睛一亮,央小伙伴教了她。后来每次出外干活总能带回些草药。能换个几分几毛的,这点钱是真真切切的放在自己的口袋里。

燕子想,等到天凉下来,或是可以买两斤差点的毛线,为妹妹或自已织两件毛衣了。燕子的手非常巧,常能过目不忘的记住别人毛衣的花样。但能实践的时候不多,常常是用父亲破了不能再穿的旧毛衣拆了打,打了拆。旧毛衣在燕子手里翻来复去的变幻花样,久了就无法再拆。

或许今年,可以为妹妹和自己打上一件簇新的新年衣了。

                              九

年代已变,逐年翻新。

同邻的小伙伴们初中毕业后大都出去找生活去了。谁都不希望象父辈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一辈子农活,在贫苦饥饿中走过的人们特别迫切的希望自己的口袋能攥满了钱。

初生牛犊的小子们在时代的进步中,抛却了祖辈眼中的“土地是天,粮食是命”的想法,用自己的双手去闯荡那一片江湖。

前几天小珍也来跟燕子告别了。

小珍经朋友介绍,准备到温州的皮鞋厂去赚钱。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包吃住,每月能赚七八百块钱。“七八百块?!”燕子咽了咽口水。那七八百元的工资对燕子来说是个极大的诱惑。

温州在哪里?对燕子来说只有个模糊的概念。只知道要坐很久很久的车,要绕过很多很多的山。

燕子憧憬着坐在明亮的厂房里干活的模样。但一想到家里的状况就把她拉回了现实。留下幼小的妹妹该怎么办,她不在家,估计连一日三餐也是无人张罗了。想是父亲也不会同意吧!

燕子在心里叹了一声,最终也没跟父亲说起这件事。有些事从一开始就知道结果,还是不说也罢。

家,就像个无形的枷锁,牢牢的套着燕子的脚,无法离去…

                                  十

没过几年,出外打工的小伙伴们陆陆续续的回来了。

外面的钱是好赚,却是用超支生命换来的。通常在环境恶劣的小厂子里上十几个小时的班,白天黑夜的倒,把人折腾的连出去逛个街的精神都没有。

温州的制鞋业很是红火了一阵。样式新颖、色彩鲜艳、价格实惠,一度成了大家的追捧。大大小小的作坊布满了整个城市的大街小巷。

后来,牛皮换成了猪皮,猪皮换成了革,革又换成了纸…

最终,因为质量的问题在上海的南京街上烧起了第一把火,逐渐漫延到全国。制鞋业回落到了冰点。

大多数的人都回来了。带回了各样的讯息,各样燕子从没听闻的事物。

小珍常是津津乐道的讲起,谁谁当上了二奶,谁谁又在温州的美容店里当起了坐台小姐…

燕子有些疑惑。

与燕子比较交好的敏芝却没有回来。听小珍讲她嫁人了,嫁了个温州老板。

好多年后,在一个寒冬的雨夜燕子见到了她。十九那时她带着个二岁的女孩,肚里还踹着一个,情绪很不稳定,叭嗒叭嗒的掉眼泪。说是那男人不肯跟她结婚,除非这一胎生个儿子出来,不然就哪儿来回哪儿去。那悲戚无助的模样燕子看了揪心的很,却是无能为力。

没过几天,男人叫了几个人,也是在一个冰冷的夜里带走了敏芝母女三人。从此后很久,再无讯息。

多少年后,燕子才在敏芝母亲的嘴里知道,第二胎是个男胎,敏芝从此站稳了脚跟。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更像个大染缸。把一群刚出校门的乡下孩子,瞬间染上了各般色彩。

                              十一

攸明是在校的大学生,每年的暑期都会按学校的计划到偏远山区的贫困家庭去支教。

这一年,提供服务的对象是燕子的妹妹静儿和村东头的一个男孩子。静儿已上初三,成绩不错。

第一次走进燕子的家,攸明好一阵子不适应。夏日经过外面强烈的光线,一走到屋子,漆黑麻乌的让人晕眩,好一阵子才适应了过来。家中简陋的找不出一张多余的椅子,更不用说在青天白日里奢侈的点上一盏15支的电灯。家中三盏15支的电灯是燕子家新近拉起的唯一的“家用电器”。在攸明的认知里,怕是再也没有比这更清贫的人家了。

家中简陋,却被燕子打扫的一尘不染。餐桌上用酒瓶子插着些不知名的野花,一块被洗的有些发白的碎花窗帘布,钉在木格子的窗沿上,在微风的轻抚下时而掀起帘角时而落下。小猫卷着身子在门口的破竹椅上打着盹,有外人的闯入也无法惊醒它浓浓的倦意,微抬起眼,翻了个身,又投入到它的睡梦中。简陋的家,却充满着生活的气息!

攸明打量着这陌生的家庭,心中充满了好奇与探究。

                          十二

叶子对妹妹的这个机会尤为珍惜,用万分的热情来款待妹妹的这位“先生”。

夏日午后,一碗酸酸甜甜的下子豆腐总是能如约得摆在攸明的案头。那酸酸甜甜的滋味总是让攸明感受到燕子带给他的丝丝清凉。空了时,叶子也会搬张小凳子静静的坐在旁边听听朗朗的读书声。小明的声音清澈,如涓涓细流,浇灌着叶子久渴的心田…

攸明是何时开始关注她的,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从刚开始时的探究,到每次讲完课后抬起头,一眼看到那双星亮的眼睛,如深邃的旋涡,深深的吸了进去!

在一个秋日的午后,燕子走了。身后的行道树上树叶也开始慢慢泛黄,蝉声早已隐去。

燕子是悄悄的走的,没有惊动院里的邻居。跟随着攸明的脚步来到了陌生的城市,城市的繁荣让燕子感到无法溶入,甚是惊慌。还好有攸明的贴心,让燕子慢慢的找回了自己。

                              十三

叶子走了,老屋的生活还在继续。

苏兰的大女儿早些年就闯大了温州,做了些小的生意。渐渐的生意大了起来,唤上了苏兰去帮忙。

等小女儿学校初中一毕业,索性唤上“小地主”老公和小女孩一起在温州安了家,落了户。开始那几年,还回来过几回,渐渐的便不见了踪影。

六叔婆的儿子终是娶上了媳妇。在村学校的山脚下盖上了新房,翻过了年,生下了个小孙子。媳妇在镇上打零工,忙了时就把小孙子放在六叔婆家的老屋里,依依呀呀的,好一阵子的热闹。长大了些,上学了,小孙子也一次比一次来的少了。

环顾四周,六叔婆满肚子的谜语,却已找不到一个会坐静静聆听的孩子。

六叔婆是中风死的。在床上熬完了一个冬季后,在春天马上来临前死的。躺在床上,不会翻身,不会言语。怕是不舍得从不干家务的六叔公把屎把尿的辛苦,放弃了生的欲望了吧!

                                十四

小珍也嫁给了邻村的一个小伙。弟弟另起炉灶把父母接出了潮湿的老屋,老屋便也不太踏足了。

二虎家的木头哥哥是院子里留下的唯一的年轻人。二虎的父母曾经因五个儿子受到大家的艳羡,在二虎十三岁上时,父亲得了胃癌终是医治无效亡了。留下一串账单和几个未成年的孩子。

大的两个哥哥通过自身努力在外边垒了两间单层的石头房,娶上了媳妇。木头哥哥脑子木,家里又穷的叮当响,终是没有女人想嫁这样的家里的。与母亲相依为命窝在老屋里。

二虎读书不行,脑袋却好,长得也浓眉大眼挺有看头,入赘了镇上的一户人家当了上门女婿。最小的弟弟还年幼些,一个人在外闯荡晃悠,过起了那种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潇洒生活,听说跟来过几个女孩,终因被现实的生活给吓了回去。

燕子的妹妹考上了北方的大学。父亲年纪大了,得了健忘症,在村子里都迷失了几回,多亏认识的村民给送回了家。燕子不放心,把他带回了城里进行了治疗,收效甚微。终是无法,把他放在城里的疗养院怡养天年了。

老了的人已老,生活还在继续。

                              十五

二十年后,燕子重新踏上了老屋。带回了父亲的骨灰盒。

进入村子的小道已铺了平整的水泥路。一眼望去,老村四周已竖起一幢幢的新房子,已望不见老屋青灰色的模样。

老屋更老了。北边的廊道上因为久无人气,地上长满了青藓,院子显得更加窄小,种了些丝瓜、葡萄,爬满了小半个院落。

南边洒满阳光,暖暖的光线打在六叔公的身上,璀璨夺目。

六叔公佝偻着身子,倚靠在门槛边,戴着一副老式眼镜,手捧着一本古书,默默阅读。

燕子的泪水磅礴而下。就像翻过一本厚重书,贫苦时的繁荣到富裕时的落暮,默默诵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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