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电线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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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煤油灯大行其道的乡下,以前的生活中是没有电可用的,因而要见到一根电线杆子是一件很稀罕的事情。它的出现,无疑为我们带来了很多难忘的记忆!


——题记



        一

   本来是不需要在“电线杆”这个物件名称后面再加个“子”字的,也许那根本就是一个没多少实际意义而显得有些多余的字。但我觉得,在这篇专以“电线杆”为题的文章里,还是应该加上的好。

   在我的家乡——贫穷落后的土门大队,包括我们张王公社下辖的十多个大队,甚至还可以包括元坝区管理的十多个公社,也许是受川北地域环境影响,我们那里大多数农村人,在平时的口语中,都会习惯性的带上一个“子”字。小时候我听得多了,即便今天已经长成大人,也依然保留着那方土地上纯正而亲切的乡音。

   “电线杆子”所要写的内容,就是在那片土地上,早年间所发生的事。

   土门大队对我来说,不存在是匆匆过客的那种关系,我的根受祖先土生土长的缘故已扎在那里了。要不是后来的机缘巧合,我这一生恐怕会永久地固定在那儿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一辈子走不出大山的我,倒只会到五六里以外的张王乡、七八里以外的元坝镇上去走走的,其活动半径大致不会超过十里地。

   我与广大村民们相生相伴的那个年代,只需用“穷”和“苦”这两个简单的文字,就能把那个时候的特色讲清楚了。当然,我那时还只是个十岁刚出头的幼崽。凭这样一个懵懂年龄的记忆,是不大可能把大人们的事记得有多深刻有多完全,有些地方必要靠我后来的“采访”去作些补充完善,才能达此目的。

   川北这块盆地,储积了很多盆地的地貌特点。那里的山峰并不高,却是使劲地联系在一起。在山与山围起的地方,形成了一个个酷似“锅笼底”形状,而且一个紧似一个地挨着。

   我小时候生活的位置,并不在“锅笼”的底部,而是远远离着“锅笼底”的山顶。锅笼底“沉淀”着的应该是些产粮的田畴,这点倒也不假。我们常常站在能一窥全貌的家门口,望山下那连片的金黄色,简直羡煞极了。那丰收的金黄色里,有我们“山顶族人”不具备规模种植的油菜与小麦;而生活在山中的我们,其自然条件却并不及生活在“锅笼底”的人们那么优渥。什么“山”哟,它哪儿肯为我们带来“山”的资源呢?反倒连烧柴也成了个大问题,年年粮荒的情况就更不必说了。

   在这山与那山之间,山上与山底之间,山与外界之间,常年保持着疏通与勾联的,除了那些并不起眼的山石路外,还有同样是不起眼的空中电线。前者纵横交错,泥巴路不宽,崎岖难行……每每走在那上面时,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脚泥;后者凌空飞渡,线路拉得很远很远。说它“凌空”,只高出了地面有人多高。在有些垂下来的地段上,伸手就能触及电线的冰凉。常常有“需要”的人,趁着夜色,偷回去自用。铁丝在一般地方是不容易买到的。即便能买到,对于随时在饿肚子的庄稼人来说,肯定也不会去花这个“冤枉钱”买它的。

   这铁丝细得像牙签一样,它与我接下来要写的电线杆有着直接的联系。有这二者自然天成的搭配,空中架设的小电线才能发挥出它应有的作用。

   不粗的铁丝,连着这山那山、连着山上山下、连着这户那家,是作为维系家家户户挂在梁旦上的纸喇叭使用的。

  

   二

   每个公社大致都有一个广播站,它主要起到一种上传下达的作用。“上头”有什么新政策,公社对各大队有什么通知,都要靠它来完成。而每次开始之前,都要先放一段音乐——其实那音乐放的都是红色歌曲。一旦这音乐响了,你就得竖起耳朵来细听,说不定就与你有关了。只有当音乐停了,才会出现重要“节目”。

   能够把空中那根“电线”架设起来的,当然是电杆莫属了。只不是这电线杆子的用材没什么讲究,一根竹杆或是一根木棒都行,就是因为缺少拉力,才导致电线的中间常常会“窝”下去,却不会影响“通话”的效果。

   我们大队在全公社算是离得最远的。公社近处的那些大队,它们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自然优势,但电线杆子这种小东西,也是它们先到先得。在我读小学的后期,水泥做的电线杆子才被排队传导到我们那里来。

   方形的电线杆子,直径顶多十公分,长度大概三四米。这种东西很承力,我们常常看到架线的人穿一双爬电杆的铁靴上“树”。在上面站得稳稳的,经他们用力一“紧”,铁丝做的电线就被绷得笔直了。我们有点羡慕他们脚上穿的那双铁靴,要是爬山坡上那些柏树松树时,脚上也穿一双那样的铁靴,保准省力不少。

   这样的水泥电线杆子,也仅够作广播线用。它显得有些不堪一击。栽在我们家门口,曾经还“翻”过了一次,最后总算用了四个大石头才把它夹住了。他们说,栽电线杆子的那地方土质疏松,电线杆子一个劲儿往下栽,高度又不够;栽浅了,“翻翘”是自然的。

   那时,我们年龄小,没多少事做,就去数电线杆子,栽在我们生产队地界上的电线杆子好像是六七棵。

  

   三

   我读初中时,生产队又多出了另外一种样式的电线杆子。它的出现给我们带来了更多的想象空间,也因此出现了双排电线杆子排列的“奇观”。原来那种只拉个广播线的电线杆子,就矮小得有些像个“五大郎”了。

   有年寒假,我放下书包投身到去生产队挣工分的行列中。队长在一次夜晚的排工会上,像得了个宝似的宣布,明天抽几组人去挖电线杆子坑,过几天等电线杆子到了,就立马栽上。我们队要通电了,以后照明就再也不用煤油灯了……

   安静的会场一下子起了骚动,我不用看就知识大伙狂喜的表情。我的高兴是握紧拳头挥动了一下。我争取成功了,第二天就也加入到挖坑的行列之中了。

   可直到我们把七八个坑挖好,耐心等着电线杆子到来的时候,又没有后续的消息了。老天爷一连几天下的雨水,把那坑都积满了。

   终于又听到队长在安排十多个强劳力去公社抬电线杆子的事。后来听他们参加的人回来摆龙门阵说,那圆圆的、长甩甩的家伙在肩上不老实,死沉死沉的,由于没经验,总以为能扛起“天”来的肩膀肯定也能扛起它。没想到前面的人还能看见路要好走些,后面的人简直像瞎子摸像那样的走,路又滑,不甩跟斗才怪!有些不会抬的人,就是一路走一路摔跤,才把电线杆子抬回来。等第二天再去抬剩下电线杆子的时候,就吸取了头天的教训,专门拿上了麻绳和马叉,就省力得多了。

   等大碗口粗壮的水泥电线杆子栽好后,又进入到停摆的状态,那上面的电线迟迟没有架设。大人们的解释是,人家电工不来,你能拿石头打天?!

   望着那光溜溜的电杆,有个自称是爬树高手的小伙伴,决定向电线杆子的顶上发起冲锋,爬了一半就累得个贼死。他本来在封山坡上砍柴时,从大树上砍下的枝子柴最多,大伙见他爬那电杆如此狼狈,便笑说他这下好了,自己玩砸了不是?

   外面来的电工,在电线杆子上架线的那天,可以说是集中了全队人的眼球。又没人组织,居然有不少的人站在电杆下边给他们递这递那,弄得人家回去以后,还一个劲儿地夸奖我们队上的人热情、周到……其实,这“热情”中有一股按捺不住的激动,谁都想早点把电线架设好,早点把电送来,开天辟地把煤油灯换成电灯……

   第一次亮灯的那天,一大早家家户户柱头上的纸喇叭响了,好像音乐突然停下来后,广播员是这样开头的,重要通知、重要通知,广大社员同志们、广大社员同志们……后面的话我不多说了,大家一猜就能知道。开场白的话完了之后,肯定就是切入正题的话了。

   那晚,我们不知道电费有多贵,带着一种矛盾的心情,父母想把点灯的时间缩短些,吃闲饭的我们都坚持着要点长些。灯光第一次把所有的“黑”都点亮了,就像大人们说的那样,做梦笑醒了,都还是亮的。

   其实,那哪是电灯点亮的呢?那是白天来了。

  

   四

   在电还远没到来以前,我记得有个小伙伴吹牛说,电线杆子下面不能站人,就连那绷得高高的电线下面,人最好也不要拢身。那电流强得很,会把人吸上去粘住……所以,电线架设的时候,一定要架到半空中去才行。

   我们都信以为真。主要是他爸是管电的,知道电的厉害程度!

   当“高压”电真正来到我们队上时,他还那样不知深浅地说,就没人肯相信他的话了。我们放牛的时候,牛还在电线杆子上去挠痒痒,电线好像也没架到空中去嘛;人们都还在下面走路呢,也没出任何事情呢!

   但有一点是别人不知道的,电线杆子和那上面架设的电线,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成了摆设。白天大人们摆龙门阵的时候,总有“晓得今晚有没有电来”的话题,我们这些娃儿虽然嘴上不说,可也在心里想,今晚要是还不来电,又得去点那煤油灯了。几个人弄在一起做作业,才点一盏煤油灯,题做错了、做漏了都不晓得……有时背谷子到老远的地方去打米、背面粉去老远的地方压面条,到了人家才告诉你,又停电了,又搞不成……那往回走时的心情,就根绵绵细雨落在地上一样阴沉。

   有些“洋盘”邻居,家景好就要显示,故意买来电饭煲、收音机、吹风机、电风扇……等电来,东西都搁坏了,一年也用不了几次电。

   不过现在好了,不论他们买多少电器产品,电都天天来,也带得动。

   电线杆子却还是我们那时栽的。所不同的是,那电线上时时刻刻都过着电。要是侧耳倾听的话,还可以听到急促的电流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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