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砰”的一声合上,暂时又安全了。我直起身长输一口气,揉揉发麻的腿,蹲久了的脑袋有点眩晕。
手里的苹果咬剩下一半已经氧化,看上去如生锈颓废的老人皮,红色的斑驳张扬扩散,一条条,镶嵌进嫩黄嫩黄的肌肤里,展示着年华稍纵即逝,无法挽留的光阴。
原来任何事物都斗不过时间的推移,任凭你前一刻再红润甜美,娇艳欲滴,被糟蹋过后还不如那些长相丑陋的毛球,至少保留着青春的朝气和原始的美丽。我看着惨不忍睹的苹果犹豫着是否下口,门把手的扭动声把我惊得条件反射,又迅速蹲到床底。
手中没有捏稳的半只苹果脱离魔抓,咕噜噜滑向地面,滚成灰败的壳,肆无忌惮地躺倒在路中央,故意微微摇晃的身躯,得意地嘲笑着我的愚蠢。我恨得捏紧拳头,咬牙切齿,后悔刚才没有生吞活剥了它,现在倒给它掌握了报复我的时机。
一双拖着拖鞋的小脚走入房间,后面紧跟着一双大脚。小脚上面是病号服,大脚的小腿上露出白色的褂子边,一看就知道小脚是病人,大脚不是医生就是护士。
“乖乖趟床上去抽血吧,别乱跑啦!”传来女护士温柔甜腻的声音,可我听起来却是那么毛骨悚然,就像死神的呼唤。
“哎谁来过了?这里有吃剩下的苹果。”护士捡起地上的半只苹果驱壳随手扔入垃圾桶,彻底把它葬送进坟墓。扔入垃圾桶的刹那,我感觉到那驱壳轻蔑地扫向我,和我诀别,仿佛完成了它所有使命。
我默默地闭上眼睛,等待命运轮回。是啊!轮到我了,让他们发现我吧!不就是抽血嘛?难不成还要把我剥皮抽筋?我努力地安慰自己,该来的逃不掉,不该来的求不来。
“咦,安详是你吗?哈哈哈快出来,躲床底下干嘛?玩躲猫猫吗?我在楼梯口等了你好久。”熟悉的童声打断我的胡思乱想。我惊讶地睁开眼睛,看见汤姆蹲下身子露出小脑袋,对着我哈哈地笑,咧开的嘴角合也合不拢。
“啊呦,下面多脏快出来,这孩子怎么这么调皮。”护士阿姨弯下腰把我拽出来,拍着身上的灰尘,手里端着放针筒的盘子刺得我心惊肉跳。我立刻摆脱护士闪到汤姆李身后,抓紧他衣服的手不停地颤抖。
“别,别过来,别抽我的血,汤姆救救我吧!”
“哈哈哈,安详你好可爱。好吧,我来救你。”汤姆高兴地挽起袖子,躺倒在床上,一动不动。我站在旁边还没回过神来,护士已经熟练地绑上橡皮管,抹上酒精,针迅速地扎向汤姆手臂,暗红色的血争先恐后地涌出,不一会儿填满粗大的针筒。
我的心隐隐作痛,扑倒在床边哀求:“阿姨别抽了,抽我的抽我的吧!”
“来,小妹妹你过来,帮他摁好,摁五分钟千万别松手。松开了血会溢出来明白吗?”护士阿姨微笑着指导我,想继续说什么,汤姆机智地朝她眨巴几下眼睛,另一只手指向门口。
护士心领神会,端起盘子,掩门走出病房。我使劲地摁着汤姆的手臂,满脸内疚。汤姆邹起眉头嘴里发出惨呼:“啊呦,疼死我了。安详你轻点儿,我手要断了啦。”
“噢,噢,对不起,我帮你吹吹。”我紧张地略微松开手指,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吹着伤口。
“啊呀,哈哈哈……别吹啦,痒,好痒。”
“你一会怕疼一会儿怕痒?那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啦?”
“你就摁着,轻点摁我就好了。”
“汤姆,谢谢你刚才救我。可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抽我的血?”
“你漂亮呗!大人喝了你的血也会和你一样漂亮。”
“那,刚才不是抽错了?抽了你的血喝难道也会变漂亮。”
“当然咯,你看我是不是也很漂亮?我救了你,你怎么感谢我?”汤姆对着我挤眉弄眼,我看着他夸张的表情将信将疑。
“你说吧,怎么谢?我又没东西可以送你。”
“把你自己送我就好啦,你只要天天陪着我就好,答应我,我们永远做好朋友,永远在一起不分开。”
“这么简单,我没问题啊,可是杜淳怎么办?我还答应了他呢,要不我们三个都在一起吧!”
“他再打我怎么办?你帮谁?”
“我不知道,不过我保证他以后不会打你了,嗯嗯,我保证!”我认真地看着汤姆,斩钉截铁,信心满满。
我安心地在病房里住下,陪伴汤姆聊天、看书、玩游戏。我们的病房每天充满新鲜的水果香味和欢声笑语。可我不明白为什么护士阿姨每隔三天就要来抽血,虽然每次汤姆都挺身而出保护我,可越来越大的疑团像一张无边的网把我网入幽暗的深渊里。
简书大学堂无戒90天挑战训练营 第47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