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木木背着重重的书包，望着同学们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着：下雨了，齐天大圣会给我送伞吗？

后来她独自淋雨回家，外婆责怪木木弄丢雨伞，木木笑着说：我有大圣，他总是会帮我的。

外婆一边拿着热毛巾擦拭木木的头发，一边强调着:木木，世界上没有大圣，你只有你自己，你要学着长大，知道吗。

“大圣是有的，伞被他们抢走的时候，我抬起头，大圣就把我的眼泪擦干了。”外婆走后，木木自言自语道。

木木的脸上有块黑色的胎记，她厌恶这块黑乎乎的东西。外婆安慰她说这是上帝给乖孩子作下的标记，为了和坏孩子作出区别。

她真的很乖，不哭不闹，朋友因为胎记嘲笑她，她就主动离得远远的，同学们给她取外号，叫她丑小鸭、黑姑娘、丑八怪，木木面对这些，似乎有种超脱同龄人的成熟，她会对那些恶童般的人怒视以对，但是从不会为此流下眼泪，连半滴都不会。

木木一直记着外婆在那个夏天的夜晚对她说：每个人手里都有一把刀，人在嫉妒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拿起那把刀直指对方。别人嫉妒你，一定是因为你身上有他们永远无法得到的东西。被嫉妒的时候，要微笑。

所以，从小她就嬉皮笑脸面对人生接踵而至的难。爸妈离婚的那天，是她的生日，7岁的她安静的吃完生日蛋糕，默默回到房间，她哭了吗？或许吧，但是第二天，她是微笑的就好。

成长的20年里，外婆去世的那天，是她唯一一次她当着众人痛哭流涕，也是她唯一一次拿起了手里的刀，直指那些逼死外婆的恶人们。她终于懂得，拿起刀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对一些人恨之入骨。

木木在爸妈离婚那年被爸妈送往外婆家，也是她自己的选择，爸妈也狠心，外出几年都不曾回来看过木木，偶尔寄回来一些哄小孩儿的玩具，木木对此嗤之以鼻，扔在阁楼上与灰尘作伴。

外婆貌美如花，是当地的首屈一指的美人。外公在外帮人开车，外婆在家做着农活，日子虽清苦，却自由真实。那是木木长大后最怀念的时光，虽然每次想起外婆，都令她泪如雨下。

那个女人带着自己的三个儿子，把大粪泼向外婆家门口，窗户上，门上，地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那个女人的嘴巴似乎更臭，她直指外婆的鼻子，用“不要脸、偷人、婊子”这些不堪的词汇形容外婆。木木感觉那天的自己头晕目眩，她躲在楼上，迟迟不敢下楼；她怕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东西。

一行人连续几天向家里泼来那些污秽不堪的东西，外婆把木木送去山下的表姐家里，木木不肯走，她死死的站在外婆面前，外婆对她说了一句：“木木，大圣不会来了，记住，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情多的是啊。”

那年，木木10岁。外婆喝药自杀，外公急匆匆从外地赶回乡下，木木因此见到了许久不见的爸妈。外公给外婆换上了自己在外面给她添置的新衣物，给她戴上了生前她最爱的生锈的发簪；盖上棺材的那一刻，外公和外婆从此诀别，外婆从此与木木诀别。

爸妈要把木木带去城市的那天，她逃跑了，她跑到那个女人的家门口，鼓起了她10岁的勇气。

“我诅咒你，诅咒你全家不得好死。”

瘦弱不堪的木木，无力对几个大人作出真正的反抗，她只能把她心里觉得最恶毒的话说出来，去抵抗那些像恶魔般的人。恶魔在那个时代，没有人去惩治，因为大家都是恶魔。

后来，那个女人的三个儿子通通在中年意外去世，最终剩下她一人孤独终老。

02
望着眼前的验孕棒，木木瘫坐在了地上，两条红线刺痛着她的眼睛。

与阿风分手10天了，要不是月经的突然消失，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发现这件事情；18岁的她真的措手不及，母亲早已对自己失望透顶，而她也早已在7岁那年对自己的父母失去了期望。

拿起电话，拨打了备注为“贱人”的号码。

“我怀孕了。刚刚发现的。”

对方传来慵懒的声音，“我和我女朋友在外面呢，回去说。”
嘟嘟的电话声响起，木木抬起头，她知道大圣会帮她擦干眼泪。

你叛逆是因为你不想生活变成一潭死水;你活得像个坏小孩，是因为你受够了逆来顺受的生活;你放纵自己，你以为总会有一个像大圣一样的人，帮你挣脱枷锁，帮你抵御世间一切大风大浪，最后发现自己走入了一条无止境的深渊，你觉得前无光明，后无退路。

生活原来比恐怖电影还要可怕。

“不用你陪我去，手术总要钱的，2000块差不多。”

阿风笑着说道：“我怎么知道是我的还是谁的，再说了，2000块，你打算去多好的医院啊？”他故意挑衅木木，眼里全是轻蔑。

木木嘶吼道：“你他妈这不是你的是谁的。”胃里翻腾，木木感觉一阵恶心，面对人渣的时候，似乎就该是这样的反应。

阿风推脱了一个星期的钱，最后也没有全数给到木木的手里，医院离租的房子有段距离，为了省钱，她坐了1块钱的公交。

出了手术室，麻药劲后，她拿起电话，打给了自己唯一的朋友。

“思，来接我回家吧，我好疼。”

做完手术，照料不周，使得她烙下了病根，腰总是疼的她直掉眼泪。这是木木疼痛不堪的19岁。

她恨自己的爸妈，恨自己成长的环境与别人相比如此不堪，恨自己从小就独自面对恐怖的黑夜，恨自己是一个丑小鸭却偏偏有一颗想当天鹅的心，更恨自己愚笨不堪，误以为那个下雨天送伞，下班送回家，甜言蜜语围着转的人就是自己的盖世英雄。

成长也许就是抽丝剥茧的过程，褪去初生的那身皮囊，鲜血四溢，你将与它一起等待重生。不论是命运的一次审判，还是人生的一个玩笑，都希望，你能安然的度过接下来的一生。成为自由而真实的人。

盖世英雄还没来，请你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