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语小姐真是幸运儿阿，可以不花一分钱观看那么珍贵的视频，这一点就连我这个内部人员都很羡慕呢，”戴着黑面具的主持人领着他们一行人前往黑市里一个极为隐私的房间，据说那位先生已经等在那里了。他一边引路一边感慨，手中权杖百般聊赖地翻转着，“不过比起来，您的朋友更加幸运阿。”

   他说到这，稍稍侧头看了一眼团长与团长带的“货物”，被面具遮掩的脸上不难猜出挂着微妙的笑意。

   “就算不是圈里人也被邀请了呀，这是不是所谓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能出得起那样价钱的先生，就算一口气再买下两只‘宠物’也不是问题吧。如果真能如此，您的朋友也就不用辛苦再在黑市里周旋买卖了。应该会是场很不错的交易。”

   未语这时才冷冷瞥了他一眼：“有人说过你的话很多吗？”

   主持人哈哈一笑：“未语小姐说对了，的确很多人说过。有个词怎么说来着，舌灿莲花？哈哈，大概是这样吧。干我们这一行的，没话可说就等于自断前程。”

   “我可不是在夸你。”

   “那有什么关系，当做恭维我会更开心。”主持人依旧我行我素，不停叨念着无关紧要的话题。团长也见过点场面，一路走得还算大方，可乌茶就没这样从容了。她死死拽着他的衣服，紧张兮兮的样子就算看不到她的表情也猜得出来。

   终于到达门口了，主持人朝几人鞠了一躬：“那么，就此别过了。日后能再相逢就好了。”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乌茶实在抓得太紧，在打开房门前，他还是出言安慰了她一番。乌茶深吸一口气，大概也不想太唐突眼前这个暂时变成人类的“虚无大人”，只得慢慢松了手。

   未语打开了门。

   “欢迎四位的到来。”

   那个替买主传话的人就站在门口处，十分客气地朝几人行礼。

   上好的红茶放在银边陶瓷彩花茶杯里端至四人面前，未语点头致谢，望着不远处端坐着的戴面具的男人，冷静问道：“我可以问一下这位先生，为什么连我的朋友也一起邀请了吗？”

   随行之人想凑过去替他传话，但这一次，对方却伸手示意他不用过去：“不是在外面，直接说也没关系。”他转向未语，微微笑道：“未语小姐看来是个谨慎之人。这样很好，不容易丢掉性命，活得长久一些。阿，这些话好像有点危言耸听了，抱歉抱歉，未语小姐姑妄听之就好了。我并没有恶意，只是认为如果是您的朋友，大概也对这方面了解一点吧。好的东西如果能和懂的人分享，会是一大乐事不是吗？”

   未语沉默了一会儿，客气道：“您说得不错，是我多心了。”

   而他坐在她身旁，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那个男人，反复思考着一个问题。

   人类，真的能消灭独占的私心？

   “事不宜迟，开始放映吧。这段视频，我想一定非常精彩。非常……精彩。”

   他还在望着那个男人，忽然感觉对方从一开始说话时看着的就不是未语，而是他。

   房间里早已配备最先进逼真的投影设备，那个小立方体一放进机器中，画面就跳了出来。这段视频与老师放的那一段拍摄角度不同，画质也差一些，但幸好没有什么明显摇晃影响观看。

   他被眼前久违了的忘言的表演所吸引。他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团长和乌茶了。

   悬浮于水中的紫衣少年好似一朵莲花，寂静而美丽，有种别样的超脱，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不属于任何人。

   “这一部分，我是记得的，”未语低声喃喃，“但是为什么偏偏想不起最后的画面是什么。究竟会是什么呢……”

   画面中，少年双手合十，睁开了眼睛。

   老师放的视频只到这里，接下来的才是他今天要寻找的内容。

   仍是绝美的演绎，紫衣少年冷冷的眼里透着一点不同寻常的光。他或垂眸，或仰视，或斜睨，眼神的变化是那样动人。只是为什么，那双眼那么冷寂，那么……绝望？

   画面缓缓向上移去。

   未语忽然站了起来，他也站了起来。

   这个水浮表演，跟一般的表演不一样！忘言的玻璃瓶上面还连接有另一个玻璃瓶，而两瓶之中隔着一层明显的玻璃，也就是说……忘言处在一个密闭的空间中。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上面那个玻璃瓶里，黑衣少女的身影太过熟悉，分明是……未语，或者说，光！忘言最后的水浮，竟然是一场双人的表演。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未语表情讶然，跌坐回椅子上，“我怎么会参与那场表演，我明明是看的人……”

   “视频不会骗人，未语，你忘了什么？”他看向她。

   未语抱着自己的头，不断敲打：“我没有忘，我……我不知道。我明明……我如果参与了，怎么会忘，怎么可能忘？”

   “未语小姐，就算是无声的表演，出声打断还是不礼貌呢。您能否安静地看完呢？”男人忽然说话了，口气还是很客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味道。

   “对，看下去，我们看下去，”她一把抓住身边他的手，目光中带着恍惚的恳求，“陪我看下去，可以吗？”

   他凝视着她片刻，点点头坐了下来。他坐下来，看向那个男人，只见他正举起手中的红酒向他致意，好像在说“多谢配合”。他收回目光，心跳开始加速。他又开始想新的问题了。那个男人之所以如此从容……是不是早就知道这里面有未语？但是……这怎么可能。

   视频里的人的确是未语，她三年前的演出与今天所演的很像，狂放不羁，像是冲破桎梏的巨大力量，撞击人心，摧毁哪怕一丝的侥幸。然而她的眼神，也和忘言太像太像，冷而寂，最重要的是同样的绝望。

   她和他，都在绝望什么？

   画面拉远，清楚地倒映出两人在玻璃瓶中的身影。又是一次双手合十，两人一上一下同时完成，配合得天衣无缝。

   邀请他们前来的男人看到这里忽然笑了。

   “接下来，可能有一点不同呢。”

   有一点不同？这个男人果然看过！他知道一切的缘由，他邀请他们前来不是偶然，而是刻意为之！他究竟要做什么？

   他紧握双拳，充满敌意地瞪着男人。

   “比起看我，你不应该多看看视频吗？”男人这样对他说。

   有一点不同，除了表演方式不同，还会有什么不同？尽管如此，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朝视频看了过去。看到画面的那一刹那，他只觉得心跳好像要停了一般。

   视频里，绝望的少年从背后掏出一把枪，慢慢地抬手向上。

   只要开一枪，他与光之间那层玻璃就会碎掉，他就能重获自由。而相应的，在他之上的光会因此中枪而死。

   少年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凄惨而绝美，告别的微笑。

   那把枪猝不及防地转了势头。

   少年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轻轻地“砰”了一声。

   现场混乱了起来，尖叫声，脚步声，叫喊声。画面剧烈摇晃，上下跳转。上方的玻璃瓶里，黑衣少女惊觉到了混乱的缘由，潜到两人隔阂的玻璃片之间，拼命拍打，同时张着嘴疾呼着什么，水灌入她口中，将她的意识扑灭。

   仅仅是刹那间的功夫，一切归于黑暗，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