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一生都在想起我的时候记得这一刻。

你手中的枪打出子弹，将我从高处击落，你眼中都是我的痛楚，而我的眼中，都是你。

看到你眼里的软弱和逃避，我知道，就算我输了，你也没有赢。

明楼，你该知道的，若论智谋才干我汪曼春何曾逊色于你，你能有机会凌驾于我之上，不过就凭我爱你。如今想来实在可笑，我心心念念了十几年要嫁给你，而你呢，却心心念念想着要杀了我，到底是我被一个情字迷了心窍，我愿赌服输，没半分怨言。

樱花号爆炸那天，你满脸的焦躁，甚至恐惧。我不曾见过你发那么大的脾气，也从不曾有那么一刻，我比那时更加觉得你需要我。你用那么挫败却又依赖的眼神望着我，说舍不得我出来做事，你说你心疼我，说你全心全意相信我。而我呢，我傻呼呼的沉浸在久违的温柔里，想着只要有我在，我会为你做所有我能做的，我想要保护你，真的。

后来在牢里的时候我回想过很多次，每想起一次就嘲笑自己一次。明楼，你对我一直真真假假，我猜不透你的心，可你不知道吧，我对你，一直全心全意。

叔父被杀那天，是除夕夜，接到那个电话之前，我还想着换了衣服就跟你一起去吃团圆饭，我很久没吃过团圆饭了，我以为，我终于不用再一个人过除夕。

可那个该死的电话它响了，然后就带走了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才知道原来真的有一种感觉叫如坠冰窟，冷的牙齿都在打颤，像是掉进了地狱。可你从门外冲进来，把我按在怀里，是温存守护的姿态。那一天我的整个世界都像经历了一场轰炸一样碎的支离，就剩下你，还帮我撑着最后的一块不肯坍塌。明楼，你亲手策划了我叔父的死，你那么沉痛的跟我说着“没事了”的时候，心里一定很开心吧，甚至看着我痛苦的脸，也能让你感受到完成任务的满足吧？

后来明台被捕，明镜那个老女人跑到特高科来兴风作浪，你给了她一巴掌。我很意外，你曾因为那个女人的一句话就抛下我远走巴黎，你宠着我顺着我依着我，就唯有提到她的时候寸步不让，我知道她在你心里头有多重要。可你这一巴掌打下去，这姐弟的情分只怕就断送了。连我都清楚的道理你自然是清楚的，所以你愣愣看着阿诚扶她离开的身影，不住的颤抖，我突然有点庆幸那天下着瓢泼大雨，眼泪都融在雨里，除了我，没人看到你的软弱。

从那一刻起我们就都是游荡在这乱世的两个孤魂野鬼，可幸运的是你还有我，我还有你。

我上前拥住你，感觉到你颤抖的手悄悄爬上我的背脊，你把脸埋在我的肩上，我隐约听得到委屈的呜咽。漫天的雨浇的我直发抖，可我心里高兴的紧，明楼，你终于知道谁才是那个就算江山倾覆也绝不离你而去的人了吧。

可你说，拥抱是个多么奇怪的姿态啊，脸贴着脸，可心就挨着心了？你我的心脏，可都长在左边。明楼，若是我能看清背后的你的神色，也许就不会深陷泥潭了吧。可是很多时候，我自问能赢你，却宁愿输，我这样的心思，你也是半点也不知道的吧？

我被抓进牢里的那段时间一直在想，我们之间这纠纠缠缠分分合合的十几年里，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个什么位置。我不敢相信你爱我，尽管你很多次都曾信誓旦旦和我这么说，我猜不透你的心，不因为人心难测，是爱情难猜。

爱难猜。

可明楼，我不要你猜我的心，我清楚明白的告诉你我爱你，不管是十几岁懵然不知的时候抑或如今这遍体鳞伤的时候，我始终可以大大方方的告诉全世界我爱你，我不信道义不信家国不信天道轮回报应不爽，我只信你。

爱难猜，何必猜。

所以就算输了于我而言也没什么，从爱上你的那一刻我早就输了，有什么所谓呢？

可是明楼，就算你亲手打死我，我竟也是死而无憾的，因为我最后终于知道，你是爱着我的。丢了一条命有什么打紧？我也让你失去了最爱的女人。我们一报还一报，也算公平。

我眼看着你傻兮兮的在我都从楼上摔下来了还一直举着枪不肯放下，我看着你眼里突然就蓄起了眼泪，我越来越微弱的听觉还是捕捉到了你沉重的呼吸，你终于重重放下早就麻痹的那只拿枪的手臂，那一刻我竟然有点想笑。威风八面的明长官，不是什么事在你那里都能被处理的游刃有余？那这时候你眼里的茫然无措算什么？想我汪曼春竟有这样的本事让你也失态一次，我这一生也算是值得。

就算我是个叛国的小人，可明楼你有没有想过，自诩热血救国的你，可是深爱着一个卖国贼呢。出于什么劳什子信仰你自然要打死我，可作为一个男人，你这一生只怕都逃不脱我这个梦魇了吧。

无论日后你有多大的成就成为了多大的英雄，这辈子，你那颗心已经被自己打了个血窟窿，没日没夜的漏着冷风，让你不得安宁。

一想到这啊，我突然觉得身上那几处枪伤都不再疼痛。面粉厂冰冷的水泥地也没那么冷硬，眼前的一切虽然越来越模糊不清，可是，这是个让我满意的归宿。

再见了，师哥。

我恨你。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