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前任: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做我的前任都很惨,无一例外都被我写过。她们永远地消失在了我的生活中,但无一例外都活在了我的简书或者微信公众号里。

其实这句话也不够准确,严格意义上说,每一个出现在我生命中之后还能活在我记忆里的,都有可能活在我的文章里。但其实他们大可不必因此光火,因为活在我记忆里的他们,已经加入了很多我个人的好恶,再加上记忆的偏差,表述的失误,他们早已经不是他们了。

我写过不少人物,写得还能被记住的,就是父母和前女友,原因无非是用情最深,所以写得真诚。

但是也有很多明明用情很深,却迟迟不敢动笔的,比如说,前前女友。

不写她,是因为愧疚。今天想写她,也是因为愧疚。

我是天下人负我、我不负天下人的性格,大白话说叫老好人,交了几个女朋友,虽然也干过很多傻事、错事,但至少没有负过别人。真正让我觉得负了的,就是她了。

2015年,我在央广上班,一拨一拨的实习生来了又去,其中不乏名校美女,单位又不乏单身男同事,再则我们又是晚上夜班,自然而然生出无数风流韵事。比如单位某同事,特别热衷于给晚上趴在桌上睡觉的实习生们盖毯子,后来终于有个不长眼的美女,被他的毯子给套住了,痴男怨女,深沉的夜晚,小小的编辑室充满了无数香艳的故事,这说起来就话长了,请诸君自行想象。

我是个道貌岸然的君子,向来讲究修身养性,怎么能干这种厚颜无耻之事呢?想当年也曾有实习生在夜半无人私语时,睡眼朦胧,酥胸半露过,我硬是没偷看过一眼(老实讲,半眼还是有的),真可谓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后来才知道自己不是不偷腥的事儿,而是得看腥味对不对口味的事儿。我在公司的第四个月,办公室来了一个女孩,被分配到我这边,我终于开始装不下去了。

且叫她李旭吧。跟之前的那些美女们比起来,李旭真心算不上好姿色,但跟某些不知道好好干活,只知道骚浪贱的实习生比起来,她简直是一股清流。交代下来的工作,麻溜干完,从来不拖不拉,干脆利落。刚开始录音,声音节奏把握不好,别人可能卖个萌就过了,可她不,自己拎着录音笔,在墙角跟自己死磕,直到找到节奏为止。平时没事儿,也落落大方跟我们聊天,但绝对不跟我们这些“老师”们套近乎,不卑不亢,进退有仪,让我对她好感顿增。再看她朋友圈,下班没事儿就自己各种逛博物馆,科技馆,书店,几天实习下来,把我在北京逛了一年的地方都逛遍了。

一天上晚班,我们配合默契,十二点就完成了工作。长夜漫漫,其他同事都去睡觉了,我和她坐在各自的工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我们每值完一个夜班,就能休息两天时间。我看她一点睡意都没有,依旧兴致勃勃地查着第二天的攻略,就忍不住搭话,这两天打算去哪儿玩?

她有些苦恼地挠挠头说,感觉该去的地方都去了,实在不知道去哪了,老师您一般放假都去什么地方啊?

我对着自己的电脑贼眉鼠眼地笑了:就在这儿等着你呢。我头也不抬,一脸深沉地说,你朋友圈里的那个北京,就是个假北京。真正的北京,是万圣书园里的那只猫,是史铁生经常逛的秋天的地坛,是非节假日里国家图书馆的那些旧书。

我感觉到她的视线从电脑前离开,头转向了我这边。停留了片刻,她又转了过去。

人生有一些个瞬间,是带有宿命感的。人和人之间,是有一些特定语言的。一旦搭上了暗号,两个原本应该相忘于江湖的人,突然就进入了一个共同的轨道,注定了要纠缠,撕扯,直到我们的人生再次进入各自不同的轨道。

事后想来,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在那里装那个大尾巴狼。想到后来我带给她的那些伤害,我经常在后悔,如果我当时不去聊拨她呢?她会不会不用被我伤害?

但我后来越来越相信宿命。那个夜晚早就准备好了,它等在那里。那些话早就准备好了,它等在那里。那个转过头的小脑袋也早就准备好了,它也等在那里。

并不是我刻意矫情,有些东西是装不出来的,因为我真的就是这么矫情。我常常想起我刚来北京的那会儿,十一的时候一个人跑到万圣书园看了几天书,工作后,我常常跑到国家图书馆去看书、写稿,之后不久,我把住处换到了地坛附近,为的是在每天吃完晚饭后,能够去地坛走两圈,回味着史铁生在《我与地坛》里的那些话,一个人发上半天待。

那是属于我自己的矫情。没有找到那个能接通我这条生命暗道的人,我绝对不会蹦出那些话。但当那个人出现的时候,我就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了,一点也不脸红。

因为我知道她听得懂。因为我知道她知道。这句话说出来,她也知道我知道她知道。两个人那种莫名地神秘的联系,就在那一瞬间建立起来了。

天亮了。整个城市是沉寂的。南礼士路的大街还在睡梦中。那个实习的小姑娘,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无数个值夜班的晚上,我站在央广十四层的大楼里,看着这座城市一点点地进入睡眠,又一点点地醒来。我看过这座城市一点钟的模样,也看到过它四点钟升起来的太阳。

原本是微亮的嫩黄的光,从城市的那头慢慢升起,直到光芒越来越亮,直到整个城市最终都沐浴在这圣洁的光芒里。

太阳照在十四层楼。每一次面对这样的日出,你知道吗,我独享着内心的寂静和欢喜。

直到这一天,我听到旁边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喟叹,那声喟叹虽轻,于我却有如黄钟大吕,轰然作响。转过头,我看到李旭已然睡醒,正站在窗的另一边,一张青春的脸,沐浴在朝阳里。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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