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能扛鼎的淮南王·刘长

遥想当年秦末乱世,楚霸王项羽力能抗鼎,勇绝天下,遂为世人所称奇。然,谁又能想到,作为项羽最大敌手的刘邦,居然也生了个力能扛鼎的怪物,也是够奇。

刘长,汉太祖高皇帝刘邦第七子,说来,其人的出生也算是一场孽缘。

高帝八年,从东垣过赵,赵王献美人,厉王母也,幸,有身。赵王不敢内宫,为筑外宫舍之。及贯高等谋反事觉,并逮治王,尽捕王母兄弟美人,系之河内。厉王母亦系,告吏曰:“日得幸上,有子。”吏以闻,上方怒赵,未及理厉王母。厉王母弟赵兼因辟阳侯言吕后,吕后妒,不肯白,辟阳侯不强争。厉王母已生厉生,恚,即自杀。吏奉厉王诣上,上悔,令吕后母之,而葬其母真定。《汉书·淮南衡山济北王传》

汉高帝八年,应该就是因为韩王信叛变的事,所以刘邦在带人进攻韩王信期间,路过赵国。刚好,刘邦的女婿赵王张敖也算是识趣的人,于是就向刘邦献上了一位美人,姓赵,于是,一夜过去,对刘邦来说,就是放松一下,但,谁又能想到,这位赵美人就真的怀上了龙种。

而赵王张敖知道后,估计都会骂娘了,明明知道自己的岳母吕雉善妒,自己还玩这一套,这不是自己和自己找不痛快吗?所以,张敖也不声张,派人把这位赵美人保护起来,就那么每天赡养着。

熟料,没过多久,就是同年,被贯高那伙叛臣的胡作非为一弄,张敖自己都自身难保了,更是以谋反罪押送京师,同时,赵王府内所有家眷也一样,包括那位赵美人在内,也全部收押送至河内。如此,也算是坎坷。

而当时,那位美人已经生下了皇子,遂告知收押她的官吏,说自己已经生下了皇帝的儿子,让其速告之刘邦。但,可能是因为当时刘邦正在气头上,所以压根可能就见都没见通报的官员。无奈,那位美人只得让自己的弟弟赵兼去告诉辟阳侯,让他帮忙和皇帝说一下,结果,很显然的,善妒的吕雉怎么可能管这事呢?而辟阳侯见吕后都如此了,也就没有自行通报刘邦。

由此,赵美人遂怒,其实这里也能看出来,这位赵美人绝非常人,好,都不愿意说吗?史书上对于此时的赵美人的心情只描述了一个字,恚。

何谓恚?

恚,恨也。《说文解字》

唉,一夜风流过后,刘邦就遗忘看,然于赵美人而言,却是赔上了自己的一生。

由此,在愤怒之下,赵美人遂自杀。人常言,自古燕赵之地多豪杰,可谁又能想到这一介女子,也是如此刚烈。

于是,那些收押的官员知道事情闹大了,无论如何,不说是一回事,但是看着赵美人自杀而死,如果再不赶紧通报皇帝,事后一旦得知,那就是真的事大了。

由此,这个刚刚才生下没多久便失去了母亲的孩子,终于,被人送到了自己的父亲身边。

而刘邦呢?自然也是懊悔不已,终究是一场孽缘。

后,刘邦遂为这个孩子取名,刘长,并送到吕后那里,让其养育。

十一年,淮南王布反,上自将击灭布,即立子长为淮南子。王早失母,常附吕后,孝惠、吕后时以故得幸无患,然常心怨辟阳侯,不敢发。《汉书·淮南衡山济北王传》

说来,刘长幼年丧母丧父,历经艰险,也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汉王十一年刘邦剿灭淮南王英布,遂封赐刘长为淮南王,而后不久便逝去了,然此时的刘长才不到三岁,故而也就一直留在吕后宫中,而对于这么一个孩子,吕后自然也是没理由下手,所以就一直留着。

故而,也算是刘长幸运,能一直安全。但他的那些哥哥们可见不顺利了,一个接一个的死去,直到吕后死的时候,放眼天下,还存活的刘邦儿子,也就只有刘长和他的四哥刘恒了。

很快,他的四哥刘恒登基为帝,当然,于他来说,一切还很遥远,什么大事之类的有自己的四哥呢,怕什么。所以,此时已经略微懂事的刘长就盘算着一件事,如何为自己的母亲报仇。

而当时,吕后已死,所以,刘长便把所有的愤怒都放在了辟阳侯的身上。

厉王有材力,力扛鼎,乃往请辟阳侯。辟阳侯出见之,即自袖金椎椎之,命从者刑之。驰诣阙下,肉袒而谢曰:“臣母不当坐赵时事,辟阳侯力能得之吕后,不争,罪一也。赵王如意子母无罪,吕后杀之,辟阳侯不争,罪二也。吕后王诸吕,欲以危刘氏,辟阳侯不争,罪三也。臣谨为天下诛贼,报母之仇,伏阙下请罪。”文帝伤其志,为亲故不治,赦之。《汉书·淮南衡山济北王传》

如刚才说的,刘长也不是一般人,天生的力大无穷,能扛鼎,堪称是汉代版的项羽,所以,一旦长成,自然就是要为母亲报仇了。

也算是辟阳侯运气差,好不容易在陆贾等人的帮助下没有因为诸吕的倒台而死,但,却被刘长给盯上了。

不过,于刘长而言,也不能随意杀人,也要编点理由,如下述这三条:

你身为内侍要臣,却屡屡助纣为虐,是为何?

第一条,当年我母亲派人来求情的时候,你为何不努力争取一下?

第二条,我三哥如意死的时候,你为何也不努力争取一下?

第三条,吕后大肆分封诸吕的时候,你为何也不争取一下?

可以说,刘长说的这些,虽然能够算是理由,但,罪不至死。可,于刘长而言,有理由杀你就够了。不为别的,就为自己的母亲惨死的结局,就必须要有人负责。

所以,辟阳侯便就死了。

而刘长本身作为当时汉文帝唯一仅存的一个亲弟弟,自然是爱护有加,何况其所杀之人,虽是功侯,却也是吕后旧臣,故而也就没有惩治刘长。

及孝文初即位,自以为最亲,骄蹇,数不奉法。上宽赦之。三年,入朝,甚横。从上入苑猎,与上同辇,常谓上“大兄”。《汉书·淮南衡山济北王传》

而随着汉文帝对于刘长的越来越宠幸,刘长也就越来越跳了。不过,这里史家用刘长的立场所表达的一句“自以为最亲”,也能看出刘长对于自己四哥爱护自己是非常清楚的,而且也非常自豪能有个这么爱护自己的哥哥。然,毕竟这不是普通人家,这是帝王之家,而刘长的很多行为已经是越来越过分了,虽然,其实都只是一些礼节性的问题,没有大错,而文帝其实也不怎么在意这些,毕竟刘长还小,才不到二十岁,一个孩子嘛,计较那么多干嘛?虽然,此时的汉文帝也才二十多岁,但,谁让他是刘长的哥哥呢?

当是时,自薄太后及太子诸大臣皆惮厉王,厉王以此归国益恣,不用汉法,出入警跸,称制,自作法令,数上书不逊顺。文帝重自切责之。时帝舅薄昭为将军,尊重,上令昭予厉王书谏数之。《汉书·淮南衡山济北王传》

其实,从这里也能看出,刘长确实是不懂事,但,更重要的是,刘长的不懂事,也直接导致了当时汉文帝与诸臣的关系一度非常紧张。毕竟,我们都知道,汉文帝刚刚登基那几年正是他和诸臣斗争的关键时期,而此时刘长的一系列出格行为,尤其是在擅杀了辟阳侯之后,诸臣对于刘长的意见便越来越大了,这么个不受约束,又力能扛鼎的怪物,如果不处理,保不齐了还会突然杀人。

其实,说到底就是怕,刘恒与刘长的兄弟关系不容置疑,但,随着刘长年龄的增长,诸臣自然对于刘恒能有这么个强势的弟弟非常害怕。尤其是史书中记载的这句“自薄太后及太子诸大臣皆惮厉王”,就足矣看出当时才不过刚刚二十岁出头的刘长对于汉庭诸臣的威慑力是有多大。

于是,一场针对刘长的阴谋便随即展开了。

其实,上述说的那些刘长各种出格,说到底,刘长只是在某些礼制上有问题,其他并未出格,不像某些达官显贵那样欺行霸市般凶残,刘长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就算犯错,又能犯什么错呢?所以,汉文帝也深知,就一直也只是劝谏,但,汉文帝还是没有料到他们真敢对刘长下手。

六年,令男子但等七十人与棘蒲侯柴武太子奇谋,以辇车四十乘反谷口,令人使闽越、匈奴。事觉,治之,乃使使召淮南王。《汉书·淮南衡山济北王传》

其实,看到上述记载,笔者就想笑,大家说,就靠着不到百人,扯旗造反,刘长是傻吗?还是蠢?而从先前刘长杀辟阳侯时候的英勇果断来看,他有这么白痴吗?然,更可笑的是,还与大将军柴武的儿子一起谋反,同时发书信要求匈奴和南越共同来攻,大家说,这不是胡闹吗?

是的,这就是胡闹,这彻头彻尾就是一场闹剧,但,一场阴谋。

真实的故事我们已经无法得知了,总之,就是此事之后,刘长便算是彻底被群臣给拿住把柄了,并开始向文帝施压,希望立即处罚刘长。

制曰:“朕不忍置法于王,其与列侯、吏二千石议。”列侯、吏二千石臣婴等四十三人议,皆曰:“宜论如法。”制曰:“其赦长死罪,废勿王。”有司奏:“请处蜀严道邛邮,遣其子、子母从居,县为筑盖家室,皆日三食,给薪菜盐炊食器席蓐。”制曰:’食长,给肉日五斤,酒二斗。令故美人、材人得幸者十人从居。”于是尽诛所与谋者。乃遣长,载以辎车,令县次传。《汉书·淮南衡山济北王传》

如上述记载,汉文帝很清楚这就是一场阴谋,但是,他能有什么办法?列侯及两千石以上官员足足四十三人,居然一致要求文帝严格按照律法进行。他们是想干嘛?是想逼宫吗?

所以文帝便只能一步一步和他们进行谈判,行,你们说处罚,那就处罚,但是能不能不杀他?群臣则说,行,但必须流放。于是文帝便又说,那能不能给吃点好吃的,多跟一些侍从?而后,才总算是和群臣达成协议,就这样,淮南王刘长被贬,流放巴蜀。

淮南王谓侍者曰:“谁谓乃公勇者?吾以骄不闻过,故至此。”乃不食而死。县传者不敢发车封。至雍,雍令发之,以死闻。上悲哭,谓爰盎曰:“吾不从公言,卒亡淮南王。”盎曰:“淮南王不可奈何,愿陛下自宽。”上曰:“为之奈何?”曰:“独斩丞相、御史以谢天下乃可。”上即令丞相、御史逮诸县传淮南王不发封馈侍者,皆弃市,乃以列侯葬淮南王于雍,置守冢三十家。《汉书·淮南衡山济北王传》

终究,刘长到最后才明白自己错到哪了,同时也算是真正明白到底是谁想要自己死。再想想自己这几年的胡闹,给自己的四哥带来了多大的麻烦,遂,绝食而死。唉,也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一样的刚烈。

后,得知消息后的文帝,自是痛苦不已,而这里袁盎在宽慰文帝时的一句话,算是真相了。当文帝自悔不该听从群臣的意贬走淮南王的,然,袁盎却说,淮南王的死是没有办法的。于是,文帝问为何?袁盎遂道:“除非是杀了丞相和御史。”一句话,简洁明了,道出了所有原因。然,文帝也知道没办法,所有只能尽力的去挽回了。

孝文八年,怜淮南王,王有子四人,年皆七八岁,乃封子安为阜陵侯,子勃为安阳侯,子赐为阳周侯,子良为东城侯。《汉书·淮南衡山济北王传》

文帝八年,两年过去了,汉文帝刘恒依然还是放不下对于自己弟弟的悔意,遂加封刘长的四个儿子皆袭列侯。

十六年,上怜淮南王废法不轨,自使失国早夭,乃徙淮南王喜复王故城阳,而立厉王三子王淮南故地,三分之:阜陵侯安为淮南王,安阳侯勃为衡山王,阳周侯赐为庐江王,东城侯良前薨,无后。《汉书·淮南衡山济北王传》

文帝十六年,加封刘长还存活的三个儿子,皆为王。由此,也算是刘恒这位做兄长最后唯一能做的事了。

只不过,纵然如此,在群臣们的各种舆论洗礼之下,到了,文帝还是背上了杀弟的骂名。

民有作歌歌淮南王曰:“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春。兄弟二人,不相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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