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教科技英语的牛大炮带队。
冶金93-2和机设2去武汉。冶金93-1和机设1去了首钢。液压最舒服，就在山海关桥梁厂，舒服死了。
大家坐火车去天津，然后转车去武汉。
出发前，牛大炮找到两位班长说，这是你们最重要的一次专业实习，时间长达1个月。在武汉要注意安全，班上同学不得擅自外出，安全第一。你们两位班长要带好头，凡事在一起商量，协助实习圆满成功。
绿皮车，没有空调，车上人还不少，臭烘烘的，车厢里电风扇越吹越热。
楚楚见有人关着上身，也不管什么女同学了，光着膀子，几个人坐到椅子背上。
真他妈的热。小钿脸上汗水流程了河。
牛大炮倒是镇定，歪着头靠着窗户迷糊，有志等几个大汉分布在大炮周围。大炮说，这次出来带了不少现金在身上，怕有意外，需要几个护卫。
左护法有志，右护法辽大人。还有四大法王，整个一个明教主舵配置。
火车穿山越岭，就是迟迟不到。
男生能光膀子，女生就惨了。
楚楚看见依依她们无精打采，有气无力。
列车员的小车推过来推过去，人越多他们生意越好，不厌其烦地叫卖火腿肠，方便面，黄瓜西红柿。
女生衣服层层叠叠，胸口还有大海绵。
黑耗子说，女生怎么不拍热呢？
阿泰说，怎么不热? 你看她们脸上淌油了。
康老大说，这么热的天，她们还捂着大海绵，茄子还不生痱子？
老白说，你去问问好了。
阿本说，茄子为什么叫大白兔？
鸭子悠了一句，不懂了吧？
鸭子说，果然是英语四级没过。
阿本说，说就说嘛，和四级什么关系？
鸭子说，大——白——two。
黑耗子咧着嘴笑，two，two。
女生看着他们笑，莫名其妙。
楚楚觉得不好意思，这样说也太不厚道了。明显是血上加盐嘛。
楚楚买了一袋黄瓜西红柿挤过去递给依依。
边上几个女生起哄，说依依，你的爱徒来了。
依依倒是眉开眼笑，说，哟，倒是懂得孝敬师傅，不怕你们班的两朵金花吃醋啊？
楚楚说，她们有的。
楚楚在依依边上坐了下去，椅子上也是热的。
依依用手扇了扇，说，也不知什么时候到？
楚楚说，根据能量守恒定律，你做了功，就要产生相应的热，扇了根本没有用。
依依说，才子就是聪明。你有什么法子凉快下来？
楚楚说，热的传导方式有3种，传导，对流和辐射。
依依说，我也知道。关键是现在怎么办。
楚楚说，我把头伸到窗外，风一吹，汗液蒸发，带走热量就能凉快了。
依依说，关键我怎么办？不是说你。
其他几位女生也觉得好奇，看着楚楚。
楚楚说，你抓紧我的手，热量传到我身上，我再带出去，你不就凉快了。
依依大笑，原来是想占我便宜啊。花花肠子不少。
这句话苏眉儿也说过，楚楚想，我怎么变得油嘴滑舌的了，这不像我的风格啊。
想到苏眉儿，楚楚就不敢造次了。
西施倒是打趣，叫他俩降温去。
依依说，别闹了。又问，刚才你们在笑什么？
楚楚说，他们说武汉有什么好吃的。
火车到了河南，弯道很多，走走停停，急死人了。
然后驶出一座山口，豁然开朗，隐隐约约看见好多房子，武汉到了，同学们一阵欢呼。
火车经过一座电视塔，上面有“KENT”几个大字。
然后过了一座大铁桥，烟波浩淼，长江上轮船川流不息，武汉3镇遥相呼应。
楚楚他们又挤上一趟公交车，颠簸了近一小时，到了青山区武钢宿舍。
同学们坐在树荫下，终于松了一口气。
牛大炮带着楚楚和依依去了宿管科，领了钥匙。
本寝室的还住在一起，小强和92级的三位一屋。
牛大炮说，今天是周六，没有活动，大家可以先去冲凉。明早武钢有个安全讲座。
宿舍里床上铺着草席，墙上有2只电风扇，脸盆拖鞋齐全，此外，别无他物。
大家撂下行装就冲进了浴池，像群难民，身上一股酸臭味。
楚楚给大家分发了饭票，可以在武钢食堂打饭。
有志来过一次武钢，算是过来人。说晚上带大家参观一下青山区。
他们来到一家最大的家电商场，电视里在转播美国亚特兰大奥运会，大家看了一会儿。
不得不承认武汉的美女忒多。商场的售货员小姑娘皮肤白皙，细腻，水灵灵的，像剥壳的鸡蛋。
秦皇岛气候干燥，长不出如此水嫩的妹子。
楚楚想，即使苏眉儿来了，也不一定比得过她们。
星期天，大家去了一间礼堂，武钢一位干部给他们讲安全知识。
牛大炮和对方客气了几句，他好像是秦燕大学的校友。
那个干部瘦瘦的，带着浓浓的口音，讲了半天。
依依说，我没怎么听懂，不知在讲什么。
楚楚说，我倒是听得明白。对了，我家在安庆，都是长江边上的，武汉南京一带的话都好懂。
然后两个班合在一起，去武钢各个车间学习参观。
厂区像个城市，公路铁道交叉密布，烟囱高塔林立。
楚楚看到一代伟人的高大石像，举着右手，欢迎着他们。
他们又穿上了那件土不拉几的工装，在牛大炮的带领下，去炼焦厂，翻卸车间，冶炼，连铸车间钻来钻去，熟悉设备。
总的感觉就是脏，热。衣服湿透了，贴在身上，楚楚觉得全身都要长痱子了。
工人师傅穿着耐火服在掏炉口，紧张而又忙碌。
红红的铁水流淌出高炉，像岩浆一样，火花四溅，阵阵浓烟。
楚楚他们只能隔着老远观看，热浪逼人。
牛大炮说，马上就要用泥炮封炉了，大家注意观察。
一个庞大的家伙转了起来，很像飞机上的航炮，怼住了铁水口。
牛大炮告诫大家不要乱跑，说铁水有1500多度，掉下来，人连影子都没了。
牛大炮说，你们要多观察，以后毕业设计就是其中某个设备，譬如钢包回转台，泥炮等。
只有一些控制车间有空调室，里面一大堆各种仪表。
大家看的面面相觑，想到以后要在这样的地方上班，心都凉了。
牛大炮说，你们以后的任务就是要设计优化各种冶炼设备，降低工人的劳动强度，提高效率，实现自动化。将来的车间是无人车间。
楚楚心想，既然是无人车间，我们也就不用天天待在这种险象环生的地方了。
回到寝室，个个累得像条狗。
第二天，冶金班的四散行动。
楚楚几个人去了东湖。鸭子一拨人去了黄鹤楼。老白一行去了汉正街。
湖水波涛拍岸，对面的山峦、绿道和湖堤隐约可见，行在路上，湖风吹来，有一阵阵凉意。
好多人在湖里游泳。湖堤好似绿带，将东湖割成几块。
东湖边上好多饭店，就建在船上，船上有人在唱歌，清越悠扬。
沿着东湖行走，就是武汉大学。没有樱花，只有郁郁葱茏的树木和声声蝉鸣，多了清幽和自然。太阳虽然很大，但学校里的道路大多都有树荫，爽快无比。
半仙说，想不到比我们学校还美。
楚楚说，不然怎么叫“国立武汉大学”？
树林里有李达的半身像，解放后他当过13年武大校长。
珞珈山上面有座小楼，是郁达夫馆。
有山有水，不愧是名校。
楚楚说，他有同学上了武大。武大男生别名武大郎，女生别名武媚娘。
众人哄笑。
往回走时，看到了磨山公园。
有人带他们翻了进去，省了一半门票。
可是一路上提心吊胆的，总不舒服。
山上有索道，楚楚他们舍不得坐。
山上有个博物馆，里面有大名鼎鼎的曾侯乙编钟，不过是仿制品。
天气炎热，不愧三大火炉之一。
楚楚躺在席子上，席子都湿透了。
老白从汉正街淘回来许多洗发膏和袜子，说便宜得很，今天大发了。
海飞丝2毛钱一袋，丝袜5毛一双。
有志和江涛来了。
有志冷笑。说，老白，你也敢买，你看看袜子质量。
老白打开袜子，有的没底，有的挑丝，挑不出几双好的。
有志说，我们上过当了，根本不敢在汉正街买东西。还有，那洗发水根本就没有泡沫。
老白气得大骂，武汉人也是太精了。
有志说，不然怎么说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骗你没商量。
黑耗子问有志，武汉还有什么好玩的？
有志说，有哇，就不知你想不想去？
黑耗子，当然想去了。不过，现在天都黑了。
江涛说，正因为天黑，这才有意思。
有志说，你把班上的男同学都叫过来，我们合议一下。
黑耗子说，什么事这么神秘？
男同学叫到了一起。
有志说，今晚我们去看毛片，给大家启蒙一下。
靠，居然有毛片！有的雀跃，有的犹豫。
有志说，想看的跟我走，别婆婆妈妈的。千万不要让牛大炮知道。
十来个人跟着有志七转八拐，又兴奋又忐忑。
有志带大家来到一件砖屋，门口拴着两只大狼狗，看到人来狂叫不止，大家吓得不敢上前。
有个老头出来，呵斥了狗。有志和老头商量了价格。
每人5元看专场。
大家进了屋子，头顶上两只大吊扇，呼呼作响。
放的三级片，不过如此。
阿本说，还以为有什么好看的。
有志又和老头商量，每人加了2元。
老头换了一盘录像带。
画风陡转，屏幕上两个外国人进行了不堪入目的表演。
大家看得目瞪口呆，一点声音也没有，只有电风扇的呼呼声和外面狼狗的几声吠声。
仿佛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个个看得热血喷张，都不吭声，故作镇定。
回来的路上，大家说好刺激，要好好感谢有志的带领和无私奉献。
只有灰灰说，他上高中就看过。在一个男同学的家里，那个同学的姐姐也坐在前面看，放完了那个同学的姐姐还坐在凳子上不走，后来发现凳子上都是水，一大滩。
最后半个月两个班分开了，冶金的参观连铸车间，机设的参观矿上运输线。
这天，西施跑过来了，说依依腹痛难忍，在床上打滚。
楚楚赶忙跑过去，叫老白和牛大炮说下。
楚楚跑到依依寝室，依依满头是汗，牙关紧咬。
楚楚问怎么回事。
西施说，今天依依不舒服，她就陪她，没有外出。
谁知情况越来越糟糕，班上人都走了，只好找你了。
楚楚问她有没有吃过什么东西，是不是坏了肚子。
西施说，应该没有。
楚楚说，赶快送厂区医院吧，事不宜迟。
楚楚说，我把她背到楼下，你去门卫那里打个120电话。
西施飞奔下楼了。
楚楚俯身背起依依，慢慢下楼。
说忍着点，我们去医院。依依抱着楚楚脖子，点了点头，汗水流到楚楚眼睛里，辣得睁不开。
还好，救护车一会儿就到了，3人一起去了医院。
牛大炮也来了，问什么情况。楚楚说正在检查。
医生说是急性阑尾炎，需要马上手术。
牛大炮说，阑尾炎是小手术，应该问题不太严重。
医生过来了，牛大炮说他是老师，负责病人一切事宜。
过了一会儿，医生说，病人情况比较严重，阑尾异位，可能需要输血。
问了血站，A型血紧缺，需要去外省调血。
楚楚说，我是A型血，可以抽我的。
医生说，我们医院不能直接抽血。你先去市血站，化验献血300CC，我们会和血站联系，让他们将验好的血送过来备用。
牛大炮问，那现在病人怎么办？会不会有意外？
医生说，这里是医院，我们可以用药物缓解病情，不用担心。
牛大炮对楚楚说，这里我看着，你赶快去血站。
医院派了一辆车送楚楚去了血站。
直到下午，医院通知牛大炮，手术可以开始了。
楚楚坐在长凳上，松了口气。
牛大炮打电话通知了学校和依依爸爸。
过了1个半小时，依依推出来了，清醒着的，可能是硬膜外麻醉。
西施和楚楚围了上去。
医生说，手术进行顺利。大概7天后可以出院，这几天需要人陪护，前2天不能喝水，更不能吃东西。
牛大炮对楚楚说，你先回去休息一下，手续我来办。
我安排机设班女生过来，每2人一天轮流陪护，实习要正常进行。
依依的病房里就她一人，里面有空调算是条件不错，依依平躺在床上，床头挂着引尿袋，黄黄的液体在里面。
楚楚觉得他在这里也不太方便。
于是对依依说，好生休息，过几天我来看你。
依依手上插着管子不能动，说，今天辛苦你了。
楚楚回来，觉得有点头晕，有点想吐的感觉，可能是天太热了，他想。
晚上大家都知道依依住院了。楚楚说，没什么大碍，过几天她就出来了。
第3天晚上，楚楚买了一束鲜花，来到了医院，夏洛克和满天星在病房里。
依依靠着床头，脸色好了很多，和常人无异。
楚楚说，我代表冶金93-2来看你，祝你早日康复。
依依很是高兴，叫楚楚在床沿坐下。
楚楚本想坐到椅子上，想想她是病人，就依她吧。
床头一大堆水果。
夏洛克问楚楚喜欢吃什么，说这些是班上男生送过来的。
楚楚说，梨子吧。
满天星把花插到一个瓶子里，病房里有了花，生色了不少。
依依说，这是我第一次收到鲜花，想不到还是你送的。
楚楚说，哦，我们班送的。
楚楚说，这几天辛苦你班女生了。
夏洛克削好了梨，递给楚楚。
满天星说，我们巴不得过来呢。这里有空调，舒服得很，你不知道钢铁厂有多热。
这次，我们都沾依依的光了，都抢着要过来。
楚楚问夏洛克，病人通气了吗？
夏洛克不懂，什么通气？
还是满天星明白，说，通了，医生说可以吃点流食了。
楚楚说，那就没事了。
楚楚问依依，你爸爸知道了？
依依说，学校告诉他了。他要来武汉，我转告他不要过来，过两天就好了。
依依说，听说你输血给我了？
楚楚点了下头。
依依说，你把胳膊伸过来，我看看是哪只手。
楚楚伸出右臂。
你看，针眼还在。
依依抚摸着依依胳膊，忽然就流泪了。
楚楚拿了餐巾纸，把她眼泪擦了。
夏洛克说，楚楚，你看她一下，我要去下卫生间。
夏洛克拉住满天星，说我们一起去。
满天星说，你不是刚刚去过吗？
夏洛克不由分说，去过就不能再去吗？
两人走了出去。楚楚听见夏洛克说，你看不出依依有话要说吗？
依依拉着楚楚的手，泪如雨下。
还痛吗？
楚楚说，有没有搞错？现在你是病人，不是我。
依依好了些，说，我心里难受。
楚楚说，大家都是同学，不用见外。况且，你还是我的师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依依说，有你这样的好徒儿，为师可以含笑九泉了。
楚楚说，说到哪里去了。今天是来看你的，你含笑九泉了，我能含悲忍泪往前走？
楚楚想到了《天仙配》里面的董永，唱了几句：
含悲忍泪往前走，
见村姑站路口却是为何，
她那里用眼来看我，
我哪有心肠看娇娥，
楚楚还配着手势，掩面长哭，哼哼噎噎的。
依依破涕为笑，牵动了伤口，不敢再笑了。
楚楚说，你就是那娇娥。
依依说，你这样取笑一个病人，居心不良。
楚楚说，时候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吧。
男女交谈是非多，董永唱的。
依依说，你就这样走了。
楚楚说，是啊，你想怎么样？
依依脸红了，说，我想抱你一下。
现在轮到楚楚脸红了，说，这个，这个。
依依看着楚楚，说我心里空得很，你不愿意就算了，算我没说。
楚楚弯下腰，轻轻地抱了一下依依，怕碰到她伤口。
依依却圈住了楚楚的脖子，在楚楚额头上亲了一口，很轻很轻。
楚楚发现依依病号服里没有穿内衣，软软的东西顶着他。
他闻到了一股药水味，不像苏眉儿身上的那种神秘香气。
他赶忙松开依依，怕有人进来。
等夏洛克和满天星回来，楚楚关照了几句，飞也似的逃走了。
实习结束，牛大炮委托几位同学一道护送依依回家。
楚楚去了码头，坐轮船顺江而下，花了14个小时到达安庆。
专业实习课，全班就楚楚得了一个“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