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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怨村（29）万骨同枯
每个人都需要听众，凶手也是一样。
“当你对受害者砸了第一块石头，就会抑制不住想要再砸一块，再砸一块......一直到对方头破血流地死去。”这是老不休的理解，作为听众，他表现得很好。
“也对，也不对。一开始动手的时候，我心中也会不安。摆脱这种不安的办法，就是去做一件更大的，令自己都害怕的恶事。这样一来，之前的那些小小不安就跟蚊子哼哼一样了。”这是齐春燕的解释，作为凶手，她有太多的事情想要分享。
数十年缜密布局，杀人、换运、灭仇家满门，齐春燕从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要说错，那就是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和张满仓相亲。
世间万事，唯情字艰难。二十岁的齐春燕第一眼看见张满仓就觉得手脚发麻，是那种喜悦满溢到头顶的酥麻。
然而，相亲的是张满仓，入洞房的却是张满刚。
“都是张老太爷玩的移花接木，满仓那时已经定了媳妇。”齐春燕咬牙切齿。新婚当晚，她掀了盖头却发现新郎不是意中人，立刻就骂着要退婚。张满刚性子阴谲，被骂得火起，直接一巴掌扇翻新娘强行圆了房。
在张老太爷看来，女人嘛，破了身子再过上几年正经日子，时间一长也就认了。
“他小看了女人，更小看了我。”齐春燕冷笑道。
张家怕她逃跑，头几年没敢分开住，两代人六口子都在这座老宅里生活。也就是那几年，齐春燕发觉了这宅子下面的蹊跷。以她的手段，慢慢驯服这下面的黑凶也只是时间问题。
被骗婚，被强奸，被软禁。这种恨外人怎么懂？更难熬的是，她还要和张满仓两口子朝夕相对。
“知道临迟吗？寸肉寸刀百日不绝。”意中人骗了自己，还天天和另一个女人在自己眼前恩恩爱爱 ，这才是诛心。
老不休一脸理解点点头，绑着他的锁链晃得哗哗乱响：“那张家人知道这宅子地下的事吗？”
“他们知道什么，张老头只是尊祖训不动那口枯井。”
“我一进门就觉得那井有问题，头几年日子难熬，全靠偷偷探查井下度日。时间一长，就摸得明白了。”齐春燕莞尔一笑，依稀可见当年姣好的轮廓。她举起右手，捆着老不休的四条锁链哧啦啦开始收紧：“行了，故事听完了可以送你上路了。”
“慢慢慢。。”老不休忙不迭的喊道，手脚并用一阵乱弹：“等一下等一下，妹子你别急啊。前面的事情都说了，这地下是个什么情况你也告诉我呗。反正也是个死，你让我当个明白鬼啊。”
锁链被他这一拉一拽，又不动了。齐春燕看得清楚，这老头举止怪诞，道行却是不浅。
眨眼间，她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于是抬手打了个响指。两名骷髅应声而起，举手加额行了一个肃拜之礼，接着分拾兵器开始对战。
那殉葬兵器已经朽坏不堪，磕着就是一声闷响，锈屑残片飞溅，俩骷髅你来我往斗的煞是热闹。
老不休歪头看着它俩过招，嘴里还不闲着：“妹子你这是考我眼力啊?啧啧，冲、带、撩、挑，这么长的兵器用这种打法，这是槊。那个使的是什么破烂玩意？刀？这么长的刀，柄端还是圆环？”
他若有所思：“全是重骑兵的兵器啊，槊这玩意又是南北朝开始普及的。妹子，这个墓主是行伍出身的？”
“果然是高手，这墓主是南北朝时一个拥储失败的将军。”齐春燕颔首
使环首刀的骷髅突然脚下一滑，被长槊迎面戳中。皮干肉瘪的胸骨发出噗嗤一声，长槊直穿而过，枪身没入一半。这骷髅也不躲闪，一手握住槊杆，一手举起长刀向对方挥去。
老不休啧啧道：“死了还有这好处呢，随便戳不怕疼。哎哎哎怎么回事？！”他挣扎着躲避，一回头，就见几名骷髅手持兵刃攀在锁链上正向他砍来。
原来，正当他猜测墓主身份的时候，齐春燕暗施术法，这几名骷髅按照指示偷偷攀上石壁向他靠近。老不休一门心思要弄明白墓主是谁，完全没注意到这几个鬼东西。
“等一下等一下，妹子你还没告诉这倒霉墓主到底是谁啊！！”老不休缩头躲过一刀，又使劲一抖铁链把一个骷髅甩了下去。
“何必执着呢？你死了之后自己去问他不就好了。”齐春燕在石窟中缓缓踱步，口中咒语片刻不停。
那些骷髅在她走过之后渐次起身，各寻找兵器向着空中的老不休发难。有投掷长枪的，有挥刀攀上锁链的，老不休被锁链捆得结实，左晃右闪居然也给他躲过不少杀招。
兵刃砍上锁链，锵锵声不绝于耳。半数骷髅都爬上了锁链，密密麻麻挂了一大堆。老不休也不施咒，单凭一身横练功夫头槌脚踹。骷髅们讨不到便宜，散架坠地的不绝于声。
这老头嘴里还不停：“妹子啊不是我说，你这些好汉生前都是丘八。团队作战还行，近身功夫忒一般诶。”
齐春燕笑道：“是是是，是我小看您了，那就再给您加点料？”
语毕，她双臂轻舒向天一揖。先出左脚，次右脚迈左脚前方，次右脚迈左脚前方，次左右脚并拢。重复三次，满二尺一丈，后又有九迹。
俄尔，烟色电光随着步点出现在齐春燕周身，一时间云雾杳冥，电闪隐隐。老不休吃一惊：“禹步三！这是巫舞！！”
话音落地，耳边噼啪作响。蓝色电光裹着锁链嗤啦啦向四个反方向急速收紧，老不休猛地被拽成个大字!眼看要被分尸,半空中又有复文符号闪现，继而一声炸响，闪电劈空而现疾向老不休击来！
咔啦啦！！电光中，锁链上的骷髅半数被连带劈中，焦炭状的残肢摔落一地。锁链也应声而断，弹在石壁上当啷作响。
电光淡去，齐春燕收步朗声道：“出来吧，这点子招待您还中意吗？”
良久，一个声音飘来：“哎呀妹子，看不出你是个巫者啊。失敬失敬”一张黄符飘忽落地，沾到地面后蠕蠕而动，渐次展开作人形，正是老不休。
原来刚才那一击来得紧急，老不休心知躲不开，急忙施展茅山术中托形法，将身形移定在形符上。闪电只攻击实体，却放过了这一张符纸。
老不休站定，对齐春燕躬身一揖：“失敬了，这擎电巫舞居然还有人会。原以为徒弟夸大其词，不想竟遇见了巫族后人。”接着又嬉笑道：“不过您既然有这手段，怎么报复不行？何必非要灭人一家，还要在张家委屈半辈子。啧啧。”
齐春燕轻笑：“你家祖师难道没有告诉过你，事皆前定，命不由人？”说着脚下步法一变，太极图轨迹应步而出，使的是巫法砍四门。
老不休收了笑意，一面念咒掐诀，一面感叹自己这是遇见了个硬菜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