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龙心之夜（2）

  为了安身立命，为了有朝一日复辟皇朝，为了那些在战争中死去的亲人，我们选择了在西梁和辽颖的边境驻足。

    那时西梁局势不是很稳定，内忧外患颇多，内有大量山匪作乱，外有以辽颖为首的一群部落小国的联合骚扰，我们便隐藏了身份，混迹在西梁诸多山寨匪寇中，等待有朝一日复仇的机会。

  逃亡的苦难，蛰伏的压抑，丧国之痛和寄人篱下的屈辱都是月牙儿所不记得，不知道的。我们所承受的每一分痛苦，都在我面前被抵挡殆尽，我所尝过的苦，我绝不会让她知道。

    她是我的公主，我的至宝。

    随着月牙儿一天天长大，这情绪在我心里与日俱增， 我记得她第一个开口说的词儿竟然是哥哥。

    三岁的月牙儿一直不曾开口说话，医术精湛的暮夫人也没查出她有何隐疾，有一阵子，我们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说话了。

    但这不影响我和她的交流，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总是静默无声的，我知道她的一举一动的意思和需求，她用她的一颦一笑，蹙眉落泪来回答我的所有问题。

    渐渐的，我也不怎么爱说话了，我享受和她在一起的安宁，用心的交流简单过任何语言。

    暮夫人总说我把她宠坏了，但我知道那值得。

    我急于精进练功而导致走火入魔，差点丢了性命，躺在床上也不知几日，最后是她一声奶声奶气，带着委屈哭腔的哥哥把我唤醒的，后来"龙心哥哥"这四个字是我听到过的，世上最美的称呼，我喜欢听她这么叫我，有事没事的，耍赖生气的，撒娇绵软的……

    "龙心哥哥！"门外不凡敲了好一阵子，天应该已经亮透了。

    我本是整个皎皎楼起得最早的人，很快，大家就会发现我的死讯，我心慌意乱，可心脏已是不会跳动。

    如我所料，不凡砸门而入，然后是他惊恐地喊声，他费了好大劲把我拖到了床上，叫来了王婆婆，他们踌躇了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去告诉那对新婚燕尔，我的死讯。

    我的月牙儿，我的公主，我的至宝。

    昨晚你已经成为别人的妻子，我能感受到，你看见我闯进你洞房时的强烈心跳，我也能感受到，你看见我醉酒后的心痛，你问我难不难受，我第一次向你点头承认我真实的感受，我在想，若我是一个善于表达自己感受的人，从一开始，我便敞开心扉和你一起经历喜怒哀乐，悲欢离合，而不是一个人挡住你面前的所有悲哀，若我告诉你，我的每一次痛，对你的每一点滴的爱，而不是一直只做守护者 ，会不会在没有遇见周允桀前，你已经爱上我了呢？

    门口一连串杂乱的脚步声，我清楚地听见，月牙儿跑在第一个，她没有穿鞋，柔嫩的双脚被粗糙的地面磨破了皮。

    而后，门用力地被推开，她冲到我的床前，握着我的手腕找寻我的脉博，手指探着我的鼻息，抚摸着我的脸颊，她在疯狂地找寻我还活着的证据，她的手颤抖得厉害，我没听到她哭，她嘴里碎碎念着不可能，我几乎听不到她呼吸的声音。

    月牙儿，你怎么了？我奋力挣扎着想起身抱抱她，我受不了了，受不了她的痛不欲生，原来这个毒药最残忍的地方在这里，让你活着感受死别之痛。

    不凡和王婆婆劝慰的话，只换来她的嘶吼，月牙儿现在就像一头受了伤的小兽，她的这个声音我从未听过，高傲淡定，率真任性如她也会失控。

    后来周允桀总算来了，他的解释，他的怀抱平息了月牙儿的失控，虽然她骂我俩是骗子，她义愤填膺于我们背着她做的选择，她到底还是在周允桀怀里哭出了声音，眼泪砸在我身上竟然有万箭穿心之痛。

    她把我无动于衷，冰冷的手埋在她的胸怀里，那么暖又绵软，她大声叫我起来，叫我帮她复国，还说要帮我娶媳妇。

    真是个傻丫头，你若是那种以报仇复国为使命的公主，我早就帮你碾平西梁千军万马了。

    你居然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你不会不知道，这个世上，我喜欢的舍你其谁。

    她说了一堆傻话后，终是哭到脱力，昏倒在了周允桀的怀里。我听见周允桀对我说，"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你放心。"我听到月牙儿裙裾细琐的声音，应该是周允桀帮她穿鞋子的声音。

    我的公主，我的至宝，原谅我不能再守护你，不能再照顾你。     

    我最后躺进棺材里的那身衣裳是月牙儿亲手换的，她的手经过我身上的每一处伤疤时都忍不住停顿，那些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疤，无一例外，都和她有关，她在怀念那些我们在一起的时光，我猜不透她此刻是何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