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梦想七——希翼

     

图片发自简书App

      〈接六〉

        这一次是真的累了,这一次是真的放下了,这一次也没了后顾之忧,这一次也终于榨干了激情。

        在那个告别的春天,助理老师同时正式的成为主班,虽然她说她并没有完全准备好。但是,没有可以用来准备的时间了。

        她信心满满同时又小心翼翼地带着这个班。她说这个班带起来真的非常有压力,无论如何,总觉得自己象个后妈一样。

        她说她看到了这个班级的所有人跟W之间的深厚的相爱相生的情义,虽然最后用极其惨烈的方式分开,虽然曾经一会儿大闹,一会儿骂一会儿笑,但是那份已经融入生命的深厚,让人不敢有撼动的念头。

        我跟一位家长说:感觉这几年,就象是全身心投入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一样,因欣赏而吸引,因了解而分开。彼此看着对方无限的缺点,却又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这一场缘分,伤筋动骨。

        现在的主班,就象是失恋以后被父母之命媒酌之言安排而来的大家闺秀,门当户对,知书达理,娴静持家。但是,就是没有激情了。

          她听了以后哈哈大笑:猛一听好笑,仔细一琢磨,还真的挺恰当。

          所有的纷乱都平息了下来,没有激情的背后,还有关注吗?累了倦了淡了的大家,所有梦想的持有者,那个目标还在吗?历尽艰辛之后,关于梦想的那个春天会来吗?


        希翼

        再一次迎来了平静,一种各归各位的平静,一种各安其事的平静。

        在这种各安其事里,还有着对于所做之事的深耕与执着。音乐课堂在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沉浮中,还能够一如既往地保持着世外桃渊般的美好。

        也正是因为有着这一方波澜不惊的天地,不被过度地关注就是一种保护。提琴合奏,独奏,打击乐的切入,跟戏剧的融合,Z老师带着孩子们在音乐的殿堂里打开了一扇又一扇奇妙之门。

          把音乐带到户外去,再把风景带进课堂来,孩子们用自己的眼睛观察着这世界,用音乐和文字表达着他们对四季更替和自我与自然交融的感受。他们自由地在音乐的世界里探索,这个熟悉而又未知的领域里给了他们太多的可能性。

          万物发声皆有韵律,用音乐去理解它,表达它。才发现,无时无刻,它不是在陪伴着我们的生活,这个发现让孩子们睁大了惊奇的眼睛。

        艺术来源于生活,来源于生命,同时升华了生活,装点了生命,让一切都看起来都那么生动。他们用自己的身体发声,用乐器发声,用身边可用的一切器物发声,找出韵律,节拍,将自己丰富的感情用它们表达出来。

          他们用自己的琴对歌,你唱我和。是的,音乐真的被玩起来了。

          这让我想起了一部电影《音乐之声》。

          一天,一个消息传来,省台的少儿春晚,想邀请孩子们登台。去还是不去?

          这个决定并不好下,因为几乎有一个共识,春晚类的节目商业的元素太多了,相对不是那么纯净的舞台。

          转念一想,孩子们终究是要走出去的,他们需要有正式演出的经历。至少也能让他们明白,一个节目从准备到从电视上播出来,要经历怎样的一个过程,这个经历不是也很有意义吗?

          电视台到班上看了节目,整体比较满意。讲了采镜头的一些注意事项、个人妆容和节目一些细节的交代之后,我们就开始着手作全方位的准备。

          定服装风格的时候,Z老师说:我突然想起来了,节目负责人说让孩子们有多破穿多破,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也怔了一下,然后说:不会是把我们当留守儿童之类的学校了吧?

          Z老师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又问如果这样的话,家长们会同意吗?

          我说:我就是家长,我先表态不同意!这算什么呀?他是不是想着孩子们是留守儿童或者是希望小学啥的,居然还可以在艰难困苦中,玩这么高雅的乐器、、、打造一个煽情的故事?

        我又接着说:我们不是弱势群体,也不是需要社会救助的对象。难不成还等到时候一播出,咱再接受一堆捐款吗?

        针对这个事情琢磨再三,有点儿明白了对方为什么这么说。可能是因为来看节目那天,学校的环境吓了人家一跳吧。觉得这样的条件,能够来这儿的孩子得是什么样的家境啊。

        Z老师也说,想起来那天对方跟他说了一句话: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现在再回忆回忆当时那语气和表情,估计有同情的成分。

          想到这儿,不仅惹得都哈哈大笑起来。我们无法用一两句话来跟任何一个人解释清楚,为什么来到这么一个物质条件如此艰苦的地方上学,那就不解释了吧。我还开玩笑说:如果不是因为内心善良,做不得欺骗的事情。倒真是可以配合他们作个噱头,收一笔捐款,那走丝绸之路的费用肯定就够了。

          也由此达成共识,只请对方评估节目质量,能上就上,谈条件就放弃,不做编故事炒作的事情。

          想明白以后回复的时候,对方的负责人稍嫌尴尬,尔后马上跳开话题说:服装按你们的意思来,穿什么你们来定。同时,节目的主持词也由你们自己来写吧,怕我们把握不好尺度。

          排练,定服装,录音,录像。孩子们都特别认真地对待,很珍惜进录音棚的这段经历。尽管也出现了一些小状况,但是都及时作了调整,顺利完成。

          除夕播出,看到班级群里热闹非凡,翻录的片段不停地被传上来,各种评论嬉闹,真真地有了过年的样子。

          当时写的那段主持词,几乎没有改动一个字,如果可以起一个名字,名字就叫《桥》。

“在心与世界之间,有一座桥

在我与你之间,有一座桥

在爱与爱之间,有一座桥

如果,用形状来展示,是跳动的音符

如果,用颜色来描绘,是飞舞的彩虹


今天,这也许不是你听到的最为专业的演奏。然而,在技能的表达之外,更多的,或许,是在讲述一个故事。

所有的孩子,从零起步,整个班级,以乐团的形式,来学习弦乐,开了国内的先河。

更为难得的是,这其中还有特需孩子。

就是这样,让音乐融入每一个孩子的生命,跟他们的成长节奏相呼应。让他们在成长的过程中,逐渐找到了自己,听到了他人,知道了我来自哪里,要去往何处

、、、、、、”


          Z老师自然也很开心,他当初承诺的带孩子们走上正式的舞台,这也算是一个交代了。而从他自己来说,回忆当初的千头万绪,到如今可以在正式的舞台上呈现,当年立下的那个关于梦想的心愿,也算是实现了吧!

        学校的核心团队,第一次郑重地请Z老师吃了一顿饭,表达着对于Z老师带领着这个学校的首个班级走到这样的高度的感激和赞誉。

        年后的这个学期,是学校论证以后作出的学习小提琴时长以后的最后一个学期。由于之前没有先例,给了这个班级和老师极大的发挥空间。后来参照国内和国际学校的现行情况,作出了集体学习弦乐以两年为限的规定。而这个班将会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学满四年,并且以主课的时长来上课的班级。

          某种意义上来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这个探索,意义非凡。

          这最后的一个学期,Z老师郑重考虑后说:这最后一个学期了,也许有的孩子从此以后就再也不上提琴课了。所以,这个学期只排练一首大曲子《梁祝》,其他的时间,全给他们干货,我要教他们创作。即使以后再也不上专业课了,学会了这些,打下的基础用来玩儿音乐足够了。

          看着这一班的孩子,从眼神懵懂,来到了青春年少。我深度参与的这件事情走向了这样的一个结果,多么美好啊。

          那一天,Z老师打来一个电话。

          学校里开会,讨论新的三年级音乐学习的事情。班级主班老师代表家长问了很多个问题,其中提到了我们班参加春晚作假。证据是,音是提前录好的,根本不是现场演奏。

          Z老师说,关于电视台春晚录播的事情,如果对媒体有所了解就会知道,直播的风险。即使是号称直播的春晚,也是有备播带的。一是出于安全,二是出于节目播质量,以防意外。还有,儿童节目由于孩子小,电视台是不会冒险让上直播的,再说我们的是纯音乐类节目,那节目现场不是音乐厅,对现场声音的采集敢直播出去吗?任何一个瑕疵都会在这个过程中被无限放大。

          他有些情绪,说到最后来了一句:我理解,低年级的家长不了解情况。如果是我们班(Z老师一直称这个班级是“我们班”)的家长就不会提出这个问题。

          结果,尴尬了,主持会议的老师说:这个声音就来自于你们班的家长。

          Z老师在说这些的时候,情绪非常激动。他说这些年他是怎么一步一步地把这个班的孩子带到现在?每次上课,开车几十公里,得提着多大的劲儿来上课?下课后回到家就象虚脱了一样。他拿出毕生教学的心血给了这个班的孩子,却得到了这样的结果。他说他不能接受家长们说他作假,因为作假就是欺骗,这是人品问题。

        说到最后,Z老师说:要不要针对这个问题作一个解释?

        我说我突然想起来,年后刚开学的时候听到主班老师提过一次,但我当时没在意。因为我觉得,电视台工作常识的普及,这不是该我做的事。

        我深深地理解Z老师的情绪,他的愤怒和委屈。我说,这算多大个事儿啊,跟W老师相比,您这才到哪儿啊?

        我说,家长就是家长,但您是跟孩子一起工作的。这些年,跟孩子一起做了什么,孩子们会很清楚。在他们的未来,想起来这一段经历的时候,一定有一些无法抹去的东西。这有多珍贵,未来的他们会知道。

          这一切,跟家长有什么关系呢?最差的结果,无非是孩子的家长不会带孩子在您那儿报小课继续学琴。您缺生源吗?

        Z老师笑了,他说这么一想真的看开了啊,我的学生排队都排不上时间的啊。

        我说几年前打算去参加一个学习的时候,打开报名链接,发现学费是两个档,老师身份和家长身份价格是不同的,差距还特别大。当时打了一个电话给主办方负责人,我问他:如何证明自己是老师还是家长?他笑笑说:不用证明,自己知道。我是一个多年混迹于社会的人,无法理解他的意思。他进一步解释道:你说你是老师就是老师,说是家长就是家长,我们没有时间来核实,各自心安就好!

          我说,好一个“心安就好”,这些年这几个字就一直陪着我。今天,我把这几个字送给您。这几年,您对孩子的陪伴,心安吗?

          Z老师说,心安啊!

          我说:心安就好啊!那还解释什么呢?完全没必要。


          时间来到了这最为没有目标也最为目标明确的一个学期,相对于公立学校的孩子来说,面临小升初。

          在体制内和体制外,大众与小众之间徘徊的,这一次依然无法躲过那份物质层面的焦虑。


          一面求自由,一面去刷题。

          这一个学期的各科课程,人气极为寥落。千辛万苦追随的教育世外桃源,再掺杂着奔波于各个补习班。在这样的氛围中,似乎不合适谈任何关于未来的话题。

        我们都互相说着:过了这个学期,一切都会好了。

        终于,还是在期末汇报演出的那天,将几年来的心血推向了一个高潮。这份惊艳,来自于《梁祝》。

        还记得那天,掌声的经久不息,演出结束之后的回味无穷。


        这些年,经历的太多,想说的太多,关于音乐的这个枝节,到此告一段落。

        Z老师说:他依然清晰地记得,50岁的那一年,遇到了这些孩子,那一年,恍然如昨。

        他会创办自由乐团,优先接纳这一个班的孩子。他说,这份情谊,注定是终生的了。

        经过了小升初的洗礼,孩子们有了各自的选择,公立私立,大众小众,有了不同的方向。

        一年级的十个孩子,走过了六年,最多时二十三人,到现在又回到了十个,画了一个圆。

        坚定的始终是坚定的,质疑的永远在质疑,不曾为自己付出的多少而改变过。

        关于音乐梦想的坚守,属于大梦想的分支,是属于这个群体当中最早实现的一个。

        无论如何,可喜可贺!


        关于《我有一个梦想》这个故事本身,到此就结束了。而关于梦想这个话题,还永将继续。

        故事外的故事:

        我写到五的时候,突然有一天,就想给W打个电话。通了以后,他很欣喜,好久没有联系了。

        他说他的抑郁症依然在不间断地服药,这期间,他们家又生了一位小公主,起了个美丽的名字叫云朵。

        他说他整宿不能成眠的时候,会翻看过往的几千张照片,感慨万千。

        他说他很想给这些朋友们打个电话,但是不敢,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不再掩饰内心的脆弱。

        我说,这个班级的所有人对你始终是敞开的,愿意聊聊天的话,就拨个电话,不要怕。

        我告诉他,秋天到了,自己要知道在接下来的季节,要迎来什么。

        他说,说得真对,处暑的那天就感觉到不对劲了,本来药想减量,一看这情况,不敢减了。

        他也是一个梦想的坚守者,追随者,却摔了一个大跟头。未来会如何,谁也说不好。

        他说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是放下,但是还做不到。

        这个班级的人,聚了散,散了聚,跟最多的时候相比,走了一半多。大家有着各自的信仰和坚持,最终选择的是,适合自己的路。

        而关于梦想的故事,永无止息。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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