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这个你,活成这个我

   

图片发自简书App

我其实并不懂爱情。

少女时期的粉色烟云迅速被读过的书、看过的事、走过的路冲散。近几年来,我将爱情理解为一种短暂的冲动,一种想象的集合,抑或是一种被需要的需要。

但人呐,永远别把自己想成夜空中最闪亮的星,其实,我们平凡得要命,平凡像冰冷急流里涌动的茫茫鱼群里的一尾,永远只感受着自己在白水与绿堤间冲ba撞来去的疼痛迷惘。

可是,谁不被河流冲着走呢?

我极爱听身边的人的爱情。一餐饭,片刻安宁,两只耳朵,便可以换来一段曲折。于此间,每个往日里素常的脸孔,都会在那些缓缓流淌的心事里显露最鲜活的生命模样。

“我的初恋,拍成电视剧都没人信。”七岁孩子的母亲坐在对面,放下筷子,不在去管她平日最贪享的美食。

我对做听众一事,颇以为乐,立刻正襟危坐,作柔顺姿态。

千禧年的记忆是谢霆锋和王菲,男生们玩的是传奇,女生们用的黑白屏手机。

她说自己淹没在人堆里,偶然听说舍友迷恋学生会会长,高个儿长腿,街舞吉他,走路上也有隔壁系女生偷瞄。

风云人物?纨绔子弟!她边将自己的无机化学书塞进书包,边暗暗鄙夷。但仅止于腹诽,依旧是背起书包,于黄昏里,去大自习教室里占位自习。

大学,是用来学习的,她如是认为,未曾预料什么烂漫如春花的戏码。

可是人生的戏码哪里由得你去编排。

四月里,院系例行春游,刚刚步入大学的男孩儿女孩儿,未脱去高中里的那份拘谨稚气,却又偏偏渴望极了尝尝橄榄滋味。于是,春草如茵,春花如许,女孩们的眉目里也含了春柳,男孩们的笑容里也入了春风。

可她不太喜欢这空气来回涌动的暧昧情愫,偏拉着好友出去走。午后小径,日光里漫步江畔,春风里絮说谈笑。

于是,隔着春日暖风,隔着融融光亮,像在一个幻象中瞥见他安闲躺在不远处的吊床上打盹儿。

闻有来人,他起身望去———素净得像雪的女孩眯着眼睛看着自己。

是自己的睡姿太不雅了吗?他揉揉乱发,弯着眼睛笑。

那是独属于青春男孩的笑,阳光中尚带着几分羞赧,洒脱里又捎着一丝戏谑,穿过层层叠叠的花与叶,映入她的那同样弯着的眼瞳里。

暗夜中的一双星。

刹那,她几乎忘了自己名姓,忘了置身何处,忘了身边耳语,整个世界唯留那双星。

她挂念一天,连平素里最爱的教授在讲台上眉飞色舞,于她都似苦涩无趣的哑剧。但是自习全勤的记录还不至于破,下午一过,她依旧趁暮色去老位置安坐。

半个小时,书翻了两页,稿纸上意味不明的线条倒舞了整页,她也知自己大脑如蛋花,欲打道回府,忽然听见自习室里一阵骚动,抬眼便见到那双星的主人,那个从未出现在此地的风云人物,带着门外风进入,然后一下稳坐她的身边。

“你是不是觉得特像编故事,可是,那时,像故事一样的他真的把我的生活变成了故事。那晚,他传纸条给我,问我姓名及一切重要还有无关紧要的事情,我俩一直坐到自习室就剩我们俩,那本一晚上写了半本的本子现在还在我家里。”忆及此事,甜蜜也泛上她眉梢。

“后来呢!”我又追问。

她爱上了她曾经不以为然的暧昧,自习室同坐了半个月,却不敢向一个大众情人奢求更多,只要离他这样不太远,就挺好。

可是,他的情感如火如风,定要牵瘦弱的她去雨停后的树林里散步。她将双手牢牢藏在风衣口袋中攥住内衬,飞似地走在前面。而他在后面,一路紧紧追。

黑夜与树叶交织时,便成情侣们幽会的绝佳掩护。她走在树影里,听见石椅那边耳鬓厮磨,又望见小径尽头你侬我侬,红脸飞奔一路,岂知去向了更幽深无人迹的小园。

“你跑什么。”他终于无奈道。

“你追什么?”她多庆幸夜色遮住了她面上烟霞。

他笑笑,轻声说:“我追你啊!”

原来心跳到足够快,身体都会震颤,舌头都会打结。日日夜夜期待的话一旦吐露,她无措到极点,无助到极点,好像未经任何准备,却被推上舞台聚光灯洒下的中心,几万双眼睛同时盯着。

她得逃走,一言不发地逃离这个太美丽的罂粟花。

只是,没走两步,身后却有奇怪声响,惹得她只得回头看。

看见那个高大男孩,膝盖屈着,新款牛仔裤浸渍在新雨后的泥坑里,一双虔诚眼睛依然如星光点缀在这夜里。

周遭夏虫鸣声四起,他安稳地跪在泥地,看似祈求,却没有低头,他慢慢地说:“我跪着,直到你答应我。”

长久的静默里,她明白,她是跑不掉的

“可是和他在一起,很有压力。”她的眼睛黯淡下去,又连忙拿起筷子去夹盘中边角的配菜。

做风云人物的女友,需经受每一个爱慕过他的女孩审视眼光的洗礼,在自习室,在操场,在图书馆,总有不同脸孔的人无故地将打量的眼神掷向她,间或和着一句“不怎么样”的利剑。

她本不自信,在日日年年、每时每地的无尽审判里,愈发得灰暗了。

若爱情的温存可以治愈她,该有多好。她也收到过男孩的礼物,得到过男孩的情话,可是初恋爱时的狂热消散后,这个活跃分子又流连于各个社团、赞助间,显露于舞台辩论台各个台上。

他总在台上,在眼神交汇中,在灯光聚焦下。而她好怕聚光灯,好怕众人目光,怕到每场他沾沾自得的赛事她都在自习室中躲过。那个安静狭小、无人注目的角落才让她感到现世安稳。

她早起上课,他赖床贪睡。

她泡图书馆,他外出拉赞助。

她蹲自习室,他在网吧打传奇。

“你知道他什么时候惦念我吗?”她苦笑道:“期末挂科需要补习时,他拿着书本找我,不提外面的花花世界,只求我帮他渡难。可那时,我却觉得快乐,他乖乖坐我身边,只属于我,不属于其他时,我觉得快乐。”

可那也无法改变了。两个原本有机会无限靠近取暖的年轻灵魂,却在无数细琐的选择中渐行渐远,渐渐朝两个不同的轨道运行。

交往一年半,她提了分手,他几度痛挽,也难使她改变心意。

“难过吗?”我小心问。

“怎么可能不难过?我只能更加努力学习,让这事填充我每一个可能想他的间隙。可是夜里还是会想,那年十一他回家,我偷偷进他寝室拿回他的脏衣服,放在自己的盆里一点点揉搓洗净,然而折得整整齐齐端放他床头等他回来,自己的床底脏衣服却根本想不起来,我那时总觉得得让他想到我都觉得甜。那时,怎么可以那么傻。”

“那不是傻,只是为他付出让你快乐。”

“是啊,也许,我也需要被需要吧。”

她继续柔声说:“你想知道我们最后一次联系吗。”

他们毕业一年,工作一年。

她手机里传来陌生号码的简讯,说想与她视频,看看她。而署名便是那个曾经的少年。她几乎立刻去最近的网吧,然后疾速登入,轻描淡写地说:“在。”

讯息发出当即,视频申请也传来。她的手颤抖难已,抿着唇等待数秒才接受。

熟悉的人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

“你还好吗?”他勉强地笑着问。

她内心波澜万千,可脸上偏偏露出水波不兴。

“很好。”她回。

长久空白里,对面的人就这样静静看她,像他们恋爱中的每次自习课上,趴着睡觉时看她的温柔模样。

“我这里网不好,没事,我就下了。”她佯装不耐烦地打道。

不等对面人回应,她又逃跑了。

胆怯如她,不敢再看他一眼,摇摆如她,怎敢再流连那双星目。

那是最后一次,她与他“见面”。

十年前的一分钟视频通话。

“那他现在在哪里呢?”我追问。

“不知道…”

“结婚了吗?”

“都三十好几的人,肯定结了。”

“有孩子了吗?”

“大概吧。”她的声音低到听不见。

“那你想他吗?”我斟酌再三,终于抛出这个问题。

“我说不好,只是想知道他现在怎样。我们有一个共同朋友,可是我不想问,我怕他知道我在问。”

“你想知道,我可以给你搜,有姓名在加些信息就可以找到。”我安抚她道。

很简单的事情,姓名加上毕业学校,排除、定位,三两下就在网上找到照片和相关信息。

“是他吗?”我把手机递给她求证。

她一眼后便果断摇头:“不是。”

我刚想抽回手机继续翻找,却被她按住屏幕的手止住。

停顿半刻,她如失魂魄,轻声道:“是他,这个撑着下巴的姿势是他。可是,其他都不像”

说罢,还回手机。

看见图片上那个寸头戴眼镜,一脸油腻,被身前会议桌遮住啤酒肚的中年男人。

我不敢再问了,我犯了错误。

就让刚刚那刻的失望于无声消散去罢,就当少年依旧,就当纯真依旧,就当所有经历的勇敢与痛楚都不曾离开吧,这个八岁孩子的母亲只是想在闲散的言语里重新做回记忆里爱过痛过的女孩,我又何苦将那青春梦幻撕扯开,央她看看现实狰狞呢?

爱于那年的他兴许只是短暂的冲动吧,可于她却拥有时需要与被需要的愉悦,而现在变成了失去后时光流淌里慢慢拼凑积攒的想象。

请允许她偶尔做回女孩吧,思念那个男孩,那个在记忆不曾减半分光彩的男孩,那个让她活成这在这个她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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