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碰巧下着雨，我碰巧坐在窗边。
雨是容易勾起我愁肠的东西。碰巧桌上有酒，于是，我想抽支烟，饮些酒。而烟和酒碰巧都容易让人麻醉，让人忧愁。
所有令人忧愁的事，碰巧都在这个时刻聚齐。
悄悄的，悄悄的，趁我还未发觉，连秋天都快要过去。真想在这个时候收到你的一封信。
1.
月末的这些天，天空一直阴着脸。西伯利亚荒原上吹来的季风，已经陆续抵达南境。气温一天天变得冰冷，清早起身时，我已经忍不住要加上一件风衣了。
近日来天空总是灰蒙蒙的，以往总是持续好多天。今天的云压的很低，目力所及之处，皆是雨幕朦胧。
我想起，那日和你约好一起早起看太阳，可我却害怕遗忘。你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兴奋得一整晚都睡不着觉。天空破晓时，我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我再醒来的时候，早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匆忙洗漱，赶往约好的地点，空无一人。
本来以为我们不会错过，可是有的时候，就像回家的末班车，错过了，就不会有下一趟。后来听你说，那天你也没去，我顿时又没有那么懊恼了。
可是回想起来仍有遗憾。遗憾是未能与你共享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遗憾是没有机会再邀请你共享日出日落。活像是小说里那些狗血的情节：约好了一起看电影的两个人，一个没有带钱，一个没有赴约。
早晨起来的时候，天空偷偷看成了灰色。尽管昨天傍晚的时候有了一丝放晴的迹象。一夜寒风，吹尽，忘了关窗。夜里着了凉，浑身酸痛，梦见什么，毫无印象，只记得是梦见你了。
“听说突然梦见一个很久没有见到的人，说明对方正在遗忘你。”
我不知道此话可否当真。
我不再去想，你我之间最好的结果应该是：彼此错开的时间，彼此错开的地点。
人潮拥挤，哪里会有那么多的相逢？西风吹尽，落叶堆成金黄的坟墓。我把关于你的所有记忆统统掩埋。漫长的夏天早已经过去，不会再来，秋天也快要过去，冬天会很漫长。
可是，漫长，再漫长，终不及曾与你相识的时光。
2.
其实我是喜欢雨天的。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有一天夜里，春雨绵绵，滋润大地，黎明时分，天转晴朗。清早起身，披星戴月，赶往山顶。山间的小路上还湿润着。枝桠和树叶，绿草和青苔，都夹带露珠。所有的一切都保留着前夜风雨的痕迹。山间带着雾气，有一种独特的美。
还好我赶在日出之前，看到阳光穿透雾霭，穿过时空来到我面前。
我后来到过许多地方，看过许多风景，我爱看日出，也爱看日落。只是再没有和你相约那天的兴奋和期待。
后来，再没有人与我一起，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原本开始有了起色的生活，也因为各种走散别离，而变得平淡起来。
让我感到奇怪的是，我并没有觉得乏味，反而更享受这种一个人的宁静。
3.
记起七月的某个下午，午觉醒来已经是傍晚。家中无人，我透过窗子看到外面乌云密布，一下子突然觉得好难过。
气氛变得有些压抑，竟不由得烦躁起来。
微信群聊里一整个下午没人聊天。不知道各自忙些什么。
恰好是周末的下午，想到去学校补课的翠翠应该回来了。于是约了她晚上去爬山。
我等她来，她问我：“要不要带伞？我怕待会儿会下雨。”
我回：“带吧，已经下了。”
天空隐约零星的落下几粒雨，公园里行人稀少，大约是因为知道今晚是个雨夜吧。
我和翠翠往山上走去，才刚刚迈开步子，大雨便倾盆而来，不及躲闪。雨水打湿白鞋，然后两个人就窝在奶茶店的角落里聊天。一晚上都是她在说，我只尽情地聆听。翠翠，也是个孤独的小孩。
等到雨声渐渐稀落的时候，已经临近午夜，街道上少见人影，连车都很少。
翠翠问我：“还要去爬山吗？”
我已经有了倦意，说“回吧，今天太晚了，女孩子家家，不安全。”
“你不是在这吗？我不怕呀。”
“待会儿把你捉了，卖了换糖。”
她只好嘟着嘴，悻悻地接受安排。
送她回家，再返回时，看到灯火熄去，而山上的路灯却还依稀亮着。
没有多想，点上一支烟，就循着山道向上走去。
几分钟我便走到了山顶，手机屏幕上蓝色的信号灯闪烁。翠翠说：“到家了，你早点回去。”
我给她拍了一张山顶上俯视宣城的照片。然后关掉手机，不再回复。万籁俱静，只有几处零星灯火。
此时无声胜有声。
4.
那天晚上山顶上寒风阵阵，细雨绵绵，路灯下，可以隐约的看到细微的雨粒，随着风飘飘而下。
冷风和雨打在脸上，毫无感觉，我只静静地站着，一支一支的点烟。
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这样的时候总会忽然想起你。兴许是我的潜意识里还埋伏着一个你，在我最孤独的时候会出现。可是，我却怎么也记不起你的脸了。
我努力的回忆，想要抓住流逝的时光，终究敌不过遗忘的力量。
忘了，便忘了吧。我心里默念，可是无可奈何，那是个雨夜。
看着雨天又想起你，可我却不想再记起你了。
5.
雨还在下，天气越来越寒凉，酒还在饮，身子却越来越暖和，旷野无人，视野里有浓有淡。
想起从来没有送你回家，别人我倒是送过不少。有一天晚上送朋友回家的时候，朋友忽然提起你了：
“阿雨，你以前是不是常常送她回家？”
我答：“从来没有。”
然后我没有再接话，心里却想：还好没有。为什么这样想呢？我庆幸没有让你留下这样的回忆，我怕你回忆起来不高兴。
朋友了解我，也没有再问下去。
以后一定还会有人送你回家。我希望那个人是我，又希望那个人不是我。以后我还会送很多人回家，却不会再是你了。
生活有时候就是这样，遇见一些人，又遇见另一些人。很多人来了又走，不着痕迹。
我总是说：不再想你了。可是我总以此为借口，以雨的名义，偷偷地，偷偷地，再想你一遍。
雨是一生错过，雨是悲欢离合。
落在我一生中的雨，你不可能全部看见。
我后来想起你时，从未落泪，可总是在雨中。
终.
深深的话要浅浅的说，长长的路从此再慢慢走。
有一天，我再次一个人，走过曾和你一起走过的路，仿佛又看见，你在雨中，撑着一把彩色的伞，轻轻回头，嫣然一笑。
二零一九年.十月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