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照顾星辰,我来守护你

风温和地吹着,南星落和北夜沉在屋顶上。她抱膝坐着,抬头仰望着距离遥远的星空,望着那些早已经过去了的过去;他枕着手臂,凝视着她宁静的侧脸,在浅浅星辉里流淌着白玉一般的光泽,看见了那些还未到来的未来。

倏尔,她回过头来,惊醒了还在痴痴地想着未来的他,“听,那远方深处的星辰在窃窃私语呢。”然而不等他说话,星落就把话题给转了一个大方向。

“阿沉,你是怎么遇见我的?”

“唔,刚好迷路到你身旁。”

“你这么实诚……”星落翻了一个异常魅惑的白眼,打破了她以往的冷艳。夜沉看着她,不禁乐了,她也弯了嘴角,笑声穿透了夜空,星辰也闪烁了许多。

“我来给你跳那个叫《夜沉》的舞好不好?”她站起来问他。

“好啊。”他应了,撑着手臂坐起来,看她在屋顶上跳舞,如同绝尘的仙子一般,遗世而独立,仿佛随时都会随风而去。

他终于从梦中醒来,脸上还有几分泪水干涸的痕迹。天已然大亮,身边却再无她的气息。

占据了整面墙的镜子,长长的把杆,原木色稍微反光的地板。

还有一个正在跳舞的女孩,是独舞,孤独冷艳得性感。

他不禁推门进去,在角落的位置坐下来。

她回头望向他,星眸淡淡,泛着深邃而忧郁的蓝色。

明明距离得并不远,却像是遥远的星辰一般可望而不可及。

那种喜欢,像是野地里的荒草一般疯长,最后在那一片漫天的大火里,燃成了灰烬。

然而等那春风又袭原野,又将是一年的碧绿。

“我,我迷路了……”她就站在那里,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凉澈的目光看得他忍不住站起来,说话还有些磕磕绊绊的紧张,还傻愣愣地看着她。

她没有说话,撇了撇嘴,这么拙劣的借口,然后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他离开。

“唔,可是……我不认识路。”他不禁有些失落,开始检讨自己是否长得还算赏心悦目。她依然保持着之前的动作,看着他在那里发呆碎碎念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突然他的手机铃声响起来,是一首钢琴曲《星空》,很是清冽悠远绵长。然而等他接起来,一阵暴躁的声音穿透了安静得有些尴尬的空气。

“北夜沉!你死哪儿去了!不会又迷路了吧?!知道自己是路痴就不要乱跑好不好?!亲!!!你说你怎么就……”另一头传来了一个相当狂躁的男声,吓得北夜沉差点把手机给丢出去。

“站在原地别动,把你的位置发给我,我过去找你。”虽然絮叨了一大通也还是很生气,那个男声还是任劳任怨地过来解救他了。

“好。”他很乖地答道。

然后等了不一会儿,就听见一阵急匆匆跑过来的脚步声,是一个长得挺可爱的男孩子。

“北夜沉,这么偏僻的地方你也能找到,也是够了……”

眼看他又要开始长篇大论的说教的样子,北夜沉打断了他,“停停停,我们该走了,别在这里打扰人家了。”

男孩这才注意到旁边安静地站着的南星落,“唔,你迷路得还挺是地方……”北夜沉没等他说完,就拖着他走了。

“你认识路吗你,你就拖着我走?!”他们的声音渐渐远了,消失在了长长的走廊里。

南星落回身继续跳舞,才放出来的伴奏,正是那首《星空》。

夜沉如许,星罗棋布。

宇宙荒凉而星辰落寞,每一颗星辰都是孤独的。

这万千轮回,这星辰无数,纵横几何?究竟哪一颗才镌刻着她前世今生的宿命?

南星落却忍不住想起了白天闯进自己舞蹈室的那个人,愣头青的模样,呆头鹅,还真是迷路了,不禁觉得好笑。最后摇了摇头,顺利地把他从脑子里甩了出去,蹭了蹭枕头,然后安然地睡过去了。

她却在他的梦境里浮浮沉沉,深深浅浅地撩拨着他的心弦。灿若繁星的眼眸,在那一片深蓝里仿佛藏着浩渺的宇宙,每一次想到她的眼睛都感觉自己的心尖都在颤抖。正跳着舞的她甩了甩衣袖,拂过了他的眼睛,他忍不住迷离了一下,再定睛的时候,她的身影正消散在了空气中,他伸出手去,试图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有抓住。

他从梦中惊醒,猛然坐起来,还维持着手伸出去要抓住什么的动作,然后收回了自己的手,呆呆地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会儿,难道自己真的喜欢上她了?

他又重新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一遍又一遍的想起才遇见的她。

“亲,能消停会儿了吗?你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已经很久了!”隔壁床的男孩忍不住了,撑着床爬起来打断了他的想象。

“唔,抱歉,我这就睡。”听见隔壁男孩翻身时琐碎的声响,北夜沉却睁开了眼,怔怔地看向了窗外的夜空,最后累了,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他借着昨天自己发给朋友的位置,回去了昨天误闯的地方。却只看见上了锁的门,透过玻璃,看见的还是昨天的场景,只是没有他想见的人而已。

他在门旁边席地坐下,想再等等,也许是时间还早,或者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来迟了呢。最后确实等来了一个人,不过不是她。来人是一个大姐,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要打开锁的时候,他站起来,问:“大姐,那个,昨天在这里跳舞的姑娘呢?”

大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哦,那个姑娘只是临时借了这间舞蹈室。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唔,没有,可以告诉我她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吗?”他迟疑了一下,问到。

“联系方式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姓南。”大姐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嗯,谢谢,再见。”他有些失落,道了声谢转过身就离开了。

然后就很久没有见过了,只在梦里会想起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对这个尚未知晓名字的姑娘着了魔,上了心。记忆里最深刻的,就是那双眼,极美的眼,极澄澈的眼。

直到偶然的一次他看到了同事办公桌上一张海报。幽蓝色打底的海报上写着三行诗:

从童年起,我便独自一人
照顾着
历代的星辰

下面是一个女孩跳舞的剪影,没有清晰的容貌,却是让人心驰神往的冷艳,孤傲,优雅。

左侧是她的名字,行云流水一般的签名,南星落。

原来她叫南星落,和北夜沉真搭。

直到同事从茶水间回来,他还站在那里,怔怔得着了魔似的看着那张海报。

“怎么,你也喜欢这个跳舞的女孩?”同事问他,他不由得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那我跟你讲讲,你肯定就喜欢她了。你不知道,她被国际大师夸奖是“可望不可及的星辰”,同名一舞《星落》完美融合了古典和现代……总之,就是特别特别厉害的女神啊!就是受众不是很广,我也是很意外地一见钟情。”北夜沉的眼睛愈发地亮起来,眉眼弯弯。

“对了,下个星期她在本市有一场演出,就在星光剧院,我有票,但我那天刚好有事情去不了,那就你去吧,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国内的表演呢。错过了真是可惜。”同事的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他感觉自己的脑子里瞬间烟花漫天,终于可以再次见到她了!

等待的日子是如此的漫长,内心的焦灼越来越严重。北夜沉已经有好几天不在状态了,终于等到了那天。

那天的交通实在是不好,路上还耽搁了许多时间,等他紧赶慢赶到了的时候,基本上已经是快要结束了。

南星落谢幕完了正要走回后台,他跟了上去。她回身看向他,只是挑了挑眉。他终于勇敢了一次,还是有些结结巴巴地说,“星落,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很久了,你还记得那个迷路的男生吗?就是我,刚好迷路到你身旁啊……”

“嗯。”她应了一声,没有拒绝,也没答应,转过身走了。他还呆在原地,敲了敲自己的头,想了想还是没追上去。

其实南星落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几年前的大男孩,他看起来成熟了许多,但这情商啊,还是有待进步。她眸中含笑,摇了摇头。

……

不过谁也不曾想过北夜沉竟然如此执着,她走到哪都能收到他的星辰花,每次还都有一封小信,准确的来说是情书。但难以置信的就是,北夜沉就是用如此传统的方式追到了南星落。

“唔,我答应你,我们在一起。”南星落在一个繁星满天的夜晚答应了他。

“从此,你来照顾星辰,我来守护你。”北夜沉握住她的手,轻轻地吻上了她的额头。

“我原本只有姓,被送到福利院的那天,正赶上流星雨,所以就叫星落了,这还是福利院的许妈妈告诉我的呢,不过,现在她已经过世了。”南星落说着说着,语气就低沉了下去。

他牵着她的手力气大了几分,“以后我来陪伴你,我来守护你,不要想那么多了。不说这个了,我叫夜沉的原因你知道是什么吗?”

“夜,沉了?”她顺势接口。

“唔,就是天黑了,不过叫天黑不好听……”

“哈哈……北天黑,也好听……”她忍不住乐了,也遂了他的心思。北夜沉看着她轻快了许多的表情,点了点她的额头。突然说了一句,“你的眼里盛满了星光。”

南星落呆了一下,他顺势吻上了她的嘴角。

一年后,南星落编舞《夜沉》,却在排练的时候晕倒了,北夜沉赶忙把她送进了医院。

南星落在病房里一直都没有醒过来,在这期间,医生为她做了各项的检查。

“她目前的情况,很难说。主要是这个病例之前从未出现过,她是第一例。她可能只有几天几个月的寿命,也可能再活几十年都不是问题。不过目前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她不能再进行运动量大的事情了,比如跳舞。”医生说。

“哦。”北夜沉应了一声,有些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去到她的病房,呆呆地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低下了头。感觉到手中的重量轻了几分,他知道她就要醒过来了,来不及掩饰好脸上的情绪,“你怎么了,医生怎么说?”她的脸色还有着几分苍白,唇色如同将要凋零的百合花一般。

“没什么,就是说你可能不可以再进行运动量大的事情了,比如……”他有些说不出来跳舞这件事,毕竟那是她唯一的事业,也是最爱的。

“比如,跳舞?”南星落却是一言就道破了他没说出的话。

“没事,我还可以去做别的事情。我的人生也不是只有舞蹈啊。就是挺遗憾不能跳《夜沉》了。”她倒是没有纠结那么多。

“嗯,对啊,你能这样想真好。”他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隐瞒的那部分还是不要说了。

……

然而,不久之后,南星落又再一次进了医院,这一次,他不在,她知道了自己的病情,真正的,不只是不能大运动量,还有比常人要更加无常的寿命。

“嗯,好,医生再见。”她和医生道了别,拉开了比平时要沉重了几分的房门,在医院走廊尽头的长椅上坐了下来,蜷缩起身子,六月份下午的阳光还是那么灿烂热烈,单薄的她投下的影子也那么厚重,落下的头发遮住了她又苍白了几分的脸色,无声的泪水在她笑着的时候从眼角滑落,他是为了留住她吗?她还有多久的寿命呢?

她想了很久很久,还是想要走,她想要安静的离开,谁也不惊动,谁也不会悲伤。

“亲爱的,我想出去旅个行,就不定归期了,想回的时候就回来。”她发了一个让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短信,北夜沉皱了皱眉头,她实在不是什么会有突然的决定的人,她也没说要去哪,谁也没带,就一个人走了,让他忍不住有些担心。奈何南星落掩藏自己行踪的工作做得太好,他还真是查不到她的航班号。

她还是真的去旅行了,在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行走,看过大片的薰衣草花海,饮过当季的葡萄酒,在森林的边缘小屋里住过几晚,还赶上流星雨,灿烂的最后,燃烧得特别美丽。

她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归期,心也渐渐打开,却也越来越思念他。而在这时候,北夜沉也终于追到了她。

“我不知道哪一天我就去了,所以你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们好聚好散不好吗?”

“那你也不能找个地方想静悄悄地离开人世啊!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你是不是傻?!”

“我……你还吼我……”说着说着她的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下来,濡湿了他的肩膀。

“管它呢,不要想那么多,爱一天有一天的温柔,我们就赌那几十年好不好?”他的下巴磨蹭着她柔软的发顶,轻声细语温柔而坚定地说道。

她却没有说话,只是紧了紧抱住他的手臂。

“你们知道吗?北夜沉发现了50光年之外的一颗行星,他还争取到了自主命名权,于是他就用了我女神的名字,重点是,那是他女朋友。”一位男同事在办公室里宣扬,“你说,还真是一样的职业,不一样的命啊!”

“你哪里有人家长得帅,有人家聪明……”同办公室的人调笑他。

北夜沉刚好开完会回来,大家都围了上去,争先恐后地询问有关南星落的信息,他一一回应。等热闹渐渐散去,他还是忍不住唇角上扬的弧度,眉眼含笑的给南星落发了一条信息,“从此宇宙中就有一个叫'南星落'的星球了,怎么样?高兴不高兴?”

“嗯,高兴。我做了饭,等你回来吃。我们晚上去看星星好不好?”南星落很快回了他的信息。

“好,等着我。”

而等他回去的时候,时间却实在是有些晚了。桌上的饭菜已经凉了,南星落也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安静地睡着了。于是他先去卧室取了张毯子,替她盖上,然后想去热饭热菜,再唤她多少吃一些。看她的头发已经凌乱地覆在了脸上,忍不住伸出手帮她拂到耳后,却感觉触手的感觉有些僵硬,温度也有些低。

北夜沉想到了最不想的那个可能,这一天还是来得太快,他颤抖着想把整个手掌覆了上去,却又收了回来,在沙发一侧的地上踉跄着坐倒,捂住了自己的脸……

“她的遗嘱里说的是不立碑,不留墓,把骨灰洒进海里。我们就遵循她的意愿吧。”从火化场里出来,她唯一的朋友对他说。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你去吗?”

“不去了。”

他一路浑浑噩噩地回到家,那个曾属于她和他的家,在她最后呆过的那个沙发上躺下来,无声的泪水默默地落下。

他懊恼地抓住自己的头发,鬓角已经悄悄染上了几枚银灰的痕迹,几天没打理的脸上窜出了胡茬,眼角的疲倦怎么也盖不住,心底的愧疚和自责一波又一波,如果他能早些回来,也许她就不会……就算终究留不住,也还能多几天,甚至几十年啊。

夜渐渐沉了,那颗叫“南星落”的星辰也又一次出现在夜空中,他终于睡了过去,在她的气息里,陷进了黑甜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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