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爱情观

关于爱情,羡者有三。

一是钱钟书与杨绛。他用一句话概括他们的爱情:“绝无仅有的结合了各不相容的三者:妻子、情人、朋友。”

二是三毛与荷西。荷西入葬后,三毛写下:“埋下去的,是你,也是我,走了的,是我们。”

三是萨特与波伏娃。萨特说:“不要结婚,我们定一个为期两年的协议。”波伏娃没有做“等待萨特的女人之一”,而做了“终身等待萨特的唯一女人”。


茫茫人海中找到“Soulmate"着实不易,萨特与波伏娃对待灵与肉的态度则更加惊世骇俗:灵魂相依,身体自由,一切透明,遵守则合,违约则离。“偶然之爱”与“必然之爱”并存尽管听起来很酷,可真正从不嫉妒的爱人,其中忍受的苦楚只怕只有自己知道。

大二的一次欧美文学课,老师在讲萨特的《禁闭》,提到他与波伏娃的契约式(多配偶制)爱情,说这两个人拒绝一纸婚姻,却做了一辈子情人。

教室一片哗然,室友激动地拍着桌子,内心犹如千层浪在翻涌:对啊对啊真正的爱情可不就该这样,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啊,咱不需要结婚,连男人都不需要。然而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说好四年一起吃狗粮,人见人爱花见花败的室友还是幸运地遇到了那个“在他身边,却又可以舒舒服服做自己”的人。在男生加起来不过十来人的中文系,她居然能神奇地在隔壁班遇到对的人,意外也不意外。她不相信命中注定,只相信“天时、地利、人和”。

我们常常寝室卧谈到深夜,还未合眼又被东方鱼肚白亮瞎。我们谈爱情,谈理想,谈恋爱中男女思维的差异,谈性和爱这对鱼与熊掌何以兼得,谈性格互补是否为正确的寻偶法则,谈自己是否有“Bisexual”的倾向,谈长辈们坚持门当户对的合理性,谈每个人是否一生只有命中注定的一个人,而错过的几率又极大,从而导致婚姻关系中有那么多人抱憾无穷。

我们都渴望性先于爱,性可发乎原始情欲,而爱需日积月累的滋养。可这终究只是几个内心狂浪而囿于行动者的秘密遐想。《老友记》中莫妮卡和钱德勒的爱情是我们最觉得不可思议又最羡慕的,五六年的友情,却因“Great in bed with each other”触发了爱情,二人对彼此的了解加上共同的努力经营,结局近乎完美:领养一对双胞胎,不为传宗接代,不为家庭舆论,只为共同参与新生命的成长过程,看着他们从爬、走到跑、跳,听着他们喊出第一声“爸妈”,目送他们上大学离去的背影后,还把彼此粗糙的双手撰得更紧。

我们都承认自己喜欢与同性相处远甚于异性,我们都相信上天安排了成千上万个人和自己相遇,有的擦肩而过,有的片刻驻留,而我们都希望将来择一人终老,且不后悔当初的选择。

我看过许多别人的爱情故事,而身边如此像童话的只有一个。或许是室友和那个他的感情太过纯粹美好,遮蔽了旁人看不到的苦恼也未可知。

他叫她丫头,她叫他萝卜。萝卜每天早晨都打电话叫丫头起床,永远起得比丫头早。因此我们寝室多年不必设定闹钟,也是托丫头的福。丫头喜欢吃,却怎么也不长肉,萝卜总是二话不说陪她吃遍各种大街小巷,石塘街的烤串,北区商业街的梅干菜饼和薯格,南长街的绿豆酥和烤猪蹄,海岸城的西多士与铁板烧,然后一个人在晚上玩命打篮球。萝卜总是笑着看着丫头狼吞虎咽,一边倒水一边说“慢点吃” ,眉眼里满是宠溺。

丫头喜欢泡图书馆,喜欢人多又安静的气氛,我常常因为受不了自习室高浓度的二氧化碳而拒绝陪同,萝卜总是一本书一支笔拿在手里就乐颠颠地去了。除了上厕所,我没有见过萝卜不愿意陪丫头的时候。萝卜对丫头好,而丫头私下里说,她更喜欢我们,更喜欢和女生天天腻在一起。萝卜有时候会嫉妒,会失落,会怪丫头偏心,导致我有一段时间极害怕萝卜讨厌我。萝卜对丫头很好,爱屋及乌的好,所以每逢圣诞节或情人节,丫头总会收到四个苹果,一个留给自己,剩下的都给我们,四年来,我们收到唯一来自异性的礼物,也全都来自萝卜。

萝卜总是急丫头之所急。219最小的室友,我们叫她猫头鹰。每当黑灯瞎火的时候,她就伴着我们平稳的呼吸看霹雳布袋戏,第二天和我们汇报,谁说了梦话,谁打了呼噜,谁夜里翻身了多少次。猫头鹰容易宫寒,我们用红糖玫瑰热姜汤好生供着也丝毫不起作用,有一次夜里,猫头鹰突然疼到脸色发白,浑身冰凉,连喝水都吐,我们都以为她要撑不过去了,萝卜知道了,拿了身份证冲进女生寝室楼,抱起猫头鹰就往北门跑。那是个冻人的深秋之夜,三个女生跟在一个抱着女生的男生后面一路狂奔,就在那时候对萝卜萌生了新的敬意。男票就要找这种啊同学们!(敲黑板)

还有种种诸如此类的细节。

前几天丫头写了一篇关于爱情看法的文章,里面有些句子令人少女心爆棚:“你的头靠在我的腿上,我的手轻轻地抚摸你的头发,听彼此说所有的事。我很懒,但我会尽量早起,给你做一顿早餐,为你笨拙的地打领带,踮起脚尖亲吻你的额头,让你的一天从早晨开始就很美好。”很羡慕这种甜蜜又优雅的相处方式,可糙女执行起来效果大概会是这样:“你的头靠在我的腿上,我把你的鸟窝揉得更乱,叫你滚去洗头。我很懒,但我热爱做饭,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吃完必须洗碗。我不会打领带,毕竟当年连红领巾都系不好。我不会踮起脚尖亲吻你的额头,但我尽量保证你亲吻我的时候,我是刷过牙的。”

我想要的爱情很简单却也很难。

我希望你的脾气至少和我一样好,因为我从来不擅长吵架,我不希望在你大吼大叫的时候,只能隐忍退让或低声啜泣。

我希望你会乐意品尝我努力去做的各种新菜式,而不是皱着眉头说“这个热量太高了 。”

我希望我们有共同的方向,不需要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房子,只要能容下我们,能容下偶尔来看望我们的父母、来做客的朋友,也许一只猫,一只狗,也许两个孩子。 

我希望我们有共同的兴趣爱好,我为我爱的毛姆辩驳,你为你爱的夏树静子发声。房间里充满音乐,流行或古典,喜欢的书堆在床头,喜欢的人躺在枕边。

我希望我们和而不同,你看球赛到通宵达旦,你去钓鱼,去蹦极冒险,去打怪升级;我开辟阳台上的花园,和番茄裂缝中的蚂蚁对话,白天让房间闻起来像薰衣草和阳光,晚上在飘窗看月亮到睡着。

我希望当我们争吵的时候,所有的痛苦不快像闹脾气的孩子一样转眼就忘,所有的矛盾问题像理性的成年人一样冷静解决。我希望如果我有朝一日把门狠狠地摔在身后,竖起浑身的刺准备冷战,请一定看穿我内心的煎熬。也许你会从背后抱住我,轻声在耳边说“我们和好吧”,那比什么都有效;也许你会拿起从来不碰的锅铲,为我做一次蛋炒饭,我会假装满不在乎地拿起勺子,一边说盐放多了蛋煎老了,一边全部吃光。也许你会狂捶着门说“我错了,宝贝你想买什么咱们去买好不好”(哈哈哈这是最有效的),也许我会给你写一封长长的信,因为文字的措辞要比脱口而出的冲动话要温柔得多。

我希望你首先是我的朋友,而且不管以后如何,我都永远不会失去这个朋友。

我希望彼此无需漂亮的面具和花哨的伪装,我们在对方面前,就是最真实的样子,你最坚信我内心深处的那个天使,还对我内心那个恶魔坦然接受。我懂得你坚强外表下的脆弱,明白你为家庭遮风挡雨而挺直的身躯也需要被庇护。

我希望我要寻找的那个灵魂装在容易被我发现的躯壳里,虽然我们常常会被五花八门的躯壳迷惑或误导。

我希望当我有足够勇气望着你的眼睛,而你也在望着我。我眼睛里的你,和你眼睛里的我,都是我们想要看到的,自己最好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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