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其实很多事情在初现端倪的时候就应该学着接受,只是我一直错误的以为破釜沉舟便能等到你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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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小姐,新书的名字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沈清阡用最官方的语气回答,“只是对文中内容的总结。”

“大家都在猜测您是否是故事里女主角的原型,方便和大家分享一下吗?”何希希紧盯着她的眼睛,生怕错过什么重要的信息。

沈清阡狡黠的一笑,“书中十九岁的阿离是个光彩夺目的女生,但我不是。”

“那个时候您是什么样的呢?”

沈清阡显然是没料到看起来才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会这么……大胆。这才开始认真的打量她。

何希希继续穷追不舍,“十九岁那时候不应该是最好的年纪吗?为什么您会这么说?那个时候您是什么样的呢?”

沈清阡心想,这丫头还真是不好糊弄。她思忖一会儿淡淡说,“十九岁的时候,很像猫。”

“猫?”

“很敏感,很多变。”

“为什……”

“因为,那个时候喜欢上一个和星星一样遥不可及的人。”她的口吻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哀乐。

何希希用探究的目光看她,“喜欢上一个光芒万丈的人,会很辛苦吗?”

沈清阡摩挲着食指上的戒指,眼神里秋波微转,“他喜欢你,就不会辛苦啊。”

采访结束后,何希希被叫到一边训话,“你怎么回事儿?为什么不按稿子念?你看你问的都是什么破问题,你不要以为你能进来就万事大吉了,我告诉你,你下次要是再这样,你信不信我分分钟让你滚蛋……”

眼看沈清阡走出录音棚,何希希堆着笑说,“不劳您大驾了,我现在就滚,现在就滚。”她摘下工作牌抓起包就马不停蹄的追了出去。

“沈小姐,请等一等。”

沈清阡疑惑的回过头。

“我能和您谈谈吗?”

“实在抱歉,我先生还在等我。”

何希希的目光越过她看向倚着车站在对面马路边的林一凡,而后垂着眉呢喃,“真的已经结婚了啊。”

沈清阡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不好意思的说,“那我先走了。”

走出两步,就被身后的质问声惊到。“沈清阡,你口口声声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沈清阡僵住了身体,回过头看见女孩晶亮的眸子里全是不屑。

她恨恨的开口,“你根本就不配陆然哥的喜欢。”

陆然,陆然。

是那个陆然吗?是十九岁的沈清阡怀着一腔孤勇飞蛾扑火般去喜欢的陆然吗?

十九岁的沈清阡不是身材高挑的气质美女,也不是娇小可爱的甜美萝莉,她是各种电视剧里普普通通的路人甲。

在女孩都热衷鹅黄色和天蓝色的时候,她只钟情于烟灰色,女孩子们开始涂各种口红时,她只是给开始皲裂的嘴唇涂凡士林,在大家都期待着电影情节里的浪漫邂逅时,她只是默默地在角落写各种天马行空的故事。

在遇见陆然之前,她对很多事情都很自然的漠视,用乔杉的话来说,沈清阡就是行走在大千世界的一缕淡色。

乔杉是沈清阡的发小,两个人从幼儿园开始就在一个班级,之后一路过关斩将双双考到市里的第一中学,她们的革命友谊得以继续发展。

那天上午,化学老师要求大家组队做实验,乔杉偷懒没来上课,她便一个人坐在角落摆弄那些瓶瓶罐罐。

“我可以和你一组吗?”

沈清阡抬起头看见男孩子温润如玉的脸庞,呆呆的点点头,笨拙的将身边桌子上的仪器挪开。

她能闻到男孩儿身上洗衣粉的香味,困惑的感受着胸腔里没来由的心跳如雷。

那是沈清阡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注视陆然,男孩浓密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在脸庞上投下光圈,线条明朗的侧脸轮廓似是融在了从窗外透进来的一大片光影中。

“看够了吗?”陆然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幽幽开口。

对方冷不防冒出这么一句,沈清阡的脸一下子羞得绯红,“够……够了。”

下午乔杉刚来学校就风风火火跑到她身边,“阡儿,我听说你今天早上和陆然一起做的化学实验?”

“那是谁啊?”

乔杉一脸无语的样子,“陆然啊,陆然,就是那个已经走上国际T台的男生。你这丫头到底是踩了什么狗屎运啊?这么长时间我就没在学校看到过他啊。”

“有那么夸张吗?他不是我们同学吗?”

乔杉不禁扶额,“阡儿,你真的是……原始人啊。”

随后在她声情并茂绘声绘色的讲述中,沈清阡方才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大致轮廓。

陆然十五岁时在一场选秀中崭露头角,因此在父母的安排下和代理人签约,随后长年累月跟着各种教练学习T台表演,他现在在北京学习系统的形体教学,一年里只有几天会待在学校,而且大多是在考试的时候。

沈清阡不禁好奇,“那他为什么不干脆辍学呢?”

“你傻啊,学生的双重身份能让他在形象塑造上比别人更有优势,当然不能轻易放弃啦。”

“这样哦。”沈清阡似懂非懂的点头。

在那之后沈清阡在学校的BBS里逛论坛,刷帖子时就格外留意陆然的消息,可是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没有在学校里看见过他。

等到她意识到自己关注他太过头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本以为与她绝缘的所谓“喜欢”正在心底悄悄萌芽。

沈清阡兴冲冲的去找乔杉支招,可是当她支支吾吾的说“杉儿,我发现我喜欢上陆然了。”的时候,乔杉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喊,“你疯了?”

于是她去学校的小报亭里买各种恋爱宝典,书上有条攻略说只要女生能在男生面前持续出现二十一天,男生就会习惯女孩的存在。

沈清阡苦恼的自言自语,“可是我们都没有见面的机会,怎么办呢?”她拍拍脑门,“对了,我可以在网上和他聊天啊。”

她重新注册了一个号码,然后在班级群里找到陆然的号码请求添加好友。

她那天一整天都在忐忑中度过,晚上回家后迫不及待的打开电脑,看到验证通过的时候,高兴的差点跳起来。

她根据攻略里的方法,把要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认真敲上去,连标点符号都没有差错。

说了很多天之后,陆然回了她一句,“你是个很棒的女生噢。”

沈清阡一遍一遍的读这几个字,每读一遍心里仿佛就多涂了一层蜜。

之后的日子里她会给陆然讲发生在学校的事,看到冷笑话也会发给他,写到觉得好的句子时会拍给他看。

幸运的是,她都会收到他陆陆续续的回复。

“要一直这么开心哦。”

“晚安。”

“照顾好自己哦。”

……

有时候她发十句需要十多天才能等到他的一句。而在漫长的等待时间里,她的心情就和过山车一样时而兴奋时而沮丧。

在乔杉眼里的傻瓜行为,她却甘之如饴。

那天晚上沈清阡在陆然微博上得知陆然要去比赛的时候,为了给他加油,她就在评论区里挑些正能量的评论截屏后加上边框,然后仔仔细细的粘贴在文件夹里,之后对背景和图片逐一挑选去制作一份精美的PPT。

淡淡的月光透过玻璃窗投在她的桌上,室友们都酣然入睡,沈清阡静静地看着照片里陆然的眼角眉梢。

“你这是干什么呢?”乔杉睁着惺忪的睡眼凑到她的电脑前瞬间了然,“疯狂的女人啊。”

她嘿嘿笑,“吵到你了吗?快接着睡吧。”

沈清阡熬到两点半完工后喜滋滋的发送给陆然看,然后困到抱着手机睡着。第二天刚睁开眼就去看消息,对方没有接收文件。第三天没有,第四天也没有。

满心期望的到最后落空。原来她费尽心思的筹划连被接收的机会都没有。

第一次,沈清阡觉得疲倦。

五月二十号那天,陆然破天荒的在学校上课。最后一节体育课之后女生们纷纷围在操场送贺卡,送礼物,陆然被围在中间,外面里一层外一层拥挤得水泄不通。

沈清阡抱着在花店买的向日葵盆栽远远地瞅着,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人群稍稀疏了些,她紧张的做了好多个深呼吸才鼓起勇气走向他。

“陆然。”却被别人抢了先。

她和陆然同时扭头去看,一个化着淡妆的女孩子站在学校里最大的那棵樟树下。

陆然浅笑着走到那女孩面前,“淇,来多久了?”

女孩噘嘴,“等好半天了。”

陆然看了眼她微湿的头发,“下次等头发干了再出来,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走吧。”

沈清阡怅惘的站在原地看两个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之后,蔫蔫的转身回家。

“清阡,我今天收到一个快递,是你的。”沈妈妈递给她一个方盒子。

“我没买东西啊。”

她回到房间,打开那个小盒子,盒子里是一个小小的粉色顽皮豹,顽皮豹的胳膊里夹着一张纸条。

淡蓝色的信纸上仅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以后的路还很长,我会一直在。

沈清阡欣喜的将遒劲郁勃的一行字看了又看,抱着顽皮豹欢快的跳到床上,“让我想想给你取什么名字好呢?小豹好不好?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哦。小豹,我知道是他送的,我能感觉到是他送的,我好开心啊。你说,他是什么意思呢……”

那天晚上她巴拉巴拉说了一堆话,最后是抱着小豹嘿嘿笑着睡着的。

第二天沈清阡一直忍不住的抿着嘴笑,乔杉打趣她,“阡儿,你这是被谁刺激了?”

她没头没脑说了一句,“杉儿,总有一天,我会站在他身边。”

她神采奕奕,自然看不见乔杉的偷偷叹息。

“啊?你不知道吗?陆然不会来学校了,他已经休学了,听说去英国了。”

沈清阡在图书馆听到两个女生聊着陆然便竖起耳朵去听,结果听到了这句。

这一天距离五月二十号已经过去了一月,而这一个月里,她还和以往一样对陆然说些有的没的,陆然也和以前一样会偶尔回复,并没有什么异样。

当她听见这句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

乔杉和沈清阡在美食街的小摊上吃米线。乔杉不无担忧的问,“你还喜欢他吗?”

沈清阡望着面前热气腾腾的米线心想,有时候,我觉得我是爱他的。可最终只是眨了眨氤氲的双眼,没说出一句话。

她们的邻桌坐着一对情侣,女孩子羞涩的依偎在男朋友的肩膀上耳语。

乔杉问她,“你不觉得,那样也是一种幸福吗?”

“和一个普通人谈平平淡淡的恋爱,周末可以去看场电影,傍晚牵着手散步回家,这样不也很幸福吗?”乔杉说这话的时候眸子里全是向往和满足。

沈清阡喃喃道,“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没有他的幸福是什么样的。”

乔杉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咬咬牙说,“听说,陆然的身价已经上亿了呢。”

沈清阡抬起头对上她同情的眼光,假装不以为意的点点头,“哦,是吗?”

有些消息是她再怎么选择性逃避都避不开的,她是知道的。只不过她天真的以为不去想,那些差距就不存在了。

乔杉尽力用轻松的口吻说,“不说这个了,吃完去上课。”

“选择性理解,就是说受众总要依据自己的价值观念及思维方式而对接触到的信息作出独特的个人解释……”

讲起课来风趣横生的传播学老师在讲台上循循善诱,沈清阡在讲台下托着腮心猿意马,她递给乔杉一张纸条,“杉儿,我要去英国。”

“你疯了!”乔杉看见那行字,不可思议的吼道。

“这位同学,你能不能控制一下你自己?” 老师无奈的扶了扶他的老花镜。

乔杉尴尬的趴桌上,压低声音,“你是不是疯了?你去英国干什么?你不上课了?签证呢?机票呢?”

沈清阡兴致勃勃的解释,“过段时间咱们不是有七天假期吗?我赶着那个点儿再去。签证什么的都不用担心,我估算了一下,一切办妥也就一个月时间。”

“你能不能别想一出是一出?你去英国干嘛呀?”

“老师不是说吗?大众传播中受众先是选择性接触,然后选择性理解,最后才能选择性记忆。我和陆然连接触都少得可怜,更别说记忆了。 ”

乔杉看着她神采飞扬的笑脸叹气,“这世上有的人圆滑世故,有的人棱角分明,你啊,就是还没成型。”

沈清阡不以为意的咯咯笑。

乔杉扳正她的肩膀,“阡儿,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这么义无反顾的奔赴,以后别这么傻了。”

沈清阡只是笑,“放心。”

一个月后沈清阡循着地址等在陆然住的公寓外,盘算着他见到她后的表情。

“啊哎!”对面的橱窗里摆着一个大大的粉红顽皮豹。她立马从书包里掏出自己的小豹,“小豹,你看看,你是不是找到妈妈了?你能在这儿找到妈妈,那姐姐也能在这儿等到陆然对不对?”沈清阡咯咯笑。

过了会儿有个胖胖的大叔从门口出来,狐疑的看向她,“Excuse me?”

沈清阡不明所以的环顾了周围一圈,确定是在对她说话后,“Yeah?”

“What can I do for you?”对方一脸戒备。

“No,no,thanks.”

该不是被人当成坏人了吧?沈清阡讪讪地躲到一边。

“沈清阡。”

她听见那心心念念的声音欢快的转过头。

陆然和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孩子牵着手站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

明明是美如画卷的画面,沈清阡却觉得眼睛仿佛被烈日灼伤了一样,心里好像有一大片白鸽呼啦啦飞过。

她扭头从橱窗里看见了面容憔悴的自己,眼角眉梢全是风尘仆仆的倦怠。

一分钟后她坚定的走上前,“陆然,你喜欢过我吗?”

沈清阡无视掉另一个女生匪夷所思的表情,固执的扬起脸,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个答案。

似乎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陆然一如既往雍容的声音落到她的耳朵里,“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她听见心底有个声音,“离开吧沈清阡,不然,连回忆都变得满目疮痍了。”她便不声不响的朝反方向走,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想要快一点逃离。

“你去哪儿啊?”

身后是陆然急促的脚步声,她只是低着头不停地往前走。

陆然三两步走上前,拽着她的胳膊,“别走了,有什么话你说出来我听着。”

“你女朋友呢?”沈清阡停下脚步轻笑道。

“她……”

“我知道,她不是你女朋友。”

意料之中没有得到陆然的矢口否认,他并不擅长说谎。

“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沈清阡激动地喊,“陆然,你一直那么矛盾,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却说以为我们是朋友,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思,却总是避而不谈,你这么有恃无恐,是不是就是吃准了我不会离开你?”

她缓缓蹲下身崩溃般哭泣,“我的确,离不开你啊。可是永远都只有我一个人。”

一个人满怀期待,一个人诚惶诚恐。

陆然看着她因为压抑而颤抖的肩膀,蹲下身轻轻抱住她,“我也很怕失去你啊。”

“我们以后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沈清阡抽噎着抬起脸静静等着他的回答。

眼前女孩湿漉漉的瞳孔亮的好似黑夜里的精灵,陆然心下一动,许久才拍拍她单薄的肩膀,“好了,别瞎想了。”

那天晚上沈清阡回到酒店后,抱着手机编辑了一条又一条的短信,删删减减后敲出的还是那个问题,“陆然啊,你对我,有喜欢吗?”

十多分钟后收到回信,“抱歉,让你误解了。”

她怔怔的盯着屏幕上的字,眸子里的光亮随着屏幕一点点暗下去。

这七个字就像魔咒一样充斥在她的每条脑神经里。

但她还是孤注一掷,“明天我在游乐园等你。”

沈清阡握着门票不知道等了多久,周围的人潮换了一波又一波,也没有等到陆然。

她孤零零的坐在冰凉的石阶上,伸出手去挡刺眼的阳光,悲伤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一瞬间她觉得晕眩。

摩天轮缓缓升起时,沈清阡望着这座城市的车水马龙灯火通明,泪水簌簌地砸在牛仔裤上,很快晕出一大片潮湿。

她想,应该放过自己了。

她记得之前有个男生问她,“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呢?”

当时她笑着回答,“这么久,我一直不是一个人啊。”

那时她一直觉得有陆然在。但现在,她仅存的妄想全部消失殆尽。

回酒店的路上,两个喝醉酒的不良青年流里流气的靠近她,沈清阡强装镇定,后背却冷汗涔涔。

她趁其不备抬腿,不料重心不稳险些跌倒。

然后感觉到手腕被人抓住,头发被压在胳膊下撕扯。

“走开,别碰我……”她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绝望而凄厉。

之后有人走过来,她缩在角落不停颤抖,隐隐约约能听到殴打声。

很久后有人握着她冰凉的指尖温言细语安抚,“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沈清阡闻到熟悉的洗衣粉味道后哭的更凶了,“你怎么才来啊?”

对方怔了一下,没再说话任由她靠着。

沈清阡平复好情绪后抬起头,看到眼前陌生的面庞时条件反射般站起,胡乱的擦了擦眼泪。

“谢谢。”

她直起身拍了拍脸颊,迈出的每一步都像《安徒生童话》里那个人鱼公主将鱼尾变成双腿之后刀割一样的疼。

第二天她坐在机场的椅子上,眼神空洞的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下一片荒凉。

前往首都国际机场的旅客请注意:

您乘坐的CZ5056次航班现在开始登记,请带好您的随身物品,出示……

沈清阡登机前最后一次上线,瞥见了亲密度那栏。她对他是八十九,他对她是五十六。

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下一片通透。我们之间,就和亲密度一样。切换角色之后,一切答案不言而喻。

其实很多事情在初现端倪的时候就应该学着接受,只是我一直错误的以为破釜沉舟便能等到你归来。

她点开只有两个人的好友列表。动了动手指,没点下删除。突然觉得删不删都一样了。

喜欢你太久了,久到我就要以为你是生命的全部了。

有没有来日方长,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决定不再喜欢你了。

沈清阡毕业之后在厦门市的一家杂志社工作,如愿以偿成为一名文字工作者。

日子就像流水一样平静而缓慢。

为拍封面出外景的时候,沈清阡作为负责人也跟着去了,到地方之后发现那里有一大片的向日葵,她惊喜的跑过去,陶醉的闭着眼凑近向日葵轻嗅,睁开眼后露出大大的满足。

一会儿后她察觉到别人的目光,扭过头看见一张不熟悉的脸庞。穿着格子衬衫的男生手里还举着来不及放下的单反。

“你好。我是林一凡,这期摄影师。”

沈清阡定定的看着男生明亮的笑容,仿若看见了陆然的影子,一时间晃了神。

林一凡便伸出双手按在她的嘴角轻轻牵起,“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笑起来很好看啊?”

沈清阡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立马回过神来,“你好,这期封面还请多多费心了。”

沈清阡平时不是在杂志社就是在家,但林一凡总能准确无误的在她外出的时候“偶遇”她,然后用各种理由邀请她去吃饭,去玩游戏,去看电影。

一来二去,两个人也慢慢熟络起来。

周六林一凡在公寓里修图片,让沈清阡过来帮他。

沈清阡看着桌上的泡面皱眉,“你就吃这个啊?”

“那你去帮我煮碗粥呗。”林一凡一脸坦然的看着她。

“啊哈?”

林一凡坐在沙发上看沈清阡穿着围裙在厨房里笨手笨脚的样子,会心一笑。

当他看到沈清阡在看见向日葵的神情时,他讶异这速食时代的女孩子还会有如此娇憨如小孩子的笑容,便迫不及待的将那个画面定格。

也许是因为自由摄影师的职业,以前他总觉得大多数现实都是尘垢秕糠,只有远方值得意往神驰。原来有人愿身着钗荆裙布,为他洗手作羹汤,也让他觉得生活如此美好。

沈清阡看着黑乎乎的粥尴尬的摸耳朵,“真不好意思,我第一次煮粥。”

林一凡却低着头一口一口吃完。

沈清阡摘围裙的时候,他小心翼翼的问,“以后,让我来认真对待你好不好?”

沈清阡茫然的看着他,然后轻轻摇头。

这一年沈清阡二十五岁,已经过去了六年。

这六年里,她的生活乏善可陈,写稿,改稿,投稿,始终在一个安静的角落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去述说无数故事。

她曾一个人去电影院看风靡一时的《One Day》,当安妮海瑟薇饰演的Emma说出那句“I love you,Dexter,so much.I just don’t like you anymore.”时,霎时间泪流满面。

那个时候她已经在厦门待了两年,她原以为她对他的难以忘怀早被生活的琐碎慢慢稀释。

她依旧相信缘分,亦相信爱情,只是开始不信自己。

“一个连自己的生活都整理不好的人,怎么可以随意插手别人的人生?”当乔杉问起时,她如是说。

五月二十号那天,沈清阡刚出杂志社就被林一凡神神秘秘的带到后海的咖啡厅里。

光线明亮的许愿墙上贴了两张照片,第一张是她的背影,第二张便是她轻嗅向日葵的瞬间。

第一张就是当年在英国,她在一个陌生的怀抱里哭泣后起身离开的背影。

沈清阡讶异的看着那时充满绝望的背影,顿时湿了眼眶,“是你啊。”

林一凡认真的看着她,“清阡,我知道你有难以言说的故事,我也知道你有无法释怀的过去。但是现在和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希望能陪在你身边,做你的依靠,竭我所能去照顾你保护你,让你之后的每一天都可以笑着度过。”

他说完便举起了握在手中的戒指,“答应我,好吗?”

沈清阡好笑的看着他紧张到半眯的眼,“有人会闭着眼求婚吗?”

林一凡倏地睁开眼睛,只见她巧笑倩兮的伸出了左手,他傻傻的问,“你同意了?”

沈清阡微笑着点头,他激动的将戒指轻轻套在她的中指上,兴奋的拦腰抱起她,“沈清阡,我爱你。”

她笑着扬起手指,向日葵形状的戒指在灯光下格外耀眼。

结婚的时候,乔杉穿着伴娘服在化妆间问她,“阡儿,还想他吗?”

沈清阡眸若清泉,吐口气缓缓道,“忘了。”

当她挽着爸爸走向站在红毯另一端的林一凡时,她的眼睛里只有那个说要认真对待她的少年。

至此,一切都刚刚好。

何希希眼神凌厉的瞪着她,“像你这种女人根本配不上陆然哥的喜欢。”

沈清阡眯着眼笑了,原来少女这样跋扈的姿态也很可爱。

她点点头,“是的,是我配不上。”

陆然身边永远人潮拥挤,就像她一直都清楚即便他们走在一起也不会有人问她幸不幸福,只会问她荣不荣幸。

所以即便她沈清阡的喜欢多的都要溢出来,也还是配不上陆然的一丁点儿喜欢。

何希希看着沈清阡离开,像只泄了气的气球一样沮丧。她和陆然是名副其实的青梅竹马,那么多年里,她从陆然口中听到的第一个女生便是沈清阡。

她拨通了电话,“陆然哥,在干嘛?”

陆然揉了揉疲惫的眉心,“刚回到酒店。”

“啊啊啊,我又没工作了。” 何希希悲愤的哀嚎。

陆然无奈的笑,“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嗯……陆然哥,你猜我今天采访的人是谁?”

还没等他开口,何希希就脱口而出,“沈清阡。”

见陆然没有反应,她又说,“沈清阡已经结婚了。”

话音刚落,何希希就有点后悔了。

“哦,是吗?”

何希希小心的试探,“陆然哥,你是不是还喜欢她?”

“两个相互喜欢的人就应该在一起不是吗?”

陆然静静的说,“哪有那么简单。”

他将另一只顽皮豹托在掌心,想起那一年沈清阡素面朝天对着橱窗傻笑的模样。

他曾驻足凝望着那副场景,然后假装漫不经心的走到她面前。

那一年,他也会在结束一天的辛苦工作时认真看她发的每一句话,也会因为她讲的笑话不经意扬起嘴角,也会珍惜的点击收藏,也曾在她婚礼时偷偷在角落送上祝福。

可生活到底不是泡沫剧,横亘在两个人之间的种种错过就像永远存在的中英两国的八小时时差。

那天他打算去游乐园时被经纪人叫住,“陆然,今天这场秀很重要推不了,这可是圈内很多模特都想参加的大秀,很难得的机会啊,你可想清楚。”

他沉吟许久,终是点了点头。

于是,余生再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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