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就该过年了。街上、商场、景点都空荡荡的，在外漂泊的人都回乡里了，偶尔还有晚归的老乡背着蛇皮袋赶往火车站。

上海已经成了一座空城。

腊梅也想回家，但她才来上海三个月，不但一分钱没挣到，还花光了从家里带来的八千块钱。往年都是腊梅张罗着为一家人买年货。今年，只好由瘸着腿的老公为两个孩子购买年货了。

本想第一次在外过年，现在实在熬不下去了，对腊梅来说，每一分钟个都是煎熬。宿舍里的姐妹们一部分上岗了，还有一部分回老家团聚了，只有少数几个守在上海，苦苦等待上岗机会，腊梅便是其中的一个。

一大早，宿舍管理员便进来吆喝：我说阿姨们，没事到景区兜兜，别老躺在床上，到外边兜说不定有馅饼砸到你头上，躺在床上有可能被警察一窝端了去！

房东刚走，四川籍的李红便嘟囔起来：兜你个锤！老娘出去转悠不消耗体力呀，累了不得吃三顿饭啊，在上海，十五块钱根本吃不饱一顿饭！还要到景区吃！我躺在床上，一天两顿饭就凑合了！

阿姨们缓缓起身，有的梳洗，有的穿衣，陆陆续续往外走。一个月三百元的房租，五十人同居一室，睡的是上下铺通铺，人都回来的时候，整个大房间五味杂陈，晚上睡觉，如果不给耳朵塞上棉花，你会被磨牙声、梦呓声闹得不能入睡。最可恨的是，老板天天来警告大家早出晚归，生怕被周边的群众举报蚁居。如果警察来了，将不会有这样便宜的安身之处了。

刘丽丽快走几步追上腊梅，耳语道：刘琴昨天上岗了，听说给中介塞了2000块钱红包，你相信吗？

腊梅茫然道：“是真的吗？没听说哎。”

腊梅低下头，快步前行。她从小下地干农活，有着一身的力气，她三两步就把刘丽丽甩在了后边，思忖着自己也给中介塞了2000元红包，可是一个月过去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给机会呢？是自己的培训成绩不佳，还是塞红包的人多，还是现在供大于需？亦或是运气欠佳？

刘丽丽大声呼喊你等等我呀？！腊梅不予理睬，装作没听见，仍然大步流星往前走。她知道女人多了是非多，在这个分不清身边人是人是鬼的情况下，尽量少说话，少暴露自己的三观，出门在外，靠的是自己的毅力和判断，万不可听信别人。

腊梅留意到景区旁边有一家游子老鸭粉丝汤馆，15元一碗，还有一家菜肉骨头饭，13元管饱，晚上吃一碗兰州拉面，只需要8元，如果不是出来转悠，她只需要吃两顿饭，30元搞定一天。在还没有找到工作的情况下，她和家人的联系方式，仅限于微信沟通，因此，每到一个饭馆，她都会留意墙上是否贴有WiFi密码，吃完饭，笃笃定定地上一会儿网，和家人朋友视频聊天，时间过得格外快。

当亲人朋友都说回家了后，腊梅开始更强烈地想家了。但她不能回。男人在砖窑厂打工，机器弄伤了右腿，失去了劳动能力；儿子读初中，女儿读小学，学习都是一等一的好，又乖巧孝顺，为了这个风雨飘摇的家，腊梅不得不剔除掉娘胎里带着的一丁点儿的娇气，独自支撑起这个家。

听邻居闲谈，当下上海正在大批量减少低端劳动者的就业岗位，很多人开始返乡发展了，但是服务业却发达了，保姆市场有很大的缺口，自国家放开二胎政策后，一些70后抓住最后一丝机会生育子女，但这时候双方父母渐渐年迈，已经失去带娃能力，妈妈们也不再年轻，再加上工作繁忙，月嫂和保姆便有了很大的生存空间。眼下，中西部地区的青壮年妇女都能轻松找到工作，尤其是资深保姆，工资相当于两个成年男工。

腊梅暗暗心动，请求邻居告诉她当保姆的培训流程和中介地址，忙完了秋种，只身来到上海。

短短两周的培训，腊梅学得非常专心。她学问不高，初中毕业，其实她的学习能力很强，只不过父母以为女子是人家的人，便没有供应她进一步读书。她有时候会恨父母的不开明，但更多时候选择了体谅。成年后，她学过做麻辣烫，因为利小又劳累，干了两年放弃了。她又学习卖服装，她手头麻利，对客人殷勤，业绩非常不错，但这个工作不能坐，必须久站，三年后，得了严重的静脉曲张，只好再一次转行。

第一次培训考核，不论是笔试还是实操，腊梅都是第一名，她顺利拿到了月嫂资格证书，现在她需要的是上岗机会。

初来上海的时候，她把卖粮食的八千块钱拿在手里做盘缠，除去路费、培训费和一日三餐的费用，她手里的钱只剩下两千元。听说培训好就有了上岗的机会，运气好的时候，到了年底，她至少能够挣5000元钱，因此，她照常每天吃三顿饭。

然而，一周过去了，又一周过去了，中介一直没有多看她一眼的意思。腊梅焦虑了，她开始一天只吃两顿饭，以米饭和馒头为主。又一周过去了，腊梅双眼开始浮肿。宿舍里每天有十几个人女人在等待，不时有被中介叫去上单的，也有下单回来休息的，还有神情沮丧被退单回来的，那些被退单的人，除了有坚强的意志和足够厚的脸皮，一般都会选择改行、换中介或者干脆回家，吃不起这个苦，也丢不起这个人！

腊梅看着这些进进出出的女人，心里更是火烧眉毛。她鼓足勇气，问邻床的大姐：你说，我啥时候会给派单呢？

大姐瓮声瓮气道：不上菜，难啊！

腊梅若有所思。她不知道该上什么价位的菜，为了争取一个上单的生意，她只好豁出去了。她跟自己最好的朋友诉说了自己的困境，对方二话没说打过来2000元钱，腊梅借着和中介老婆拉家常的空隙，把红包悄悄塞给了她，那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婆娘半推半就地收下了。

一个月过去了，中介每次进宿舍叫人上单，都没有正眼看过腊梅，腊梅寻思那婆娘有没有把红包上交，抑或别人比自己上的菜贵，还是别的原因？自己的学习能力强，模样又周正，怎么会没有单呢？眼瞅着兜里只剩下一千元钱，腊梅每天只吃一顿饭，两个白馒头。她对自己说，如果兜里只剩下500元的时候，她就放弃在这里找活干，回家，老老实实去卖麻辣烫。

挨到年底。腊梅逛遍了上海的大小景区，吃遍了物美价廉的馒头，她赶在春节前三天，买了一张通往苏北的汽车票。别了，上海，这个叫人伤心自卑的地方！

明天早上八点的汽车。腊梅悉悉索索地收拾换洗衣服，牙刷茶具毛巾，没有干的胸罩和内裤也被塞进包里。

腊梅和衣而眠，似睡非睡。

夜里十二点，宿舍的门突然开了，中介忽闪着手电筒，大声嚷道：肖腊梅肖腊梅！有一单活儿，你要去吗？

腊梅腾的坐起来，迷迷糊糊地说：“什么活儿？在哪儿？”

“青浦郊区。现在就去。”

“我去，我去！”腊梅来不及思考未来的生活，便一口应了下来，紧急的连汽车票都来不及退。

客户文文是头胎产妇，乳房硬得像一块石头，疼痛难忍，身上还在发着高烧。刚出生三天的婴儿体重只有五斤，瘦弱，既不喝奶粉，也不愿意吸母乳，饿得哇哇大哭。娘家妈埋怨婆婆不会照顾，又不愿意出钱找月嫂，婆婆嫌弃亲家母不会帮忙净会添乱。婆婆委屈道：刚出生的婴儿不会喝东西，因此饿得哇哇哭。亲家母不相信，拎起奶瓶给外孙女喂了几口白开水，结果水进入哭泣着的婴儿的气管里，差点背过气去。大家你埋怨我，我埋怨你，文文呜呜地哭，一家子乱成一锅粥。

婴儿的爸爸发话了：既然大家都没有经验，那就请月嫂吧，费用我来出。

通过万能的朋友圈，一个小时后，腊梅便接到了上单的机会。

腊梅打车花掉200元，才到了青浦郊区一个破落的小区，上得二楼来，屋子四周拉上厚重的窗帘，看不清窗户在哪里。客厅不大，沙发很笨重，上面摆满了婴儿的纸尿裤、奶粉和衣物。产妇住在主卧，只有十二三平方米，却摆着一米八的大床。墙壁是新粉刷过的，床也是新买的，但上面却铺着泛着霉味的破旧棉絮和床单，产妇头戴一顶棉帽，痛苦地背靠着抱枕，用盼救星的眼光瞅着腊梅。

腊梅这是第一次实战。她要表现出熟练月嫂的样子。她鼓励产妇不要焦虑，指派婆婆赶紧找来包心菜和发芽儿的土豆，切成片敷在肿胀的乳房上，以减轻乳房的疼痛。很快的，她又兑了三十毫升配方奶，轻轻抱起不断啼哭的婴儿，把她平躺在怀里，轻启小嘴，让奶头在她嘴巴里不断按摩，小东西终于缓缓喝下去二十毫升奶，一会儿就睡着了。

婆婆问腊梅：医生不是不让吃奶粉吗？要一直唆奶头的。

腊梅控制住对婆婆无知的不悦，平静说道：阿姨，新生儿前两天因为胃口小，不吃东西还可以，如果第三天还滴水未进，体重下降严重，会有生命危险的。婆婆带着犹疑，忙厨房去了。

安抚完产妇和婴儿，腊梅着手做月子餐。婆婆说媳妇受罪了，把这只新买的母鸡炖了吧。腊梅摆摆手，现在还不是大补的时候，尤其是在乳汁分泌不顺畅的情况下。婆婆不理解，害怕亲家妈说她吝啬，非要炖，腊梅只好按照培训师的解释，反复讲给婆婆听，才给产妇做了一碗青菜豆腐汤。

夜深了，腊梅喂了婴儿三十毫升配方奶后，睡得很香。腊梅在手上涂满精油，开始尝试着给产妇按摩乳房，疏通乳腺。

腊梅对婆婆说，晚上我睡沙发吧，免得惊扰产妇。婆婆摆摆手说，你睡我媳妇旁边，方便照顾，我晚上打鼾，会影响你们睡眠。腊梅闻着被褥和床单上发出的阵阵霉味，久久不能入眠。刚刚合眼，婴儿开始哭泣，原来是拉臭臭了，腊梅赶紧起来处理，又困倦至极地把女婴抱到产妇床上吸吮母乳，孩子力量小，吸不出多少奶，她帮助产妇把积攒的奶水挤干净，储存在奶袋里。

腊梅说，这是母亲的初乳，非常珍贵，一定要爱惜，不能浪费，都给孩子吃掉，会增强孩子的抵抗力。

文文比较瘦弱，怀孕前身体就不大好，整个孕期身子懒得动，吃饭非常挑剔，自己没工作，丈夫是一名物业管道工，经济条件不宽裕，因此孕妇吃得并不十分如意，因此，孩子的先天条件也不是很好，生下来只有五斤重，额头上有深深的皱纹，活像一个老太太。这孩子身子弱，哭的声音却很大，而且一哭起来就没完没了。腊梅顺利带大自己的一儿一女，没想到这个小女孩却如此爱哭。通过培训，她知道，孩子哭泣无非是饿了，困了，拉了或者是病了，身体不舒服等，这些问题都不存在，孩子还是哭，为了不吵着产妇，不让这家人挑出毛病，腊梅只好彻夜抱着孩子入睡，有时候连白天也抱着，小婴儿一沾床就哭。几日后，腊梅双眼浮肿，双腿无力，眼前老是发黑。每当腊梅抱着婴儿，婆婆都要说：阿姨，麻烦你把妮妮放在床上，否则我以后也要日夜抱着的。腊梅只好把婴儿放进摇篮，婴儿哇哇哭个不停，她急得满身大汗。这是她的第一单生意，她不想客户给她差评。

一周后，剖宫产的文文在腊梅的搀扶下下床，缓缓地在房间里踱步。婆婆发现后，大惊失色，厉声要求儿媳妇赶紧上床躺着，按照她们的传统，产妇两个月都要躺在床上静养的，不然老了双腿会疼痛无比。腊梅无语了，这是哪辈子传下来的错误理念？产妇两个月不下床，会双腿肌无力的，甚至有组织坏死截肢的风险。面对强势的婆婆，腊梅没有辩驳，赶紧扶产妇到床上躺倒。等婆婆出去买菜时，腊梅悄悄给产妇讲下床走路的必要性，产妇点点头，每天趁婆婆外出的空档，偷偷走一会儿。

晚上八点左右，文文对腊梅说，真奇怪，我光想尿尿，但又没有多少尿。

腊梅心想：糟了，尿路感染了。产妇身体弱，被褥又不干净，容易尿路感染，怕啥来啥喽！尿路感染算不上急诊，但如果不及时治疗会非常痛苦。

腊梅抱着哇哇哭的孩子，嘱咐文文不断喝白开水，一杯接一杯的喝，文文一遍遍往厕所跑，相差不超过三分钟，一个小时后，文文干脆蹲在马桶不出来了。她痛苦地蹲在马桶上，疼得几乎掉眼泪。

腊梅也不能休息，抱着孩子站在门口，不断安慰她，一直蹲到夜里十二点钟，文文实在困了，倒在床上睡着了。次晨醒来，尿急尿痛的感觉没有了，腊梅劝文文去医院就诊，不要把急性病耽误成慢性病。

婆婆却说：不疼不痒了，多喝点水就行了，月子里不兴出去跑，不要去看了。

腊梅又没有辩驳，把道理悄悄讲给文文听，文文把自己包裹严实，一个人去了医院。中午回来，带回来一盒头孢，还被要求断奶一周，文文很无奈，婆婆更是暴跳如雷，数落文文不该瞎折腾，更不该听腊梅瞎指挥。

腊梅建议文文把被褥和床单换掉，文文说，这是婆婆故意安排的，她嫌弃产妇脏，害怕恶露弄脏新床单，专门换成旧的呢。遭受尿路感染之苦后，文文在腊梅的帮助下，换上了干净的被褥和床单，房间里的空气顿时清新不少。

每天六次挤奶，腊梅一次不落地帮助文文。夜里两点，文文的奶水开始漫溢，她刚坐起来，腊梅便醒了，一咕噜起来把吸奶器准备好，文文闭着眼睛木坐在梳妆台前，腊梅弯着腰用绵厚的右手把远端的奶水挤出来。半个小时后，文文困倦地躺在床上，腊梅开始勾兑配方奶，小婴儿已经饿了。

婴儿的胃小，没想到这个女婴的胃更小，胃口也坏。三十毫升奶水，要喂半个小时以上，每吃两口，就要拍拍后背，不然必定吐奶。因为怕配方奶有剩下，遭到婆婆微词，腊梅耐心把所有的奶都喂下了。好不容易喂完了，腊梅把婴儿轻轻竖起，小心地拍嗝，在房间里无声地踱着步。

按照培训内容，腊梅根据文文的身体情况，每天换着花样做饭菜，文文的脸色日渐红润丰满，小婴儿的体重也涨到了七斤。按照合同，腊梅的饭是跟这家人一起吃的，但要求有荤有素，吃饱吃熟吃卫生，不能吃剩菜剩饭。一家人的一日三餐大多是婆婆掌勺，婆婆六十来岁，强势而勤劳。每顿吃剩的饭菜，第二顿铁定要上桌。腊梅不喜吃剩菜，她情愿不吃菜，也绝不碰。一天，婆婆出门吃喜酒，把那酒桌上的剩菜拿回来，吃了两顿也没有吃完，这天晚上，老太太把剩菜倒进面条锅里，腊梅看到几天的剩菜在锅里，恶心得没吃一口饭。

整个春节，腊梅过得忙碌又孤寂，三十个度日如年的日日夜夜，腊梅挺过来了。傍晚，腊梅收拾行李，准备乘末班车回宿舍，婆婆却发话了：“你当日来的时候是凌晨三点，按照合同约定你明天早上三点才能走。”腊梅没想到这家人如此的计较，遂说道：“那天来的时候是打车，那么，我明天早上走，你要给我出这个打车费。”两人相持不下，文文出来把腊梅送走了。

初春，天气依然阴冷，宿舍里没有暖气，偌大一个房间，只有几个人住。几个女人整天涂脂抹粉，傍晚出去，天明归来，平时从来不跟腊梅说话，不知道在外干着什么营生。

一周过去，腊梅又接了一单生意：双胞胎早产儿，大宝轻度脑积水，二宝三尖瓣关闭不严，已在暖箱待了两个月，刚从暖箱出来。爸爸是台湾人，妈妈是上海人，每周要去儿科医院就诊两次。听说这位台湾老板对保姆的要求非常苛刻，再加上刚过完春节，保姆们还未陆续返沪，保姆非常紧俏，很多保姆都不愿意去护理，中介只好想到了腊梅。

腊梅知道这单生意依然是鸡肋，但自己必须拿出无比的勇气，答应并做好。

到了客户家才知道，另一个保姆阿英已经到了。阿英四十多岁的样子，眉毛和眼睛早年间纹过，明显已经过时了，从她的脸上腊梅看出来，自然美永远是最时尚的。

据说阿英有多年的育儿经验，遂让她带体弱多病的男宝，相对健壮一点的女宝由腊梅带。

孩子的母亲因为两个月里一直用吸奶器吸奶，现在已经吸不出奶水了，长时间的思念和就诊使产妇有了严重的抑郁倾向，丈母娘本想天天来看望外孙，无奈女婿不喜欢外人登门，每每装作家里没人，不给她开门。

出院后的第一次就诊。一大早，家里就开始忙着收拾随身物品，纸尿裤、湿纸巾、奶瓶、奶粉，病历卡，一大包东西，爸爸像一个老管家，指挥着一家人出行。阿英年长几岁，仗着自己有经验，又带着儿子，在腊梅面前总是傲娇几分，腊梅自觉地背起行李怀抱婴儿小心翼翼地走在最后边。到了大厅，爸爸快速地穿梭于各种队伍之中，腊梅和阿英站在大厅里等候。

这时候，一个农村模样的妇女，怀抱幼儿问她厕所在哪里，阿英指给她，并和那人聊起天来。爸爸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一把夺过男宝，厉声道：“阿姨，你到一边歇着吧！”阿姨被男主人突如其来的动作吓糊涂了，她看看腊梅，腊梅也不知如何是好。回去后，阿英便被辞退了。

自此，腊梅护理婴儿更加尽心了，洗屁屁的水温必定用胳膊肘试过，耳朵要用棉签擦拭干净，喂完奶后，一定要轻轻把嗝拍出来。腊梅的话更少了，每一句话都极有分寸，每一个动作都苛求干净完美，合同到期，腊梅愣是没被挑剔的男主人找出毛病。

有了这两单生意，中介对腊梅刮目相看，暗中对她竖起了大拇指。稍事休息，腊梅又接到了第三单生意。

这家也生了一个珍贵儿，夫妻二人都四十开外，一直怀不上孩子，这次通过人工授精方得一子，孩子也是早产儿。大家都说富人的孩子难伺候，中介找了几个保姆，大家都不愿意去，腊梅不计难易，只要来单，照接不误。

男主是资产上亿元的公司老总，老婆负责在家貌美如花。腊梅全心全意服侍这母子二人，要求自己零差错。女主人有时候闲了，也会和她聊聊八卦，拉拉家常，男主人回来忙着亲孩子，对她的要求并不多。腊梅心想，表面上看，难伺候的一家人却是最不挑剔的，真是祸兮，福之所倚。看来，只要真心实意为别人打算，月嫂并不是那么难做。

做完这三单生意后，腊梅有了底气。有一次她对我说：干月嫂，除了有扎实的护理知识，还要有真诚待人的心，更重要的是你从小习得的生活习惯，这些都决定着你能走多远。做保姆，在别人看来卑微又低贱，但只要你内心强大，踏实做好每一天，也会有成就感的。

腊梅的单越来越多，工资也越来越高，她不但爱上了这份工作，甚至还爱上了这座城市。

只要努力，生活不会亏待你。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