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宇一睁眼发现自己在一个空旷的屋子里。

他揉揉自己略长却又蓬松的头发，回想起来自己之前还是在出租屋里的。这种惶恐的认知让他的头又开始疼起来了。

“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张宇挣扎地坐起来，身下并不柔软的木板床让他浑身都不自觉地颤抖。

就在他不知所措不明所以的时候，一阵奇异的香味传了过来。他抬眼发觉，在房间正中央的桌子上放了一个碗，里面看不出是什么的食物此时正散发着摄人的香气。张宇不是很饿，但不知为何却饥肠辘辘起来了。

他忍住自己的欲望。在这个奇怪的地方，随便吃些什么是自寻死路吧。他坐在放置于墙角的床上，脊背直挺，略有神经质地看着这个屋子。

这个房间里除了桌子和床之外，好像并没有什么了。只有阳光从很高很高的窗户里撒下来，使得这个苍白的屋子还不至于那么阴暗。张宇下床想要打开窗让新鲜的空气充盈这个房间，但他努力了一段时间终于失望——凭借他174cm的身高和并不出众的弹跳力，是摸不到窗框的。

他又试图打开那个紧闭着的门——或许说是一个光滑的木板更为合适。然而奇迹并没有发生，他依旧走不出这个诡异的地方。

张宇顺着墙走了一圈。让他有些欣喜的是，墙壁并不是刺目的灰白色，而是一种略微高级的暗青。这就意味着他不至于被本身就空白无味的墙壁逼疯。他伸手摸了摸，还有一些潮湿，但四周却是闻不到什么发霉味道。

有可能是因为这个房间太干净，而不是由于他呆在这里的时间太长。张宇苦中作乐地想。

就在这时，一直紧闭着的门突然打开了。

来人戴着无框眼镜，后面的那双眼睛不自觉眯成一道弧度，让他看起来易相处极了。他鼻梁高挺，唇色略淡，天生唇角上扬的样子。总之是一个长相相当帅气却又很亲切的男人。

“这么快就醒了啊，看起来很健壮啊。”男人笑着向他摆摆手，“我还想让你在舒伯特小夜曲中醒来呢。”

张宇这才发现男人手里拿着一个留声机，很古老的那种。

也许是因为对男人莫名的好感，张宇的语气放缓：“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我之前是在自己家里的。”

“因为你长大了啊。要知道，小孩子是不能放任生长的。”男人的回答让张宇摸不清头脑。

“桌子上的食物你尝过吗？很美味的东西哦。”男人笑笑。

张宇并不想吃，可在男人的蛊惑下，还是尝了一口。

的确是那种，从未有过的美味啊。

男人拿过张宇手中的勺子，并不避嫌地舀了一勺放进形状很好的嘴巴里。他皱了皱眉，叹了口气：“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味道啊。”

张宇没有听清男人在说什么，他只觉得他的脸有点红。

男人将留声机放到了离床最远的地方，解释说是为了怕影响张宇的休息。小夜曲的声音流淌了整个房间，俏皮的音符一个接一个砸到张宇的眼皮上，他不禁睡着了。

醒来，张宇发现自己的身下已经变成了很柔软的褥子。墙壁还是湿的，他却莫名感到安心，阳光落在他脸上的让他想要歌唱。

一想到男人的脸，他突然间不想离开这了。反正他自小是孑然一人，在不在也没什么关系。至于男人……张宇不知为何，男人带来他的是骨子里的安心和战栗感，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做了个好梦吗。”男人打开门问到，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张宇听到声音，紧张的转过头。他从来不是个羞赧的人，最近这几天和往常不大一样。他开始变得敏感，这种感觉像是孩子对父母绝对服从。

“是好梦。谢谢你。我想这几天是我过的最幸福的几天了。”

“那就好。”男人低头看了一眼表，眉蹙了起来，“现在时间还很早，阳光也很好。想要听故事吗？”

张宇点点头。

男人的声音像是最清澈的河流，干净，纯粹。张宇觉得男人像是一株植物，毫无攻击性，给人的只有舒适和心安。

张宇刚醒，但又在男人的声音中放松下来，睡过去了。

一个月来，都是如此。男人给他讲故事，森林，小溪，田野。绝对美好的存在。他也开始嗜睡，有可能是积攒了二十多年的苦难一下子消失，身体会空一块吧。张宇觉得这没什么，他的整个世界只要男人存在就好。

可这一天，张宇隐隐觉得不同。

男人还是那么耐心，并没有什么不满和急躁。不同的只是他的身体。他总觉得如果这次睡了，就永远也醒不来了。他不恐惧死亡，却害怕见不到男人。尽管睡梦来的如此强烈，但他还是撑住眼皮，去看男人那张好看的脸。

“你可以抱我一下吗。长辈给孩子的那种。”张宇声音小小的。

男人一愣，但很快又笑起来：“当然可以。”

张宇闻着男人身上的植物味道，那不像是哪一种，更像是各种善良的植物混合起来的香气。

他闭上了眼。

男人看着张宇的脸庞，悄悄地把他放到了床上，盖好被子。他放下了故事书看着张宇，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

男人走出了门。

“怎么样，他成熟了？”

“没错。是很完美的成熟。”

“张宇，真是好样的，不愧是咱们公司最好的植物保育员。”

“只要用心去做就可以了。”男人又露出了浅淡的笑容。

“话说你真是个天才，竟然能想到将植物放到咱们的日常中让他们生长。不过你可是真够懒的啊，什么植物都起和你一样的名字。”

男人不置可否。

一会儿，男人补充到：“虽然植物好心情是很重要的，但是千万不要违反他们的自然习性。像是香菜，就一定要冷凉湿润的环境，有长日照才能发育的好。要是在高温干旱条件下肯定就生长不良了。”

“张宇，你还真是有一套。真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啊。”

“哪里。最重要的是公司这次研究的新料理，味道终于全了。”

男人闭上眼，他好像看到了食物上点缀上零星香菜的美妙样子。

同事看到男人走后，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拿笔在表单上写到：

“十月三日。变异植株ZY健康状况良好，心情愉悦。预计成熟时间：三年四个月零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