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教少主,你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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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十年再度举办武林盛会——名剑英雄会,名剑山庄得到了各门派的鼎力相助,也吸引了所有武林人士的目光。

然而,各门派寄放在名剑山庄用来展示的名刀名剑,却接连丢失。

1

金陵城外,名剑山庄。

“少主,远堡主的昆吾刀也不见了,这已是第五起失窃案,二爷又同时收到了一封落款为长生教少主的挑衅书。这样下去,名剑英雄会怕是不能如期举行了。”

管事说完,略略抬起头,看向端坐在书桌后的清冷少年。

乌发玉面,星眉剑目,挺鼻薄唇,好一副举世无双的俊美相貌!

只是他薄唇紧抿,面无表情,透着不可亲近的疏离感。

片刻,才听他道:“十年了,该有个了结了,你按计划准备便可。”

“是。”管事领命告退。

直到窗外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庄寒轻蹙眉头,发出一声轻叹,似咬牙切齿,又似无可奈何。

名剑英雄会,他并不放在心上,倒是他屋里那来历成谜又古灵精怪的少女,她的手上才握着他想知道的秘密。

一日未见,怕不知她又要闹出怎样的动静,庄寒起身往炼剑阁走去。

2

炼剑阁,内室。

越瑶被饿醒后,掀开床幔要找吃的,却在看见烛火映衬下愈发俊美的少年时,咽了咽口水,忘了动作。

“秀色可餐,古人诚不欺我。”

一句话,让庄寒又有了暴走的冲动。

看她身着雪白里衣,光着脚丫就要下地,他将头扭向一旁,“穿好衣服。”

越瑶摇头拒绝,“反正很快就要睡了,何必麻烦。”

恰此时,侍从再次来问是否传饭菜,听见这话,连忙弯腰退了出去。

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有歧义!庄寒忍不住在心里怒吼,面上却一派平静,“那你继续休息。”

他说着起身要走,他怕再待下去不但问不出什么,反而会令他更上火。

越瑶动作更快,一个闪身就已来到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疑惑问道:“今天不给饭吃么?”

她的语气像极了自己是虐待她的恶人,庄寒吐出一个“给”字,再度迈开脚步。

“相公你不陪我一起吃饭么?”

“不准乱叫!”庄寒顿住。

“那你陪我吃饭。”

3

庄寒最终还是妥协。

从这个少女五日前闯入他房里开始,他就一直处于这种被“要挟”的状态。

那日夜里,屋外有异动,他以为庄成仁想趁名剑会各路人马齐聚之时除了自己,好嫁祸给不听号令的某个门派,就像当年追杀他们母子诬陷给洪帮一样。

他悄然坐起,想要抓了人问个清楚,却见她几乎是大摇大摆地跳窗而入。

她看见他醒着,既不惊讶,也不害怕,反而带着熟稔的惊喜语气道:“你怎么知道我今日会来?”

他确认自己是第一次见她,料定她是耍花招,故不为所动,挑剑直指:“你是谁?”

她原本还欢喜的小脸一下就垮了下来,眼中瞬间就蓄起了雾水,“相公,你是要谋杀亲妻么?”

他虽不常在江湖行走,却也深知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的性子,对那些所谓侠女们拦路表达倾慕的行为也未曾觉得不妥,可这般不顾及名声、以他妻子自居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想蒙混过关的手段倒是新奇。”他冷笑,将剑身更推近一分,“谁让你来的?”

她不答,抽抽噎噎地抖动肩膀,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神奇的是眼泪竟未落下一滴,始终蓄在眼底,看上去楚楚可怜。

“相公,我有婆婆送给我的定亲信物。”

她说着举起左手,露出白嫩手腕上戴着的淡粉色冰雪芙蓉玉镯。

4

庄寒并未动筷,只陪坐一旁,看她吃得欢快。

她手腕上的玉镯的确是他母亲所有,可她所说的却是谎话。

当年他央求母亲将玉镯给他把玩,还未及还回去就被人迷晕掳走了。掳他的人应是为财,因为他醒来时除发觉玉镯不见了之外,并未有其他不妥,相反,他还因此躲过了那一场追杀,只是母亲却丧命在洪帮贼人刀下。

待她吃饱喝足,他才出声问道:“这手镯你究竟从何而来?”

“相公……庄寒,你难道不应该问问我为何要这般布置屋子?”她总有扯开话题的能力。

是了,原本素净雅致的屋子,此时却是金光闪闪,俗气不堪。庄寒想起方才侍从所说,是她吩咐要把屋内器具全部换成黄金的。

“为何?”庄寒决定顺着她。

“我听江湖上关于你的传言,一说你清冷似谪仙,不近女色,洁身自好;一说你为人冷漠,不解风情,是块木头。于是我想了‘金屋藏娇’这个好办法,既能展现你博佳人一笑的手段之高明,又能让她们知晓你这一腔痴心都已有交付之人,断了她们的念想!”

金屋藏娇,呵!再扫一眼屋内摆设,庄寒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你高兴就好!”庄寒极力克制。

“真的我高兴就好么?”越瑶做羞涩少女状,“若随我高兴的话,还是传你金屋藏娇是为掩不举之实吧。这样,一来可避免她们再对你心生幻想,二来也可让那些对我有非分之想的人明目张胆地勾着我红杏出墙。”

“你当我是死的么!”他忍无可忍。

庄寒最终什么也没问出来。

他真想敲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原本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她或许与长生教少主有关,毕竟他们出现的时间太过巧合,性子也都是天上有、地上无的极品。

可再一看:好色!贪吃!贪睡!不遵世俗礼教!哪有半分一教之主的样子!

他交代她近两日不要四处闯祸,便起身去了外院书房,全然忽视她留宿他的邀请。

5

过了两日,庄成仁一大早便派人来找庄寒到议事堂议事。

议事堂里,庄成仁背手而立,看着走进来的庄寒,目露狠色。

昆吾刀已经是丢失的第五件名刀,明明他已经封锁了消息,可各门派却不知怎么得了风声闹上门来,说他以名剑会之名,行盗窃之实。这远远背离了他想借名剑会提高自己江湖威望和打压庄寒势力的初衷。

若说谁从中挑拨,庄成仁不做他想。“庄寒,你要跟我作对也看看时候!名剑英雄会是以名剑山庄的名义举办,若是不成,沦为笑话,丢的可不只是我的脸!”

庄寒自顾自地坐下,眉眼微抬,扫了管事一眼。

管事了然,上前道:“名剑失窃乃长生教少主所为,从风雪楼的承影剑开始,到昨日远家堡的昆吾刀为止,每一件兵器丢失,庄主都收到了落款为长生教少主的挑衅书。”

“哼!中原武林与长生教已十几年未有来往冲突,他又为何会在此时作妖?难道想公然与武林为敌?庄寒,你便是假借他人之名,也该找个合适的人选。”

庄成仁冷笑,心中却想着这庄内如今竟是什么事也瞒不过他了。他无数次后悔没在他当年幼小无力时再杀他一次,也省得叫他如今成了自己的心腹大患。

默了一会儿,庄寒才淡淡道:“长生教是与武林各派未有来往,可长生教少主说,自幼便被教导长生教乃武林第一魔教,人人谈之色变,闻风丧胆。他以为这样的江湖地位足以收到名剑会的邀请帖,谁知二叔偏偏漏了。

“他自觉威严受损,决定亲自出山,重振教威。盗走这些刀剑,不过是个警告,若是二叔愿意在名剑会上当着众多英雄豪杰的面赔礼道歉,并卸下庄主一职,他就会如数归还所盗之物,不再追究。

“二叔瞒下的书信上可是如此写的?”

6

若非知道长生教已甚少在江湖走动,而长生教少主更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庄成仁在收到挑衅书时,就几乎要以为这是庄寒与长生教联手逼退他的计谋。

“庄寒,你以为你能抽身而退?这书信谁知不是你仿造?即便真的是长生教少主所为,我若说名剑会相关事宜一早就交代给你,邀请谁,不邀请谁都是你决定的,你能如何?他难不成还能为了你与我这一庄之主为难?”

“十几年如一日未曾长进,连手段都不能换个新鲜的,实在无趣。”庄寒鄙夷道。

“有用就好。”庄成仁并不在意,在他看来,手段不过是用来达成目的的,他庄寒越是不屑,才越说明庄寒不是他的对手。一个讲究手段品味的人,往往很难得到他想要的,这可是他半辈子的人生经验。

他自觉如此便能制止庄寒,不免有些得意,又想起青帮帮主李海之女爱慕庄寒,李海曾以与名剑山庄结亲为条件,答应助他一臂之力,可庄寒一直不肯点头,于是说道:“若你肯娶了青帮的大小姐,我便尽力替你解围。”

庄成仁话音才落,就听见院中传来砖瓦碎裂之声,随之有庄内弟子围聚过来。

庄寒不知为何,觉得这声响来得太巧,心中起了猜测,于是快走出了屋子。

果然!

庄成仁也走到院里,跟着众人抬头看。只见屋顶坐着一位白衣少女,她肌肤胜雪,眉目精致,双目顾盼流转,自有一股轻灵之气。

“你是……”

庄成仁才一开口,就见那少女抬手又扔过来一块瓦片,他闪身躲过,那瓦片碎裂在地。

“蛇眼鹰鼻,一看就是大奸大恶之徒,倒是符合你的名字,庄——成——仁。”越瑶笑嘻嘻道。

庄寒抽了抽嘴角,嘴巴说着这么毒的话,面上却一派天真,也只有她能做得出来了。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拿下她!”庄成仁对着弟子怒道,一个黄毛丫头也敢在他头上撒野,简直放肆!

看那少女似害怕了,咬着嘴唇往后退了退,庄成仁冷笑。

眼见已有人要跃上屋顶,越瑶大喊一声:“相公!”

7

众人错愕,停止动作。庄成仁问道:“谁是你相公?”

越瑶得意地抬一抬下巴,“当然是院中最最英俊不凡的人了。”

众人一致看向庄寒,庄寒忽觉耳根有些发热,轻咳一声,“不准胡闹。”

“相公,你没有说‘不准胡说’哎,可见你心里已经认可我了!”越瑶说完,伸开双臂,“那相公快来接我下去吧,坐这么高,头好晕的。”

她的声音有几分软糯,是一贯跟他撒娇的语气,就算明知她在说谎,也忍不住让人想要护着她。待看见其他人似也为她所迷,庄寒忽然有些生气。

他纵身上了屋顶,将将落脚,越瑶就扑了过来。好在他反应快,抱起她一个旋身,稳住了身子。

“庄寒,诱拐良家女子与你私定终身,其行可耻!纵你是名剑山庄少主,我也绝不袒护!”庄成仁高声道,情绪激烈,一脸正义。

“不不不。”越瑶从庄寒怀里露出脑袋,“你们少主是被我……”

越瑶话未说完,就被庄寒抱着飞身而去,却还不忘匆忙丢下一句“别想逼我相公休妻再娶!”

回到炼剑阁,越瑶还不松手,“相公,再飞一次。”

庄寒拽开她,“你轻功怕是还在我之上!”若非她故意弄出动静,他们竟没发现她在屋顶。

“相公,你这一跑,我少主夫人的名头可就坐实了。”越瑶自顾自说。

庄寒无语,难道任由她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可这么不解释,似乎也足够众人八卦了。

“你到底是谁!”庄寒再次问道,他查了这几日,江湖上竟无任何关于她的消息。

越瑶难得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看向他。

“相公,你这么着急想知道,可是要去我家提亲?”

“当我没问!”

8

并非庄成仁不来找越瑶的麻烦,实在是他已脱不开身。从那日起,他所在的铸剑堂便被各大门派围了。

“庄大庄主好手段!”风雪楼楼主连城讽刺道,“我承影剑在楼中数代相传,曾有多少贼人眼红来夺都未能得手,今日来你一趟名剑会,竟被盗了!这贼喊捉贼的戏码未免有些老套!”

“连楼主何须与他废话,三日过去了,我昆吾刀在何处?”远家堡堡主远震天接道,“你若今日交不出,我便将这里翻个底朝天。什么名剑山庄,我看是盗剑山庄!前庄主庄成信可断不会如此!”

“多谢远堡主对家父的信任。”庄寒应声,待众人为他让出一条路走了进来,“晚辈可以替二叔作证,各位的名刀名剑非他所盗,但,却的确因他而起。”

“庄寒……”庄成仁冷喝一声,想要阻止庄寒。

他与各大门派约定会给他们一个交代,可他并未说起失窃缘由,就是怕他们因顾忌长生教而同他疏远。

他原本私下里已派亲信前往长生教,一则是探查此事是否真乃长生教少主所为,二则是重新递上邀请帖,以示修好,只是却迟迟未有消息传回。

“庄大庄主到现在还要隐瞒么?”连城打断了庄成仁的话,示意庄寒继续。

“名剑被盗,乃是因了二叔与长生教少主的个人恩怨……”

“这关长生教什么事?”远震天性子急。

庄寒将挑衅书上的内容说了出来,庄成仁极力否认,却抵不过庄寒早有准备。他以为已经尽数烧毁的书信,如今竟在庄寒的手上。

远震天夺了书信,一目十行看完,拍桌怒道:“好你个庄成仁!一早便可解决的事,你竟敢作弄我们,任由我们以为镇派名剑丢失而着急上火也不道出实情!怎么?是想让我们各大门派蒙在鼓里,好为你与长生教作对不成?”

庄成仁暗道糟糕,还想解释,院中忽然有人高喊:“长生教少主到!”

9

众人停止争执,齐齐看向门口。围在门口的各派弟子也自觉让出一条路来。

等了几息功夫,也无人露面,正当众人以为是谁作怪,却听见一道婉转清脆的声音:“屋里人多太挤,不若院中宽敞,请各位移步可好?”

庄寒听见这声音,不做他想,迅速来到院中,果然看见站在屋顶上的越瑶。

这一幕还真是熟悉!

庄成仁也认出了她,心思转了几转,继而呼天抢地道:“庄寒,你为夺这庄主之位,陷害我也就算了,竟然还作弄各位英雄!各位,这女子前日里还与庄寒以夫妻相称,私下苟合,实乃丢我名剑山庄的脸。若她就是长生教少主,必是庄寒……”

庄成仁说到这里,颈部哑门穴一痛,再说话时却发觉出不了声了。

他又惊又怒地看向越瑶,越瑶则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还笑嘻嘻地冲他眨眨眼睛。

此时众人哪里还顾得上庄成仁,只纷纷看向越瑶。远震天率先出声:“你便是长生教少主?怎么是个女娃娃?”

不怪他们有此疑惑,实乃他们听到的关于这长生教少主的诸多传闻,都不像是一个如此玉雪可爱的女娃所为。

据说长生教少主5岁时为偷溜下山,迷晕了教内一半的人;6岁时在天山脚下开始做掳人劫财的买卖;8岁时说要学轻功,用计抓了江湖第一神偷风无影,将他囚在教中两年;10岁时因不满自己的名字不够霸气,想要偷改族谱上的名字,差点烧了长生教的百年宗祠……

“我便是长生教少主,大名越阿宝,小名越瑶。”

10

是了,长生教少主的名字是越阿宝。

越瑶说完,飞身而起,动作轻盈地落在庄寒一侧。

庄寒不知为何,忽然想笑。原本没在意,如今这么一想,越阿宝这个名字似乎更贴切。

只是她竟一直这么瞒着,庄寒有心不理睬她,故也不看她。

越瑶讨好一笑,凑近了耳语一句:“我是来替相公报仇的。”而后退开两步,当着众人道:“先给各门派赔个不是,我长生教不善刀剑之事,乃众人皆知,所以非是存心盗取各位的名刀宝剑。

“只是想请各位评个理:十年一度的名剑会,广邀各大门派英雄豪杰,为何独独漏了我长生教!庄成仁此举,究竟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代表整个武林?”

说到最后,越瑶的语气陡然加重,颇有几分凌厉之势,倒是与平日里的率真无辜十分不同,才有了传一教之主的样子。

“他哪里能代替整个武林!”

远震天先应声,其他人也纷纷应和。到现在,谁要是还看不出长生教明显是针对庄成仁一人的话,那可真是个傻子了。他们实在没有必要趟这趟浑水!

越瑶粲然一笑,“那就好。越阿宝初涉江湖,若行事说话有不当之处,还请各位多多包涵;若是不愿包涵,亦可上长生教找我爹理论,毕竟‘子不教、父之过’。”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谁不知长生教教主越泽出了名的护短!把威胁的话说得这般‘客气’的,也就是她越阿宝了。

听雪楼楼主着急问道:“只是不知我们的刀剑如今在何处?”

越瑶似才记起一般,“啊”了一声后说道:“我教中有教徒配置了一种药油,涂抹于剑身既能防锈,又可养护,一举两得。稍后其配方会与各位的刀剑一起奉上,也算是我长生教的一点心意。”

长生教能人异士颇多,江湖上许多新奇有用的东西均来自长生教,况刀剑经年使用必是有损,爱刀之人听此话哪有不心动的,于是各门派纷纷道谢。宝剑未丢,又能得了好处,何乐不为。

11

庄成仁眼见这些所谓的武林豪杰这般就被越瑶收买,而自己又说不出话,心知便是往日交好的那些门派,也不会主动站出来为自己说话。怒极攻心,目眦欲裂,他转身拔出旁边一人的随身佩剑,刺向越瑶。

庄寒反应极快,一手推开越瑶,一手接过管事抛过来的剑,直面迎上。

庄成仁心有怒火,气息紊乱,剑法无章,五招不到,便被庄寒挑了剑。

“庄成仁,你既然这么迫不及待,那咱们就来算一算你的帐。”越瑶走近两步,如看丧家之犬,“让我想想,谋杀亲兄、追杀长嫂和亲侄、诬陷洪帮前帮主、夺取名剑山庄、勾结青帮欲称霸武林等等等等,该先算哪一笔呢?”

庄成仁心下大惊,张大了嘴想辩驳两句,却仍是说不出一句话。

越瑶冲他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又看向庄寒,“还是请庄少主来说说这些恩怨吧。”

庄寒定睛看她,眼中似有千般情义,是明了,是感激,是感动。他没有想到她竟是为了他如此。至此时,他还有何不明白,越瑶哪里是为了长生教教威盗取名剑,不过是扰乱庄成仁的视线,让庄成仁顾此失彼,也顺带让其失信于各大门派,好让庄成仁孤立无援罢了。

越瑶回他一个笑脸,示意他说话。

庄寒冲她微微点头,然后调整一番气息,才向各门派躬身抱拳,沉声道:“今日恳请各位前辈为我做个公断。十年前,我母亲并非死在洪帮手里,我父亲也并非哀思过度而去,他们两位都是我亲二叔、如今的名剑山庄庄主——庄成仁所杀!”

名剑山庄前庄主庄成信与妻子沈氏,夫妻伉俪,恩爱有加。十年前,沈氏携幼子庄寒在外出途中惨遭毒手,庄寒虽因被掳逃过一劫,沈氏却命丧黄泉,而庄成信伤心欲绝。

后来,庄二爷庄成仁很快就查明凶手乃洪帮贼人所为,说是洪帮与名剑山庄因地盘之争心怀恨意,故意报复。

“彼时我父亲因母亲离世而失去理智,未做证实,就听信我二叔之言,一怒之下杀了洪帮前帮主。之后不久,我父亲就故去,二叔说是我父亲哀思过度。”

庄寒说到这里,眼中已有湿润,停顿了一下,才又接着道:“可我清楚记得,当时父亲答应我会振作起来,他还特意裁了新衣,刮了胡须,恢复往日面貌。他说以后要代我母亲好好照看我长大,他绝不是那种随便说说的人。

“而父亲故去后,庄内奴仆几经更换,几乎找不到一个原来的旧仆。我早有怀疑,便留了个心眼,这么多年来暗中调查,才知当年真相——是我二叔眼红庄主之位,想要联合洪帮来助他一臂之力,洪帮帮主不肯,他又怕其泄密,故追杀我和母亲诬陷给洪帮,随后又在我父亲药中下毒,害死了他的亲兄长。”

12

当年之事是有引起武林轰动的,虽众人也疑惑,庄成信正值壮年怎就会因哀思过度而去,但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各派也不好过问,时间一长便无人再提起。如今这么一听,原来还真是别有内情。

“庄少主这般说,可是有证据?”远震天追问道。

“有。”庄寒应道,一旁的管事拿着一沓书信走了过来,身后还跟了一人。

“这是他这么多年与洪帮现任帮主的书信来往,因当年之事,我名剑山庄已与洪帮结下死仇,庄主多年来竟与之联系密切,这可符合常理?且书信中洪帮帮主多次隐晦提及当年之事以作要挟,俩人颇有争执。

“这其中另有一封,乃是当年给庄成仁毒药害死我父亲的大夫所写,他曾受我父亲恩惠,所以一直愧疚难安,又遭庄成仁追杀,好在临终前他详细记录了当年如何被庄成仁威胁而犯下大错,并托后人将此信交到我手上。”

“这些都是书信,极易仿造,庄少主可有人证?”连城问道。

“当然!”庄寒还未应声,越瑶已先一步接过话,“庄成仁的亲信所说,是否可信?也多亏了庄大庄主亲自将庄威送往我教,都不必费力,他便什么都招了。我原还想在他身上试试我的独门拷问计,谁知道……啧啧,带上来。”

越瑶话音一落,人群中便走出一周正青年,他手上如拎小鸡一般拎着一人,正是庄威。

庄威身上无外伤,只是神志有些不清醒,看见越瑶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连生求饶,“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庄威不仅将当年之事仔细道出,还将近两年庄成仁的不轨之举说了个清楚。

毕竟本就有蹊跷,大家心里也有几分怀疑,而此次名剑会庄成仁又形象大跌,无形中又让他变得更不可信,所以听完庄威所言,众人便点头相信了。

“还有洪帮现任帮主的亲信洪三也可做人证。”庄寒又说道,还抬手指了指管事身后的青年。若不是有足够的证据,他又怎会在各派齐聚之时提出此事,否则一个不慎,就会在江湖各派面前因诬陷长辈而身败名裂。

“那还有洪帮前任帮主之子洪海也可做人证。”越瑶插嘴道,并看向方才提了庄威过来的周正青年。

13

等他们都各自说完,越瑶才解开了庄成仁的哑门穴。

可此时还有何用,他便是舌灿莲花,又如何在铁证面前狡辩推脱个干净?

庄成仁仰天苦笑。

是了,再次举办名剑会这个提议,他是从庄寒那里偷听来的,如今想来,这不过是庄寒故意漏给他的。而他也太心急,急于展露声势,急于得到江湖各派的认同支持,才会失了以往的小心谨慎。十年,甚至更长时间的图谋竟一夕全败,他还如何能东山再起!

想着,庄成仁不说一句话,猛地抽出一旁弟子的佩剑,想挥刀自刎。

然而,“彭”的一声,他手中的剑被打落在地。

“我是不介意早点送你去见阎王。”越瑶还保持着甩出暗器的动作,“可究竟是以死谢罪,还是含冤而死,总得说清楚了不是?”

庄成仁看她一眼,打定主意不说话。

“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越瑶拍手道,她才懒得跟他耗下去,“各位英雄可还有疑问?”

听雪楼楼主和远家堡堡主对视一眼,其他各门派也相互嘀咕两句,然后十分统一地摇了摇头。

于是不必多言,恩怨了结,宾客散场。

庄寒亲自向各门派赔罪,好生送了他们离去。

14

晚上,越瑶回到炼剑阁,看见坐在椅子上的庄寒,又恢复了往日的语调:“相公是在等我么?”

庄寒没有做声,只认真看着她,那眼神里饱含情意。

便是越瑶这般厚脸皮的人,竟也招架不住。她将视线瞥向一旁,说道:“相公,你这般看着我,我也是会不好意思的。”

“嗯。”庄寒应了一声,不知是应她对他的称呼,还是应她说她会不好意思。

又过了一会儿,庄寒道:“现在,你能说说你的手镯从何而来了么?”

越瑶眨眨眼睛,“相公,都说了是定亲信物了。”

如今庄寒已并不在意她如何叫他,也对她的插科打诨有了经验,所以气定神闲地看着她,大有她不说实话,他绝不罢休之意。

越瑶也不示弱,凑近庄寒,几乎与他鼻尖相碰,“真的想知道么?”

庄寒没想到她会有此动作,原想推开她,却还是忍住了。只是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了今日听到别人议论他与长生教少主关系暧昧的话,耳尖便有些泛红。

越瑶高兴于他未推开她,一时忘形,就轻啄了一下他的脸颊。好在,她赶在他反应过来时就跳开了,跑到窗前站住,“想要知道秘密,总得拿点什么来换不是?我这人不贪财,只好色。”

庄寒决定收回对她的改观,“快说。”

越瑶推开窗户,清清嗓子,才说道:“说起来,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当年掳走你、使你躲过一劫的人,就是我。”

看到庄寒疑惑的眼神,她点头道:“你8岁那年,我们第一次遇见,是我派人掳了你。彼时我偷溜下山,是因为实在受不了我爹娘天天在我跟前秀恩爱,所以准备下山掳个童养夫回来。江湖上有关于我6岁就干起了掳人劫财的买卖,说的就是这件事,不过传偏了,半真半假吧……”

庄寒没想到他们之间竟还有这样的牵绊。可即便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仍是脸色铁青,“那你可是养成了?”

“没没没没!”越瑶赶紧摆手,“很快我爹娘就发现了,派人抓我回去,我只得将那些小孩又放了,只拿了他们随身的贵重物件,好留作以后寻亲的依据。”

“他们?”庄寒咬牙切齿。

他幼时便相貌出众,见过他的人都要赞一句,还时常有人当他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可她掳了他还不够,听这话,似乎还有不少。

“所以,你是一个一个寻过来的?”

“还有几个,我还未来得及去看,还不知道他们如今的相貌。就目前见过的,你是最合我心意的。”

“我应该当这是赞美么?”

“你可以的。”越瑶说着,还配合地点点头。

眼见庄寒似要起身,越瑶赶紧道:“那相公,我先去寻其他相公了,咱们改日再见。”

她说完,跃上窗台,飞身而去。

“越阿宝,你别跑!”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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