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是我的网络来访者。
“这一次想和我交流什么主题?”我更喜欢用“交流、主题”这类词,因为每个人都是自己生命的主人,迷茫只是暂时的,我不是她,永远没有办法完全知晓她生命的承载和苦难。更不会去别人生命的天空指点江山。
阿月滔滔不绝地抛出了她的主题:“我的心眼比针还小,别人一个眼神就让我不舒服……既想要走进人群,又害怕被拒绝,很难受,上班20多年了,总是独来独往,很痛苦,有时候会和打扫卫生的人说话,觉得她们不势力,他们也是生活在角落里被忽视的人。”
“是什么让你愿意和他们交往?”我很好奇。
“和她们说话的时候,我感觉到放松,有一种比他们优越的感觉,在她们身上我似乎找到一点自信……”
“你觉得这种感觉是怎么来?”
“来自比较,在我内心深处我是自卑的,单位有任何的集体活动我都不愿意去参加,不是逃开,就是忍着,处于一种深深的自卑和恐惧之中。”
阿月一点一点地敞开自己,真实面对自己是不容易的,我看到她的勇气。
“如果没有评判,没有对比,没有标签给自己,你会有什么感觉?”
阿月沉默……这样的沉默很可贵。
“上班20多年了,一直在这样的状态里徘徊,不愿出门,不愿见人,在家里经常躺在床上”在主流的框架里,这也许是一个大大的问题,我不愿意用任何的标签定义她,我深知这是一个带着丑陋包装的礼物,我需要陪着她一层层打开。
引领她的身体慢慢放松,通过意象催眠回到自己的中心,回到更早的时空,一些画面自然呈现,那个缺爱的小孩,那个在比较中成长的孩子,压抑了太多的情绪垃圾,一点点被被清理、被看见、被照亮……
又回到现在的自己,去面对关系,在意象中对话,和单位的同事做沟通,也是和深层的自己沟通。
“去他妈的,我不和他们玩了!干吗要去委曲自己,讨好别人?”她骂出来了,感觉到力量。赢回自己的力量。她感觉到腰的部位酸痛,感觉到自己迎合别人、压抑和委曲被腰承受了,一直在自己的身体里,以至于她无力、无助。
“当自己内在充实了,那个人际关系根本影响不到我。”她慢慢地清晰。
全然地陪伴,简短地回应,此时我不需要说什么、做什么。
“这个伤疤能在别人面前说出来,是需要勇气的。我告诉你,我被别人讨厌,对于一般的人是不敢说的,不敢告诉任何人。如果告诉别人,她的压力就放松下来了。”
“怎么说告诉别人,她的压力就放松下来了?”我好奇。
“一旦说出来,一旦面对,那个压力就破了,就不用硬撑着。就自然放松下来,你让我放松,你的接纳让我愿意说,在我认识的所有咨询师里你的特质是最好的。”
对于她的肯定,我好像并没有多得意,认为自己比别的咨询师优秀。我知道是因为我们彼此匹配,也因为说故事的魔力。
“人性的东西都是共同的,我说出我的痛苦,我的压抑,我真实的感受,并不代表我多么卑鄙,多少低下,很多人也有这些感受,只是他们没有机会说。我们都是一样的,优点也好,疾病也好,每个人内在都潜伏着。所有的优点潜伏着,所有的缺点潜伏着,所有的健康和疾病都潜伏着,所以我说什么并不重要,我们是一样的。”
“我说出来的东西不是我自己才有的,是全人类都有的。没有什么勇敢不勇敢,好多的东西其实大家都有,所以我们才能共鸣,人类很多很多的东西本质上大家都是一样的。”
“是的”,我在心里为她情绪的流通带来新的觉知而赞叹。继续浅浅地回应。
“每个生命生而平等,一棵树,一朵花,哪怕一只小小的蚂蚁……”阿月笑了,连呼吸都变得轻松。
“没有低低在下的自己,也不会有高高在上的别人。”她释然了。
“重复你的领悟,让潜意识听到!更坚定地告诉自己。”当苦痛被认回,情绪的淤堵被清理,生命被修通,人们的话语、人们的行为总是很智慧。智慧的声音往往来自内心的清明和觉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