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我的童年的故乡

央,我的童年的故乡

走进新的学校第一次参加下水文比赛是因为写与姥爷在瓜田看瓜而得了一等奖。记得我在文中扮演的是一只刺猬,用笔较多的是瓜棚。现实中的瓜棚没有爬满常春藤,也没有迎着太阳歌唱的红色和兰色的牵牛,加了我好多自己理想中的东西。事实上小时侯并没有真正和姥爷看过瓜,瓜园是去过,但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美好。

姥爷上了岁数后都是靠夏秋在瓜棚看瓜、秋冬在“树屋”看树挣取工分。“树屋”我也去过,并不是童话故事中建在大树上的房子,就是一栋建在沟坝上的两间够一个人做饭、睡觉的小屋。那时人们生活日用品匮乏,好多人家到了冬天买不起煤炭,就不管白天还是黑夜去生产队的树林里偷树当柴火烧,必须有人看才行。姥爷是一位非常尽职尽责的老人,只要他搬进树屋,就很少回家。有一年春节,我和小姨去给姥爷送饺子,因为刚听表姨给我讲的“皮猴子精”的故事,我看到姥爷自己住在这样的荒郊野外,就问姥爷:姥爷自己在这夜里不怕?万一来个“皮猴子精”,姥爷怎么办?姥爷揪一下我的小辫儿呵呵笑着说:来了好呢,陪我唠嗑!

央一的地主要在村子的东北角,从南到北,地很长。姥爷和姥姥单过时我和姥爷推着小推车去割过豆子。两口人的地,就种了一耧,可从南到被却有500米长。中午的秋阳一点情面也不讲,豆子扎得我从心里痛。

面对已经弓腰驼背极有威严的老人,我不敢说“姥爷,不要割了,我们回家吧”这样的话。经常有蚂蚱飞起飞过,我偶尔也去逮,姥爷就笑笑:“中午头不是逮蚂蚱的时候。明日早起,我和你趁有露水逮才好。”

母亲在脾气、秉性和心灵手巧方面是极像姥爷的,可惜母亲只是一个没有读过一天书的村妇。如果她是一个念过书的须眉,定是一个最了不起的、能成就一番事业的豪杰。会用扫把掠场和会用簸箕扬场都是我在10岁左右时跟着姥爷学会的。后来在自家的场院里和母亲轮番用一早上的工夫就扬千余斤麦子。干完活坐下去总感觉喉眼处有浓浓的血腥味,即使满嘴麦糠,也不敢用劲咳,怕咳出鲜红的血。

或许就是有这样的经历,才非常喜欢《不要把贫困的痛苦传给你的孩子》这篇文章。在很多时候,伟人和凡人有太多相通之处。但我不管走到哪里,我还是会怀念那个叫“央”的地方。出了村子东望,一片茫茫,幼小的我就以为这就是地球的最东的尽头了,在远处我看不见的地方有海,白色的浪花在翻滚,成群的海燕在翱翔。

等我参加了工作,两位老人已经远离老屋,住进了村子最东头的屋子。我每周都会去一趟。家里没有电,每次我都会买上蜡烛,一点就两根,黑魆魆的小屋一下子通亮通亮。放了暑假,我都会抽空去陪两位老人住上几天,姥姥和姥爷睡炕,我在地上打个简易的地铺,夜里经常陪他俩聊天到深夜。我一直以为姥爷是念过书的人,因为他的心里藏着数不尽的故事。小时候没有书读,等上了大学接触到古代文学,发现很多故事很多人物是我熟悉的,才记起是小时候住姥姥家,姥爷讲给我听的。有了条件读书,我的脑海里也装了很多故事,现在我可以讲给我的姥娘和姥爷听。

姥娘岁数大了,已经做不了针线活,但每天早上还是早起,去院子里的丝瓜架下搓用来纳鞋底的麻线,姥爷就在一旁给姥娘打下手。头顶的丝瓜花还在像星星像眼睛一样眨呀眨的,我看着这一情景,觉得特别美。

姥爷去世后,舅舅一个劲地让姥娘去和他同住,但姥娘就是不听,独自一个人住在那间小屋里,我就往姥姥家跑得更勤了。秋天,我经常和姥姥一人一个小板凳坐在门前,欣赏着门外的那片花田。从我记事起,这片花田就一直有吧?花田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延伸,一直延伸到很远,金色的向日葵,金色的雏菊,金色的蒲公英,满眼是温暖的颜色。

当我自己的女儿四个半月时,我带着她去看我的姥姥,结果,姥姥让我伤心了。一向心地坦荡、率真慈祥的姥姥见到我的笑笑接过去瞅了瞅孩子的眉眼,第一句话就是:这么丑的闺女啊,怎么一点也不随你啊,你小时候那个俊……姥姥见我变了脸色,慌忙改口:也很俊也很俊……我还是表现出不高兴,把孩子接过来,故意不理姥姥,姥姥也不生气,继续和小姨和二姨在说着我小时候的事情:菱菱小时候那个俊哟,我领着她出去,四邻八舍谁见了谁夸,怎么这么俊的闺女……姥姥还故意把“这么”俩字咬得特别重,“这”和“么”之间,拖音还特别长。

等笑笑三岁时,我和笑笑再去看望姥姥,她却不认识我了。落日的余晖下,她拄一根磨得亮亮的木头拐棍,安静地坐在街角,我领着笑笑跑过去,像小时候那样大老远地喊着“姥姥”,她并没像以前那样远远地就应着我,只是木木然地打量我好久说,你该嫁人了吧……一边的笑笑就笑起来,喊着:太婆呀,我妈妈早嫁人了,都有闺女了!姥姥看看笑笑说:你是菱菱?不是,菱菱比你可俊多了。你倒是比菱菱白……笑笑就不高兴了:妈妈,太婆老得不像话了呢,连你都不认识了;也没有以前好玩了,咱们还是去那片花田里玩吧……笑笑就拉起我的手,跑向那片花田。

金色的向日葵,金色的雏菊,金色的蒲公英,温暖得让人想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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