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遗憾的,都不是未来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这样的女生呢?”

“哈哈,你认真的吗?”

“嗯,对啊。”

“你今天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我感觉你不喜欢我呗。”

“我,我. . .大概是因为我知道我们之间没有未来吧。”

有些事,还未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有些人,还未牵手,却已经开始告别;有些风景,还没来得及欣赏,便已经消失在眼里。

我们在今天错过了那场电影,告别了某个人,离开了这座城市。我们总是去想,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只能选择错过,为什么必须讲再见,为什么一定要离开,为什么留给自己的总是满满遗憾?

“因为那些遗憾的,都不是未来啊。”

说这句话的人,叫益达。没错,就是某个无糖口香糖的名字。人如其名,益达是一个每当我想起,心里都甜甜的姑娘。

与益达初识,我正在念高二,益达是阿沁的朋友,放学时常常和阿沁走在一起,而阿沁是我的好朋友。

对益达的第一印象,这个姑娘真爱笑,而且一笑就会露出两排整齐的大白牙。纯粹又率真的笑容,非常有感染力,也正是这个原因,周围的人都喜欢叫她益达。

经历的不同,让我觉得简单而真诚的益达,倒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妹妹,如同白水一杯,即便我们是同龄人。

高二那年,和益达之间除了偶尔碰见打声招呼之外,没有更多交集,依稀记得的只有回荡耳边的笑声。

高三分班,我和益达意外地被分到了同一个班,又意外地坐到了同桌。说是意外,倒不如说是意外之中的冥冥安排。

那个时候,我便相信所有的发生都是注定,只是要等到某个后来,我们才能了解它发生的原因。所以,多年后,我仍感激那年成绩下滑的自己,学习进步的益达;仍遗憾胆小懦弱的自己和用力争取向我走近的益达。因为前者让我们相遇,后者让我们学着忘记。


和益达做同桌的那一年,是幸运的。在枯燥乏味,辛苦奋斗的高三,有这么一个爱笑的姑娘时常在你左右,带给你欢乐,陪着你一起加油努力,学习自然也变得惬意不少。

当时,学校安排有晚自习,同学们都会选择在学校吃晚饭,我和益达特别喜欢吃学校后门那家面馆里卖的生椒拌面,新鲜的小米辣染得面条颜色都变红了,用四川话来形容那个辣味儿: “简直不摆了”,就算是最能吃辣的四川人来上两口,都肯定会大呼受不了。

我和益达又同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儿,自诩辣椒狂魔,两个人就在座位上吃得鼻涕眼泪跟着流,嘴里不停地嘶哈~嘶哈~又目视对方,会心一笑,笑对方傻,可能,也笑这氛围的甜。

后来,我渐渐发现,大多数人对待感情也如同吃辣,明明辣得冷汗直冒,辣得精神恍惚,却还是不肯停下来,等到吃完之后,胃里火山喷发,才赌咒发誓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叛逆期的后遗症,让我的胃也很脆弱,常常一受刺激就疼痛难忍,益达总会拉过我的手,在课桌下老师同学都看不到的地方,紧紧地按压那个她认为可以止疼的合谷穴。虽然益达的手小到我的手掌可以完全包住,但力气却很大,按得我生疼,即便这样,我也多希望她能按久一点。

学生时代,总有些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感情,是若有若无、若隐若现,是朦朦胧胧偶尔回想起,还残存在身上的静电,酥酥麻麻. . .

也不知是我和益达哪里表现得不同了,阿沁私下里与我们周围的朋友达成了默契,开始想着法的撮合我和益达,我至今仍记得并认同当初阿沁对我说的那句话: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益达,你看她长得那么可爱,人又好,心思单纯,没啥心眼,有时候傻傻的都让人心疼。而且,你没发现她挺喜欢你吗?我认识她那么久了,可从来没见过一向粗心大意的她有对哪个男生如此贴心过。你要不要试试?我觉得只要你愿意,她肯定会答应和你在一起的。

我,我觉得,她可能还有点幼稚。

不知道是自己脑子发热,还是太紧张了,这句话脱口而出。其实,我知道益达并不幼稚,她只是喜欢和朋友玩儿,喜欢闹,只是我自己已经过了喜欢疯玩的那个阶段罢了。

阿沁问我喜不喜欢益达,我说不知道。

阿沁又非常认真地说,我真的觉得你们挺配的。


高考前的那个寒假,跨年夜,刚在家里迎来新年的钟声,我就接到阿沁打来的电话,让我出去陪她放烟花和孔明灯,庆祝新年的到来。想着家里也没什么事儿,穿了件外衣便出了门。

阿沁说打出租过来,让我在小区门口等着就行,还说有什么新年礼物要送我,我心想,这朋友交得不错,过年还送礼。

大概等了有五分钟吧,阿沁坐的出租车就来了,对着我还闪了两下车灯,她一直都嫉妒我视力好。

阿沁从车上下来,眼神很猥琐。

“呐,给你的新年礼物在车后排”

“什么好东西,还放在后排,看来还是个大礼”

我迫不及待地一把将车门拉开,接着就看到益达端着个饭盒,笑嘻嘻地对我说: 新年快乐。

一脸懵逼的我,一直以为阿沁是自己过来,这就算了,更没想到她送我的新年礼物就是益达。

益达从车上下来,将手中的饭盒递给我。

“我听阿沁说你爸妈都是南方人,所以你们家元宵都吃汤圆,不吃饺子,这是我奶奶煮好的饺子,可好吃了,你快趁热吃,有一个饺子还包着硬币,看你运气好不好。“

我打开饭盒,里面装着大概二十个饺子,香味扑鼻,我可以很确定那是我至今吃到过的最好吃的饺子,香菇鸡汁馅儿的,一口咬下去,浓醇的汤汁便顺着咬开的破口,沿着牙齿表面,一点一点流过牙龈,溢满整个口腔,满足不已。

我清楚地记得,在我咬开第一个饺子的时候就吃到了那枚包着硬币的饺子。

益达笑着说我运气真好,她们全家都没吃到的好运饺子,竟然被我一次就吃到了。

我开心极了,心里预想着今年会走什么好运。

吃完饺子,我们三个人一起去放了孔明灯,在孔明灯上写下了自己的愿望,虽然大家都遮遮掩掩,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的小秘密,但是,当益达手里的孔明灯随风飘起时,我还是看到了她的三行祝福:

希望家人平安健康,

希望自己考上理想大学,

希望阿安可以永远在我身边。

那天晚上,我送阿沁和益达回家,和益达聊得正开心,走在前面的阿沁,突然回过头来给我和益达拍下了唯一一张合影。

在阿沁的空间相册里,现在还能看到那个跨年夜里,默契地穿着同色牛仔衬衫、牛仔裤、白色球鞋的我和益达,我笑得很开心,益达微低着头,另一只手在拨弄头发。

毕业后,有朋友说,女孩子在喜欢的人面前,都是这幅模样。


那年高考后,我听从父母的安排,去了外地,而益达发挥失常,没能考上自己喜欢的大学,只去了一所普通的省内院校。

我安慰她说,没关系,你这么聪明,在哪儿都能学好,到时候找工作什么的,指定没问题。

益达怕我担心,拍了拍自己胸脯说: “那可不,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的张益达。”

临近开学,益达和阿沁送我去车站,一路上,我们三个有说有笑的,一点不像是分别,益达几乎全程都在傻笑,我还打趣地说:

“怎么,我今天要走了,你这么开心呢?”

“当然开心啊,我们的安同学,安大帅哥考上了好学校,要去外省了呢,到了那边,可别把我们忘了啊。”

“哈哈,现在承认我是帅哥了? 长大了长大了,终于敢说真话了,放心吧,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我的小手同桌啊。”

益达听完,举着手要打我,这时,广播里通知开始检票上车了。

阿沁和益达先后与我拥抱,那是益达与我唯一一次拥抱,我没想到她会很快松开手,也没想到她会头也不回地拉着阿沁就跑掉。我当时没多想,可能,这姑娘还有什么事着急去做吧。

列车穿梭在成昆线上,两边的大山和沟渠,不断地和我说再见,让我离熟悉的一切越来越远。

手机响起,是益达。这姑娘刚刚告别的时候那么洒脱,现在开始舍不得了。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这样的女生呢?”

“哈哈,你认真的吗?”

“嗯,对啊。”

“你今天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我感觉你不喜欢我呗。”

“我,我. . .”

列车驶入隧道,通话断掉. . .进入连续的信号极弱区。

大约半小时后,手机信号恢复,手机上只收到一条短信,是阿沁发来的,只有短短十个字

“阿安,你是傻逼吧?益达这么好的姑娘你不要。”

短信我没再回,直到我抵达了现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时间一晃,便是四年。

期间我有回过阳光城,也有再见到益达,我们之间还是有某种熟悉的感觉,当然,伴随着的还有讲不清楚的心酸和关于对方最美好的祈愿。


去年火把节,我和阿沁在一起喝酒,才从阿沁那里得知,当年那个跨年夜,我之所以能吃到那枚象征好运的饺子,是因为益达提前将它找了出来,为此,她一直小心翼翼地轻咬自己吃到的每一个饺子,避免给我的时候,被我发现。

事实上,当时迫不及待的我也确实没有发现,只是现在想起来,有几个饺子上确实破了个小口。

益达把好运都给了我,所以我考上了理想的大学,如果我能提前知道是这个结果,我一定会让她吃下那枚好运饺子。

阿沁说:“你知道我们去车站送你那天,为什么益达抱完你就拉着我跑掉了吗?”

“我不知道。”

“她抱完你转过头的那一瞬间,眼泪就止不住了,你知道她那一下午都在强忍泪水,生怕你看到吗?你知道她其实非常舍不得你走吗?你知道当时我们送完你回去的路上,她哭了一路吗?你知道她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给你打那个电话告诉你她喜欢你吗?你知道这些年她每次跟我提起你都多么开心快乐吗?你知道作为朋友的我也觉得你很残忍,真的很残忍吗?”

“我不知道”

“你现在后悔吗?”

我没说话,也没再去解释什么。可能,我和益达终究就是要错过的人。

那年,我独自坐火车去大学报道,火车从阳光城出发没多久,就接到益达打来的电话。

“我觉得你不喜欢我呗”

“我,我. . .”

列车驶入隧道,手机信号消失,剩下的那半句 “大概是因为我知道我们之间没有未来吧。” 也没能说出口。

其实,我不是不喜欢你阿,正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迟迟不敢走近。那个时候的我,对感情也似懂非懂,一直以为遇见喜欢的人,第一感觉就是自卑,你简单,纯净,美好,你应该拥有最好的,而最好的不是我。

后来,当我只身一人在陌生的城市,尝尽人群里的孤独,繁华中的落寞,看惯人情间冷暖,悲欢与离合,我才渐渐明白,平常人家的爱情,哪像电视剧里那么伟大,不是想触碰又收回手,而是相爱就要将对方占为己有,爱不伟大,它就是平平淡淡地想要拥有。

只是,我明白得太晚了。

我们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相识的那段日子里,在不温不火的关系里,耳边响起你透彻的笑声。

你生日那天,我打电话问你,遗憾这种东西是不是可以弥补。你说遗憾从来就不需要弥补,因为所有遗憾的,都不是未来。

看你过得好,我很高兴,我知道遗憾的都不是未来,但我也知道,未来是遗憾过后才会来。就像现在,我们都不明白,我们的相遇究竟为何而来。


有的人,轻易地就活成了我们羡慕的模样,有的人,不经意间就拥有了我们所有的渴望,有的人,跌跌撞撞也没能将热爱抓牢。

有的人在笑,有的人在闹,

最后,笑的人哭了,闹的人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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