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17岁的外甥女要结婚了。

外甥女是表姐的女儿，第一次见她时，只有4岁。表姐带她来我们家参观，家里的楼梯有点陡，蹒跚学步的孩童，每拾一步台阶都很吃力。表姐对这第一个孩子格外疼爱，见了自然不忍，当下就俯身温柔地抱起孩子，并在脸上啄了一口，“楼梯太陡了，妈妈来抱！”

许是表姐的亲昵惹得孩子发痒，外甥女在表姐怀里不禁“咯咯”笑了起来，于是母女俩一路逗乐不停，十来岁的我在一旁看得颇为羡慕。参观过程中，表姐和母亲闲聊，谈到第一胎是个女儿，表姐说等大女儿10岁了再生二胎，毕竟国家有政策允许，毕竟她还很年轻。虽然表姐夫不是家中独子。表姐的公公婆婆也并不要求表姐非要生出儿子来，但是表姐觉得还是有儿子可靠些，具体如何可靠，养儿防老，表姐说大家都这么说。

告别的时候，表姐牵着外甥女走了，夕阳的余晖照着，外甥女两个小辫子一蹦一跳格外欢乐，一如孩子无忧无虑的童年。

02

再见表姐一家是5年后，表姐已经生了二胎。本来说好，儿子自己养，是女儿的话就送人。结果生下来的孩子冰雪可人，表姐见了格外怜爱，公公也十分喜爱，当即全家决定留下来抚养。

当时计划生育抓得紧，表姐怕被抓去结扎，只得举家躲到娘家。表姐的娘家是我的大姑家，表姐在大姑家住了一段时间，母女相处也有“远香近臭”的规律，表姐和大姑因为生活琐碎日日争吵，最终一发不可收拾，表姐举家搬了出来。母亲看表姐一家可怜，加上家里一楼空出去正好没人住，就邀表姐暂时寄住在我家。于是，表姐全家搬了过来，我又见到了外甥女，此时她已经10岁了，却一副少年老成的派头，全然没有孩童的天真活泼。

搬家的表姐是忙乱的。

“让你把地扫了现在也不扫，你是死人啊！”表姐大声呵斥着外甥女，本在看电视的外甥女匆忙站了起来，从屋脚拖起了扫帚扫地。

“这么大个女孩子了，一点家务也不做，养着你有什么用！”表姐一边抱着怀里的小女儿轻言细语哄着，一边继续大声呵斥着外甥女。

我突然想到，大外甥女刚出生的时候，也曾经被万般温柔对待……而如今襁褓中的女孩，未来又是什么情形……

接下来的日子里，表姐对外甥女的动则打骂，已经是日常生活的常态，而打骂的理由，无非是孩子干活不积极，不帮忙照顾妹妹……

一日，表姐夫回来，一家人团聚一桌吃饭。到了晚间准备休息时，楼下突然爆发了世界大战般的争吵。待我们奔下楼来，却看到表姐和表姐夫扭打在一起，大家把他们扯开后，两个人的骂娘声仍不绝于耳。

原来，表姐夫回来吃饭，嫌家里菜太素，问外甥女想吃什么，外甥女想吃鱼，表姐夫遂去买了一盒鱼罐头，父女俩回来吃饭时，表姐看到鱼罐头，已是乌云罩顶了；饭毕，外甥女照例帮表姐洗碗、递抹布、扫地，却总因为各种行动不及时，换来表姐的阵阵爆栗子，表姐夫看不下去孩子挨揍，遂同表姐理论，两个人越吵越凶，于是一发不可收拾。

“舅妈你说说，他一个厨子，一个月3000的工资，他还吃什么鱼罐头！”表姐一边抹眼泪一边哭诉。我想到表姐夫工资这么少，却依然不妨碍表姐经常买新衣服，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

而一旁的表姐夫不说话，自顾抽闷烟。

虽然是亲戚，却也不好插嘴太多，于是父母公允地批评了双方，大家也就散了。

03

没多久，表姐又怀孕了。害喜也很严重，整天吐酸水，成天打发大外甥女出去买酸食。

“这次如果还不是儿子，坚决送人！”表姐逢人就说。

“你害喜这么厉害，肯定是儿子。”大家也纷纷说。

事与愿违，表姐依旧生了个女儿，为了避免心软变卦，生下孩子当天，表姐夫妇俩都坚持不看婴儿一眼，并按事先商量好的，让孩子奶奶将孩子抱去送人。对于表姐夫妇来说，全家人都指望着表姐夫每个月3千的厨师月薪，实在无力再抚养一个不是儿子的女儿了。

第三年表姐继续怀孕，依旧是女孩，并且因为早产孩子需要住保温箱。巨额的费用、孩子的性别让他们决定放弃这个孩子……

最终，表姐的妹妹，小表姐，因为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而渴望一个女儿，自发掏钱救下并养下了这个孩子。

曾经我很疑惑，表姐每次怀孕中期都私下做了性别鉴定，明知道是女儿，为什么还选择生下来。然而表姐说，她害怕反复流产导致不孕不育，最终生不出儿子来。

最后，表姐还是如愿生下了儿子，这是她的第5胎。亲戚们也奔走相告为她贺喜，“这次好了，终于生了个人种！”

人种！

而大外甥女，14岁初中毕业辍学回家。理由是，反正成绩也那么差，读了也是浪费钱，还不如回家打几年工再嫁人。一开始，大外甥女在老家的理发店当学徒打工。后来，表姐夫自己出来开饭店，外甥女又去自家饭店当服务员。没多久，饭店就因为经营不善关门，表姐夫只得重操旧业。外甥女又去卖保险。据说，她是在那里认识结婚对象。

据说，男方家里是深圳土豪，在当地开公司，并拥有多套房产。认识没多久，就迅速宴请了表姐夫夫妇，并商定了婚事。接着，就是来到外甥女家乡办理订婚仪式，一切操办妥当后，男方家长传出话来，让表姐夫去学个驾照，以后在他家公司当司机，妥妥的。至于弟弟妹妹们，以后都会统一安排去他们家公司就业……

一切似乎很妥当，亲戚们互相转告，言语间都充满了深深的羡慕嫉妒恨，“她家女儿长得也不咋样啊，咋就给她结了这门好亲事呢？”

“没想到，英丫头这辈子还能因为生个女儿飞黄腾达……”

仿佛草鞋攀了皇亲国戚……

而表姐夫一家人对外却很谦虚，“没办法，那家男孩子实在长得一般，本来配不上我们家娟娟的，无奈人家孩子非我们家娟娟不娶，我们也没办法啊？”

至于二外甥女，表姐已经计划好，初中毕业也出去打工，稍大点让大女婿介绍个当地的殷实之家嫁了；而三外甥女，不知所踪也不去想她了，想了也是徒增烦恼；四外甥女嘛，现在喊她姨妈，反正有妹妹替她养着，她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真相，不怕她不认自己这个亲生的妈；最重要的是最小的儿子，一定要将他培养成才，这才是全家的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