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最后一刻的爱恋……
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汪德乃本想多方试探一下来访的亲朋好友，可是呢，各个都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问急眼了就甩袖离去，没有一个能坐下详谈的……
直到一日，又是一个月圆之夜，家里一个多月来，第一次，夜里没人，十点半了，可能不会有人来了，汪德乃思虑这要不要把田月娥请出来，这一个多月，汪德乃把田月娥，小心翼翼藏在了床底下，左一层右一层包裹着，然后呢，边上放上大木头箱子挡着，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再等等，生怕有人来了，慌张……
夜里，四下安静，万籁俱静，房间里灯光摇曳，迷迷糊糊之间，汪德乃似乎觉得鼻息之间有一股清香扑面，可能是最近太累了，也可能是应付这么多人来访，心慌了，有点犯迷糊，直点头，就在似睡非睡之间，汪德乃感觉油灯突然一亮，闪了一下，只是一瞬，桌子的一角坐了一个人，那种感觉，太真实了，甚至是直刺心脏的惶恐，汪德乃猛地一下就醒了，接着摇曳的灯光，汪德乃看到桌子一角坐的人的身影……
那身影很熟悉，娇小，却不单薄，甚至还有点肉感，粉嘟嘟的，不胖，是那种可爱型的，那种感觉太熟悉了，那是自己对田月娥的感觉……
可问题来了，自己明明把田月娥放到了床底，而且左一层右一层包裹好了，没有任何声息，而且这些天，她是一天比一天小，都萎缩的不成样子了，虽然心跳和气息还在，可是个头已经变得和小孩子一般了，怎么可能如此之大了呢，而且这么长时间以来，她都是一动都不动，要不是自己熟悉，如果换作旁人，早就吓坏了，这和普通的干尸没有什么两样，干瘪细长，还日渐萎缩……
可是味道是有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那是田月娥身上特有的体香，每个人身上都有味道，只是自己太过熟悉，朝夕相伴对于自己的味道，不容易察觉，但是对于别人的味道，那就分外敏感了……
也可能就是因为那熟悉的味道吧，持续不断，所以呢，汪德乃，才没想到一个词，那就是死亡，或许田月娥早已经死亡了，而自己不愿意接受，甚至不愿意相信，自欺欺人，一叶障目不见山，一念之差不见世，汪德乃望着那熟悉的身影，久久地不敢抬头看，只是久久的凝望着地下投影，眼角瞥着灯光照耀下的坐在桌子一角的那个熟悉的身影，她最近有点瘦了，干瘪了，衣服还是那一件她最喜欢的翠绿色小褂和青色裤……
夜风吹拂，灯光摇曳，衣服里空空荡荡，汪德乃鼻子一酸，哭了，田月娥不在了，她是来和自己告别的，准确地说，田月娥是在聂老爷子去世后的一周左右去世的，无声无息去世的，夜里还好，就是有点沉默，早上身体就僵硬了，可表情依旧祥和，如同安然睡去了一样……
汪德乃接受不了，她只是笑笑，用手不停地抚摸这这僵硬的身体，然后拒绝任何人靠近，她的神情很严肃认真，甚至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容商量，不能考虑，固执偏激，任性妄为，可是一切与此有关的人看到她一脸悲怆的神情，都心软了，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索性就由她吧……
相持了很久，汪德乃哭累了，上气不接下气，哽咽着，此时，她感觉有一双熟悉无比的手轻轻拂过自己的头发，那是田月娥的手，那种感觉太熟悉了，相爱的人，总想为对方多做点事情，在对方眼中不管对方多大，多有能力，总是想着能把对方揽到怀里，轻轻抚慰，尤其是女性，天生的母爱泛滥，看爱人都像看还自己一样娇羞可爱……
田月娥在世的时候，汪德乃最爱举高高，不管自己工作有多累，身体多么疲乏，只要回到家里，看到田月娥的宛然一笑，心里就美滋滋的，然后力量泉涌，忍不住，走向前去，双手一掐腰，就将田月娥举过头顶，转一转，农村人不懂柔和的爱意表达，每一次田月娥都是又羞又臊，可是呢，心里也是甜若饮蜜，而田月娥呢，最爱摸自己的头发，一脸慈爱，有一种圣母的慈祥柔和……
可是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留下是无尽的思念和夜夜的落寞孤单，汪德乃哽咽了很久，很难停息，仿佛一停下来，就要接受告别的事实一样……
“不要哭了，德乃，我要走了……”是田月娥的声音……
汪德乃止住了哽咽，缓缓地抬起头，那是一具干瘪的尸体，颤颤巍巍，飘渺不定，鬼影绰绰，那是只干瘪无奈的手，枯干的面容，颤颤巍巍的身体，仿佛风一吹就会烟消云散，紧闭凹陷的双眼，不是熟悉就异常恐怖情景……
可在汪德乃眼中，存在着，哪怕只是一具干尸也是一个不灭的念想，如果这个也不存在，仿佛自己一生都白活了一样……
她接受不了，也不会接受，这谈不上自私，只是不灭的炙热或者是有些变态的恐怖……
人都有自己跨不过去的坎，何况汪德乃只是一个软弱无力的弱女子呢！
汪德乃的哭声停止了，四目相望，就见田月娥紧闭凹陷的眼睛缓缓睁开了，那是一双幽蓝深邃的眼睛，直刺人心，晶莹剔透，仿佛一对光彩夺目的蓝宝石一样，有一种令人炫目光彩……
汪德乃久久地望着那双蓝眼睛，沉迷了，一语不发，就那样静静坐着，呆望着，呆望着……
“我得走了……”干尸的嘴角纹丝没动，却有声音传来……
“你要去哪里？带着我一块……可以么？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日子，我过得有多苦……”汪德乃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刚刚止息的泪水不争气地又流淌了下来……
“我死了，你还有很长的一段人生路要走，孩子们虽然都长大成人了，可是呢，没有一个长辈在身边，孙女孙子还小，也得需要你多费心照料……”
“这我都知道，可是我呢，我呢，我呢，你不在了，你去黑暗之地，留我一个人过活，你知道我心里有多苦……”
“或许这就是我们的命吧，半点不由人，你别怨我，我太自私了，一生拖累你了……”
“不，不是的，遇到你是我一生最美的经历，你是将我从黑暗的过往拯救出来的阳光，是你弥足了我一生的缺憾……如果不是因为遇到了你，如果不是你的慷慨与无私，还有默默无语的爱，或许我早已经不存在了……是你拯救了我……”
“时辰快到了，我要走了……”
“我们还能相见么？怎么才能再看到你……”
没等田月娥说话，一阵阴风吹过，灯光摇曳，突然变暗，就那么一瞬，田月娥消失了，最后的一刻依旧是那熟悉不过的笑脸……
汪德乃哭一会，笑一会，折腾到半夜，然后一甩袖子，站起身，也消失在夜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