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堪回首再回首(一)

从小到大的理想都是做一名教师,也对科学有浓厚的兴趣,高考过后直接报考师范院校物理专业,顺利完成本科学业,标志着在象牙塔里的生活即将结束。

09年临近大学毕业,大学期间刻苦努力的我有一厚沓值得骄傲的荣誉:优秀社团干部、优秀实习生、优秀毕业论文作者,国家和省计算机证书,英语六级超过55分,各科专业课成绩优异,奖学金,全国大学生英语竞赛优胜奖,最终获得优秀毕业生称号。

只因为感觉自己年龄和同班同学比不算小(24岁,其实现在想来彼时还是很年轻稚嫩的年纪),该工作了,应该自食其力赚钱养活自己,就没有选择考研。(现在想来挺傻,上研究生也一样可以养活自己)想回到自己家乡教学,其一想离爸妈近一点,因为唯一的姐姐当时在外地工作。那时还天真单纯得很,说实话,最重要的是也怀揣着为家乡的教育事业做出贡献的宏大理想。

我不怕苦不怕累,只要能为偏远地区孩子带来优质的教育,让爱和科学的种子在他们心中扎根。

八月认认真真接受岗前培训,到了九月,每天都在准备着盼望着通知我们上岗的日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在我的岗位上大显身手。这一天也终于到来了。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考的是省内第一批特岗,家里没有关系,分配到偏远乡镇,也远离我自己家所在地,因为我们那里地理位置很好,离市区近,据说需要找人才能分过去。

教师资格证是高中的,因为特岗只有义务教育阶段,所以报的是初中,当天桥堵,七绕八拐到了乡镇之后被教育组告知只能去小学。当时一腔热情,听到去的所有人都只能先到小学锻炼,也没多想。既来之则安之。

分到一个离镇中心远,交通极其不便的小学,但当时对那里的一切都不清楚。村长和校长一起去接新老师,很感动激动地就跟着他们去上岗了,先称这里为学校1。

眼看快中午,他们招待我去村里路边的饭店吃饭,我感激不尽,他们满脸堆笑的问我很多情况。(现在回想起来就是试探我底细,看没背景没心眼的,是不是好欺负。当时也傻,问啥说啥。)通过他们介绍,也知道了,这是一个回民汉民聚居的地方。学校也是回民汉民共同的,校长是当年刚从其他学校调回自己村子里的回民,准备好好抓抓教学,顿时感觉自己来对地方了,我也准备好好展现身手呢!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中午吃过饭到了学校之后看到破破烂烂的校门,连传达室也没有,刚除过草的校园还能看出暑假期间满地的荒凉,坑坑洼洼的道路,脏脏旧旧、很是破败的教学楼,说是楼,因为有两层。

一进学校门,没来得及失望,就被二楼一些孩子们兴奋的呼喊“新老师来啦!刚分的大学生老师来了!”并且从楼上冲下来把我团团围住,一个个“老师老师”叫着,一下就被激动热血涌上脑门心头,心想一定要给这些孩子带来最好的教育!

知道哪个是我的屋,放下行李就去教室了,接着就连上了一下午课,我的亲和力足以让孩子们一看到就喜欢,我也很喜欢那里的孩子们。

放学了,问题开始来了,首先到那里就是衣食住行,一日三餐的考虑。学校有四间教师宿舍,心想那就住学校。结果到下班时候才发现,老师们一个个全都回家了,几乎都是这个村子里的,或者住的不远。只剩我一个,学校的女财务老师说,那今天啥都没,先去我家吧。

于是刚开始,就在这个老师家里吃饭住宿,大概一两周。因为学校刚开始给她补伙食费,没过几天,校长不乐意了,长期在别人家也不方便,俩人商量让我去学校住。逐渐备齐了做饭的工具,自己买菜动手做饭。

刚开始其实并不会做饭,大学毕业以前妈妈怕耽误我学习,一直自己独揽家务,我没做过几次,大多时候也只是帮忙打个下手,洗个碗扫地和下地帮忙什么的。现在要自己做饭,这就是最大的一个挑战。

刚开始每天洗菜做饭中午都是最简单的清水下面条,丢一些青菜,放一些盐,每天都是这样。早晚餐就是馒头,配点面汤,炒点菜叶,都是像样的饭了。简单是其一,主要是囊中羞涩,只有毕业前剩的几百块,没舍得花,想着上班就发工资了,也不好意思再伸手向家里要钱。

谁知我们的工资一拖再拖,直到工作四个月后,临近年关才一下发了六千多,四个月的总和。而我竟然用着几百块,省着算着,坚持着用到发工资的日子。有时一个星期只花几块钱,买菜和挂面,为了节约开支,尽量减少一切花销,没有买过一件衣服,在学校没吃过一次肉,生活用品也能省就省。

妈妈不敢问我在这里怎么样,因为她听到我分到小学就怕我内心有落差,其实是她心里替我难受。问我每天吃什么,饭能做熟不能,我不想让他们担心,给家里打电话总是说能吃饱,我很好,不用担心,我能照顾好自己。妈妈说要来学校看我,一直没敢让她过来知道我的现实状况。当时也是盲目乐观,给妈妈笑着说总得开始学做饭啊,早晚有个开头,就当锻炼了。还有孩子们有多可爱,有多喜欢我。妈妈才多少放下心来。

其实当时也的确是这些孩子们,支撑着我继续走下去。


图片发自简书App

学校学生很少,一个最大的班也不超过30人、少的更是只有十几个。全学校包括幼儿班和1—5年级,教师公办的一半,三位学校领导(校长、教导主任、财务),再加一个我。民办的一半,总共还不足十个,低年级(幼儿班和1.2.3)教师包班,也就是一个老师把所有的课都上了。

刚去一个月学校安排让我教三年级,包班语文数学英语,还有一些副科,带班主任。因为低年级上午课没有第四节,还要再带四、五年级的英语,排下来一周光写在课表上的有38节,整张课表都占的满满当当,没有任何空缺。学校称为了减轻我的负担,我们班的品德和体育课,由校长来带。

每天都很累,但是自己觉得那是充实,和学生在一起的时间特别快,也很快乐。

没有人看校门,就每次等学生放学全部走完后我把校门锁起来才能清靜一点。因为一个人在学校,诺大的校园,白天还好说,到了晚上黑漆漆的,一个路灯也没有,厕所离屋子有一段几十米的距离,要过个拱门,也是没有安灯走线。

只过了一个晚上,很有些害怕,于是学校老师给我提个建议,在你们班找一个学生来就行,于是在班里征求意见,家离得近的,因为考虑到吃饭问题,只能是汉族。孩子们都天真的举起手来,争先恐后报名,男生还有些闷闷不乐,为什么我不是女生呢?

最后仍有几个举手,我让她们回家问过家长再说。终于找到一个女孩,因为家里养猪,衣服和书包上总有味道,在班里很受欺负,回民不理,汉民小孩也嫌她臭,没人肯与她玩,有的也是嘲笑辱骂。学生纷纷喊着“老师,别让她跟你睡,都把你的被子沾臭了”。三年级的孩子,说的话,的确已经很伤人了。

下午来她说家长同意,我问了在她家附近住的那个老师,说她家人肯定愿意让来住学校呀,不仅有人能看着她写作业,家人还省心,早上也不用喊她起床,给她做饭。放学专门和她一起去她家问了家长,的确同意,当即抱了她的一床被褥往学校与我同住。因为我的床也是仅用一块一米左右晃晃悠悠板凳砖头支起的木板,所以在旁边用两排多余的矮桌子铺起来就成了她的床。

就这样,每晚吃过饭洗过碗,她写作业我备课,完成就让她先睡了,睡不着也没时间陪她闲聊,不过她会问我一些话,也会趁机了解一下班里学生的情况。有时时间紧,只有让她自己看看书,我得继续备课。

因为我这人一直不会偷懒,不懂很多副科在乡下学校都是自习,只把每一门每一节都认认真真去上。白天全天都在上课,每天晚上备课至少还要备到十一二点,有时写完一抬头,就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

英语备课还好说,六级的水平在这里用不到多少,都是最简单的,备起来比较省时间。语文课本总是不知要怎么教,我学的是物理,这个小学的课的确对刚毕业没有经验没有心理准备的我来说教起来很吃力,同时还要写语文英语两份教案。

自己性格使然,不会蒙混取巧,不会偷工减料。只有一笔一划,一字一句,写了一个学期,交出八本教案,三本英语,五本语文,都是密密麻麻,工工整整。

每晚睡时都已是夜深人静,女孩已睡到正鼾。出来接水洗漱,走路脚步声、呼吸声在寂静悄然的夜里也都很是响亮,看着满天的繁星,墙外的住家户都已熄灯,偶尔谁家的狗叫也格外清晰。不过有了小女孩的陪伴,我的心里没有恐惧,反而是有种踏实感和责任感。

因为学校规定早上七点钟班主任要进教室看着来早的学生开始读书,我用煤炉做饭慢,只有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收拾做饭,六点二十左右,饭基本好了,把女孩叫醒,一起吃饭洗过碗就该进教室了。

有时晚上忘记及时下煤或者没有控制好堵口,早上就很悲剧了,炉子不给力事小,燃不起来或者烧乏都不算什么, 有时甚至还会干脆灭掉,还得跑到学校外面商店引煤。

没有早饭的时候,只好倒上热水,和点从家带来的炒面,啃着馒头,很歉疚地对女孩说,“不好意思,让你跟着我吃苦了”女孩大大咧咧笑着回答“这算啥苦啊?我以前早起都没咋吃过饭”。

吃惊的了解到,他爸妈重男轻女,只对她哥哥好。因为哥哥在街里的初中住校,所以爸妈也就没怎么管过她的早饭了,起床也是不怎么定时,在家起得早了也是自己随便啃几口馒头,晚了就一上午饿着肚子或家里给钱买点零食。听的我直心酸,想起她的处境,忍不住要对她好。

她来学校陪着我住,不仅很大程度直接促进了她的学习,而且在班里的地位也大幅度提高,变成了人人羡慕,个个“巴结”。而且很多同学忍不住会通过她打听我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包括我睡觉喜欢侧在哪边,我的衣服晚上叠好会放在哪里,我做饭好吃不好等等,她也变得越来越受欢迎起来。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学会控制好煤炉。后来为了节省做早饭时间,晚上睡前都要把菜摘洗干净了,早上方便直接切。

后来过了十一学校又分来了两个新老师,一个大专毕业的女孩,家就是这个村里的,宿舍在我隔壁(煤球房也是我后来的厨房)的隔壁,有时偶尔会在学校住,这样我也不觉得太孤单。也因为她的到来,学校开始发生一些变化。

首先是我的课有了调整,仍教三四年级英语,变成了带四年级语文和班主任,还有一些音乐美术品德课,不变的是课时量没有减少,仍是满当当。

同时来的还有一位年纪颇长,掌故颇多,人也不错,很和善的中年男教师C接替了我三年级包班班主任的位置。这个教师经验丰富,对学生也很好,还经常会讲一些新奇有趣的小知识,女孩仍陪我住,晚上也会忍不住讲给我听。

我每天每节都在教室,不是这个教室,就是那个教室。本以为全校老师都是这样的,结果有次没课时,有事要找我教的四年级班的数学老师,结果无意间看到这个老师办公室贴的个人课表上只有我们班的,一周不到十节课,她说自己还有学校的事要忙,所以排课少一些,还笑着说“你们会英语,还是大学毕业,不像我们啥也不会,能者多劳嘛!”

然后我又发现新来的这个同村的老师在各个方面都备受照顾,后来通过刚调过来的另一个C老师才知道因为她父亲是某武校校长,学校不可能得罪,就时时处处方便随意了。她的课也是就十几节,我不理解的问为什么,他们也同样告诉我能者多劳。

课多我认了,说实话,感觉我教的这两个班孩子们虽然调皮,但是大部分都单纯善良可爱,每天花很多时间和他们在一起,还没有什么深刻的教育思想,就是想把自己会的,知道的都倾其所有,尽可能以简单易懂的方式教会他们,开阔他们的眼界,教他们什么是真善美,打开对世界最初的认知。

因为课太多,中午校长要求班主任每天提前一个小时进教室看班,没时间休息,校长为了提高成绩每天下午又多加了一节课,再加上每天晚上睡得晚起得早,休息时间短,不多久,我就算再年轻健康也逐渐熬不住了,每天课上下来,到了晚上身体疲乏劳累的很,就先拉小姑娘一起围着校园幼儿班外面空阔的场地跑步,之后再拉拉筋骨,才能有精力坚持再写几个小时教案,这一起跑步的日子也成了我们回忆中很美好的时光。

最困难的就是出行了,每周五学校给我安排的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完,需要走近半个小时路才能到村口大路上等车。而这个时候,一天本来就没几趟的车连最后一班也早过了。

如果幸运的话能趁上路过的三轮帮忙拉到几公里外的街里,出于安全考虑,这样的车我只敢坐老人的或带有孩子的 ,或者这个村子里认识我的人的, 如果不巧一路没有碰到就需要走这段三四十分钟的路程,到了十字街还有路过的其他车辆,否则就回不去家了。

这样折腾了几次,有时上完课实在累的不想动,就连回个家也成了奢侈,后来回家次数越来越少,另一方面也因为兜里越来越少的钞票。来回一次要换几趟车,车费就要十多块钱,还是能省就省吧,也每次尽量从家带很多吃的用的。

周末带孩子们去附近一个景区玩

周末留在学校的日子,就有更多其他女生也要求去学校陪着一起住,只要家长放心,我屋的这个女孩同意,白天他们都来找我一起看书,一起写作业,晚上我们就一起在学校捉迷藏,玩游戏,累了她们就都挤进她的被窝说说笑笑,很是开心,被子和桌子横过来睡恰好可以。而这个女孩权利仿佛很大,只有她才能决定谁可以。男生只有眼巴巴羡慕嫉妒的份了,有次一个男生幽幽看着说“老师,我想当女生”“为什么?”“因为可以来学校和你一起”

来的人多了,他们的家长也会让从家拿一些红薯,白菜,南瓜之类,大家一起吃,最多时候五六个人一盘菜最后连汤汁都蘸着吃的一干二净。她们会纷纷夸我做的好吃,还很夸张地说从来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菜。


学校墙外另一家商店里的女人隔一个塌了的墙,可以从家直接走过来中午让我教她在街里上学的儿子念英语单词,种的菜也会拿过来分给我点,比如豆角南瓜青菜什么的,附近村民及学生家长也会让学生送来一棵白菜或几个地瓜。我们把在学校的周末过得很精彩也很愉快!男生很多白天也会来学校和我们一起度过。我们白天一起看看书,做游戏,整个校园都洒满了孩子们清脆响亮的笑声。

或者由这些孩子们带着我去一家挨一家的家访。一般我都是把学生在学校好的表现告诉家里人,所以孩子们特别欢迎也很乐意带我去他们家家访。一群孩子簇拥着我,拉着我,一路上七嘴八舌,我真是个骄傲的教师。

我开始了解到各个孩子的家庭情况,有很多父母在外打工,或者是离异的单亲家庭子女,由爷奶、外公外婆带着,这些也相对不好管教,从小没少受欺负,家里没少教训,老师也没给过什么好脸色。

越是这样的孩子,我越是觉得要去关心和爱护,每天我从第一个学生来到最后一个学生走都在教室里,能看到孩子任何一点的变化和情绪。我的爱心和付出也换来了回报,孩子们特别和我亲近,不仅四年级,还有三年级的。后来,这两级的学生也都关系很近,很少出现矛盾,班级凝聚力和荣誉感都特别强,我们一起开心的学习。

这中间还有些的小插曲,比如有次校长没在家,体育课没法上,两个年级的孩子在校园正中把我团团围住,仰着一张纸可爱的小脸,拉住我的胳膊和衣服,大声争着喊着,“给我们班上!给我们班上!”那种被学生争抢的感觉还是很幸福的。

还有一次,放学后四年级学生惊慌失措跑来告诉我,一个三年级的回民女孩哭了,不敢回家,我问怎么回事“买亥(猪)的人有个大车在外面路上,亥惊叫声太吓人了,她不敢过,没法回家。”赶快出去护送回民们过去车那边。

之又有两个原本在洛阳上的堂兄弟转学回来之后在我班上课,为了让他们更好的适应并融入环境, 给与他们更多关心爱护指导和帮助, 这些都是出自一个教师最质朴的内心。


就在我还没有完全摸清小学语文教学应该怎么进行时,一次已经上课了,校长和教导主任俩人突然搬着凳子出现在教室门前,听我的课来了。本来前一天刚讲完一篇课文,这节就是想让学生读读新课文,认认生字什么的,结果他们的突然到来让我措手不及。

刚到一个多月,没机会听别人语文课的我以为必须听课就得老师讲,不能像我安排的那么简单了,于是就开始讲起了课文,毕竟我提前备过课了,没有那么担心,但是上课过程很不顺利,学生由于没有熟读课文,对我的问题茫然无措,他们也急,我也着急,但是等待一下学生还是能找到答案的。

就这样在第二个等待的过程中,“啪”的一声,吓了我一大跳,原来校长已经把书拍在后面学生桌子上,站了起来,大踏步朝讲台走过来,当着全班学生的面,指着我鼻子说“还大学生嘞,咋上课都不会?讲的是啥?学生课文都没熟练都敢讲课??…………”后面又说了什么没听到,因为我已经完全蒙了,被这阵势吓得有点傻,学生也被吓呆住了。他不仅指责我,又把我赶下讲台,“下去吧,让你看看课应该是咋上的……”

这就是我上班第一次被听课的经历,还好教导主任把他拉出去,说刚上班,没经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再次有勇气站在那个讲台的,总之现在想来还像一场噩梦。

如果我是学校领导,我会先安排新教师有时间听别人的课,最好自己先来个示范课,然后至少再提前几天告知新教师要去听课,让人有所准备而不会突然推门就来。就算听课,至少我会在上课前提前进入教室,而不会别人已经在上课了,推门而入;更不会在教师表现不佳时当面指责,而会把她的缺点记下来,下课再提出来;更不会让新老师在学生面前树立起的威信扫地,形象坍塌,更不会自大自能要当场示范给别人……无异于在践踏人的尊严,尤其是一名新手教师。

好在我喜欢孩子们,他们也喜欢我,这个插曲虽然是我心头抹不掉的阴影,却没有影响到我和学生之间的感情。

孩子们晚上来学校玩

转眼两个月过去,11月有天晚上妈妈突然给我打电话,说第二天就是我的生日了,很开心妈妈还能记着我过生日 ,交代让我自己做顿面条吃,很痛快的答应了。

结果第二天学校安排公办教师到其他学校听课,布置好后有民办老师留校看学生,我们一大早上就去了,中午回来发现黑板上写着“老师,祝您生日快乐!”画了很多可爱的图片,贴着一圈的彩色气球,课桌上还有一个超大的蛋糕,很茫然,也很吃惊?这是怎么回事呢?

学生异口同声说到“M同学(刚转来的兄弟俩其中之一)听说你今天生日(后证实是在我屋的那个女孩泄的“密”)让他妈妈从街里给你买的”。问他为什么,他说我是所有教过他的老师中对他最好的。实际上,这句话也被我所教的大部分孩子说过。

很激动,也很不好意思,“怎么能让你家给我买蛋糕呢?老师把钱给你,回去交给你妈妈”,孩子怎么都不要。“老师,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也是家人对您的一份感谢”

那天下午放学后,把学生留下来我们一起切着吃蛋糕,学生们一起拍手为我唱生日歌,刹那间,感动也开心地哭了T﹏T每个人都是开心的笑容,最后把剩下的奶油抹的满脸都是。那个瞬间定格在了我脑中,是我在第一个学校最幸福最暖心的记忆之一。

还有一个孩子L,以前上课总是不听,还老捣乱说话,下课也总有人报告他又打谁骂谁了。听学校老师说他父母离异,并且在外打工,他在这个村子里跟着外婆家住,外婆管不住他,老师们也不想管他,这种孩子,没家教,管他干嘛,该打就打了,想必以前他没少受到这样的教育。

印象很深的是有一次,我上课让学生读书,看他在趴着发呆,本来想把他书让他拿着认真一点跟上读,结果还没等我手伸到他面前,他的头就本能条件反应的往回缩一下,双手也立马抱起了头。

对于这个动作,我有点惊呆了,不多时就想明白,他这是挨打挨怕了。同学们告诉我,其他老师总是拿书摔他的头,泪水忍不住就想流出来了。一个孩子,该是有多害怕,受了多少次打才会有这样的条件反射的。

从我开始关注就在上课多给他一些温和的指导,偶尔表现好了,也赶快表扬一下。看他天冷还穿着单衣就告诉他该穿厚点了。他从刚开始不敢抬头看我,到后来我问什么也敢抬起头来和我说话,逐渐也愿意下课找我说几句话,脸上带着腼腆的笑。

深秋的一天早晨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见他的声音,很缥缈,却也很大声在叫“老师,开开门,老师,开开门……”一下从梦中惊醒。仔细一听真的是校门口传来他的叫声。还以为自己起晚了,一看表5:20。

外面已经很冷,赶快开门让他进来。他很不好意思地说外婆年纪大看不清楚表,他也不认识,经常起床做饭太早,总是天还很黑就让他吃过饭了,在家没意思,就来学校了。我让他先到厨房里暖和一下,做着饭随意与他聊着。

从那以后早上他就经常在外面喊我开学校门,有时刚刚六点,有时才五点多,甚至有时才四点多就来了。我问他,来这么早,天还这么黑你不害怕吗?他回答“害怕蒙,来的路上还得经过一片坟地,走到那最害怕,跑快点过来就好了”,给他教会怎么认表了,结果他还是照来不误,说醒了不想在家,想早点来学校。

来的次数多了,以前从来不学习的他,渐渐发生了很多变化,和我讲了很多他的故事,让人很是心疼。我也趁着做饭时候和他说说话,教育一下,鼓励一下,时间早就让他在厨房那屋先背一会儿课文或者单词。

时常就是这样的场景,清晨温暖的炉火旁,我做着饭,他在我旁边背着书,这也是我记忆中温馨的一部分。这个孩子后来也变了,变得不再惹是生非,不再唯唯诺诺,仰起的脸上渐渐浮现的酒窝是我又一个美好的回忆。

教导主任的外孙也是在我们班上,特别乖巧聪明,机敏懂事的一个好孩子,做班长,也是跟着外公外婆住。有一次教导主任叫住我说“我家宇航晚上做梦都是乐呢,问他为什么,他说作文课让写外貌,你说他是鹅蛋脸”是不是特别可爱的小男孩?

还有周末不回家的日子,通过假期培训认识的朋友Q,联系到中间隔开一个村子的另一个学校也有同样周末回不了家的外地老师H,和小姑娘一起周末骑车去找H谈天说地也是我那时最欢欣舒畅的回忆。

当然除了美好,也有一些让我不愿回忆不想提及的心酸与难受。深秋接近初冬,有一次夜晚,那个年轻女教师也来了学校,自从她来,学校配备的唯一一台电脑可以联网了,她在电脑室玩,我们也过去了。因为同是年轻人,心里距离小一些,正说着话听见一声玻璃被砸的巨响,当时吓了一跳,却也没当回事。

当我们晚上回到屋里准备休息,开门关门总听到对面床头上的窗户纸呼啦呼啦响,平常从来不这样啊,走过去一看,才发现窗户纸从上到下烂着一个长口子,开关门就呼扇一下。踩着桌子上去扒开一看,才发现纸后面没有了玻璃,那玻璃呢?回头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全掉下来落在我的床上,还有一个大石头也在旁边落着,心里惊惧万分,只能庆幸当时没在屋里,也没在床上。

之后听到窗外的围墙后面,有两个男人一直低声地说着话,还抽着烟,因为窗户纸是烂的,加上围墙外面高于里面,烟味不停往屋里面进,本来就不喜欢闻到烟味的我,从此对烟味更是恐惧加厌恶。

赶快让女孩在屋子里待着,自己在外面窗户台上找到了几颗钉子,又找了一块硬纸板,几根木条,拿来纸板把窗户堵上,又在窗框上用木条钉起来。再拿报纸把窗户蒙起来,这样如果有动静会听的更明显。

忙完已经九点多快十点,平时早睡的小姑娘已经困了,让她先睡,好在她的床没在窗户下面,只落上一两块碎玻璃,捡过她马上就睡着了。而我开始收拾自己满床的碎玻璃渣子,收拾过,听着外面的男人还在说着什么,一直没有离去,心里害怕极了。

不想打扰爸爸妈妈,也不愿让他们担心,就手机上网问了一下发现还有一个贴心的朋友在线。远方的朋友只听了一句立马打来电话,给了我安抚和勇气,让我逐渐平息,并且告诉我万一有什么事应该怎么做。

饶是如此,仍是一晚上没敢睡觉,抱着被子蜷在床上唯一没有被碎玻璃砸到的墙角。

熬了一夜,第二天红着眼跟学校要求安防盗网,还被教导主任讥笑“胆子这么小?”“你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啊(因为学校拗不过给我的屋子安了防盗网)!”

这个冬天来的极为突然,有一次星期天下午刚到学校,突然急剧降温了,晚上忽而落起大雪,一夜间门口竟堆起了一尺厚。而我身边一件棉衣也没有,受冷突然就发烧了,高烧39度,头晕的厉害,早上起来踩着雪去买药,回来喝完都没休息又去教室了,连高烧也没有请过一节课的假。

就这还听到他们在楼下议论“年轻人身体抵抗力也这么不好,说发烧就发烧?”,只有财务老师回家把她女儿的棉衣给我拿来了一件,眼泪忍不住出来,这个老师的恩情我将终生难忘。

天气越来越冷了,每天都要到宿舍外十几米选的地方接水,洗刷。学校住宿十几年习惯了冷水洗脸,洗过也没有用毛巾擦干的习惯。手和脸还是湿的这段过程从外面的低温里经过,没几天,手上都是受冻的红疙瘩,每天还免不了要洗东西,洗完手烂的千疮百孔,惨不忍睹,这时更不敢回家,怕妈妈看到了心疼。

有次手疼得厉害,正艰难地搅动着锅里的面条,爸爸电话打来了,接起来听到爸爸叫我的一瞬间,委屈一下涌上心头,再也抑制不住,极力用另一只手捂住嘴,爸爸在那边叫我没听见应声,有让妈妈来听电话,在妈妈关切的询问中,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妈妈赶快问我怎么了,只是避重就轻说自己手冻烂了,很疼。听着妈妈关怀的话,泪流满面。

最悲苦的记忆我都有了,以后工作中再遇到什么样的艰难困苦,委屈刁难还有什么能难倒我呢?

这就是我在第一个学校的经历,所有同事年纪都比较大,给我的感觉,都是我的老师,自己还是像学生一样面对他们,既尊敬又有距离。  除了一个年轻的,和幼儿园三十多岁的,这俩是接触并不多的,说起话来也并不是特别亲近。

只一位肯对我说真话的教师就是接我班的C老师,因为他家离得远,偶尔也会在学校住。

这位老师说过一句话,现在仍记忆犹新“每个公办老师身上都贴着邮票,把你写到哪你就得去哪”;教导主任也有一句类似的话“革命工人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想不到这两句调侃的话,竟也成了我以后在乡下教学生涯的写照。

那个老师还很认真对我说过一句话“你不像是应该在这样小地方的人”,当时不理解,只当是恭维,结果后来我果然离开了那个工作了六年的乡镇,也有点预言成真。

过完年的时候,毫无征兆的一个下午,突然我被叫到校长办公室,也就是会议室,这个校长告诉我,另外一个学校六年级毕业班缺一个班主任,教语文英语,因为他们老师回家休产假了,还说是新助理指定的让我去,那个学校无论食宿还是规模或者交通都比这里好。

虽然不太情愿,但是对于这件事也似乎隐约早有预感。所以我没有过多悲伤和不舍,对这个地方也不再有丝毫留恋,除了对这些可爱的学生。

当我忍着泪去收拾行李的时候,同住的小女孩在我身后哭红了眼睛,还有一圈学生咬着嘴唇默不作声,还用手拽着着我的东西,表达着不舍。。。

这是我离开前最后的记忆!

PS:

但是现在这些孩子们大多都与我保持着联系,因为后来我又回去看过他们两次,在路上电话号码没有纸笔可以写下来,只说了一遍,孩子们竟都用心记住了!感动ING


后记

后来听一个家长说我的突然调动是因为我在这个村子家长那里声望过盛,很多家长都想推举我当校长。

自知能力还远不够,不足以胜任校长一职。不过,权当是家长们对我的一种认可和肯定吧。

对于往事,一笑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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