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子和线

三天前,男人在街上看到更多的虫子,弯曲着身体爬来爬去。

男人看到他,吓坏了。

那个人在屋里看到空中的线,它横在半空中,只能看到摸不到,不知道谁放那里。

那根线软绵绵地横在眼前,两端空荡荡的,像绵延着意义和虚无。

地平线在远方。

他拿起手上的锤子砸女人,她的血溅出十几公分,不足以沾到衣服上,这让他很放心。

他不清楚怎么先向女人动手的,他平时不会拿起锤子砸人的头部,这是第一次,他砸得还算顺利,女人发出沉闷的吼叫,沉闷的敲打,她的口中吐出血,眼睛向上翻白,胸口起伏着。

而躺着的男人睁大眼睛看着。

男人的眼睛里充满我要杀了你的愤怒,他用锤子敲的女人衣服被血打湿了,他看起来是地上一片红色的荒原上万马奔腾。

愤怒的男人已经不再挣扎。

他熟悉这房间里的一切,桌子的抽屉里有没用完的避孕套和子弹,枪被她扔了。

“看到它,我害怕。”她说。

窗台的两朵花已经枯萎,电视机正在无声地播放着战乱的画面,像屋里发生的一切,这一切都让他觉得孤独。

男人梦到虫子孵化了自己,在路边被剥离很多块,楼的表面爬着几只虫子。男人告诉女人,他俩惊恐万分。

早晨男人醒来,在镜子里看到另一个自己,他正看着男人笑。男人心里的一个东西破碎了。

他在他们嘴里塞了袜子,两个人发不出声喊。外星虫来的时候他们的眼睛没有这么大,路上有人拿着刀和虫子拼命的时候他们低着眼睛走,他们和其他人一起往家里搬东西时,眼睛笑成一条线。

那时候都比这画面真实,虽然他和男人的相貌一模一样,细长的身体,看起来很健壮。

女人要挣脱绑着她的绳子,踢着身边的东西制造声音,想引起人注意。他看着女人,如同看着没有人关心的流浪狗。

此时,太阳向西落下,他躺在地毯上,淡白色的绒毛留下斑驳的灰色,春天暖洋洋的午后让人沉醉。

警笛声,又响起来,让他觉得该结束了。

他从窗台的工具箱里拿出把锯子,向男人走去。

他寻着记忆来到这间房,进门时两个人还没睡醒。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一声不吭的来到自己的家里捆起来俩人,要做什么。

他不说话,女人是他最浪漫的事情,他们私下在一起很久了,许多人都知道,包括那些横七竖八飞过的虫子,而它们知道他们是他的猎物,每只虫子都要破坏点什么,仿佛这就是它们来的目的,而裂缝是死亡打开的通道,没有人,没有组织,没有谁能说清楚这一切。

他太累了,从出生以来就保留男人所有的记忆,男人抽烟的习惯,过滤嘴在嘴上的触觉,看着女人在完整的美妙中,沉浸在呼吸和涌动的感觉里,焕发着让人沉醉的味道。一种近乎升华的真实感觉,让他作呕,那不是他的。

被捆着的女人忍不住了,不断发出撕裂的沉闷声音,双脚踢来踢去。乌云越来越厚胸腔也跟着忧郁。他先把女人解决了。

然后是男人,会麻烦一点。他对自己说。

他可能和这个男人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像男人的样子。一个人二十三年的记忆全部在他的大脑中,男人看到街上被虫子追逐,看到被从高空中丢下的破裂的身体,看到燃烧的公交车撞翻汽车,想到浑浑噩噩的尸体倒在路边有完美的去处,觉得这些对他们是好事,不必上班的时候装着工作,根据别人的脸色而做决定,电视机里每天都是熟悉的前一天。

他知道男人骗自己的父母,把妻子和孩子哄得天衣无缝,这样的平静和满足都只是把线扯得更娴熟。

他想要不再见到男人和女人,可是他走出去又醒来。他要继续做玩具推销员。做推销员的时候,他从不会语无伦次,男人也不会像现在看着碎片惊恐万状。

屋里面有他的线。他双手抱在胸前,坐起来,倚在沙发上。

他打开门进来,看到里面的线团,集合在一起缠绕,所有的生命就在这缠绕里。

他把男人的记忆一段段从肉体里穿透,如用线捆扎起来,布满整个生长的身体。

太阳下的街道楼房里,无数的生命还没反抗就死去。

虫子的尾巴上长出针,尖尖的,扎进破碎的身体,变成同样的人,看到的人都惊恐无比,不知道是湿漉漉的血还是碎片又长出一个人让他们恐惧。

两个人在路边互相打对方,路人看到拿出手机拍摄,很少上去帮忙,一个女人尖叫起来,她好像在控诉这无续的混乱。

对面的人在窗口看到屋里,他正在用锯子切割男人的脑袋,血迸溅随地流淌,切割男人的脸,让男人看起来越来越不像他的样子。

男人和女人的血水流在一起,这件事让他满足。

他受不了屋里的气味和身上的血。

虫子飞起来落在在有亮灯的窗户上爬着,试图要进去,进入开着的窗户后制造混乱。

他被困住了,被空白的线捆绑。

如同他看到自己在街上闲逛,很久了,11年前,男人漫无目的的逛,走路,从房间走到附近的公园,很清净,男人听到鸟叫,“啾~啾~喳~”空气里回荡着一声声叫声后的余音,像是鸟儿飞过后还在那停留了一会儿。

原本打算坐车去北京,从心里把这念头搁下后,就忘了。

男人靠近女人,依偎在她身旁,两个人变成红色的一体。

今天他感觉终于成了自己。

他眼中看到海,一望无际的水面。

世上没有孤独的灵魂,只有孤独。

直到虫子们到来,人们从此如等待救援那般紧迫地等待希望,等来的只是希望的反面。

一条线能看到另一个世界。那根线软绵绵地横在眼前,两端空荡荡,绵延着意义和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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