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东西,处理起来,总是让人很为难。有的时候,这种为难并无关东西的贵贱,而是这个东西上面似乎承载着主人的某些生命的印记,时光的打磨,让人逐渐忘却,但是那些过往,却能通过存在的物件在记忆中重新回放。
收拾老房子的时候,一件七八十年代的“名牌”被重新拾掇了出来,揭开已褪色苫布,这架“飞人”牌缝纫机在被闲置几十年后,终于重见天日。六十多岁的婆婆回忆说,自己当时特别想拥有这么一台属于自己的奢侈品,为此她特地跑去门市部偷偷看了好多遍,攒下了几个月的工资,才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这台缝纫机买回来之后,婆婆才记起来,自己还没有学会如何使用呢!工作生活的忙碌,也让“等闲下来了再学”终成为一句空话。有时候,女人喜欢一个东西,想去拥有,并不是为了实用,而是替自己增添底气,证明自己过得很好,起码不差。
这一搁置,就是几十年。找人回收,也不过给个几十元,想想着实可惜。如今,我的孩子也已经十几岁了,平时也难免缝缝补补,我便留了下来。岂料,凡事都是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看起来简单的事情并不一定能办得到。
一直到我的二宝降生,考虑到婆婆身体不好,我上班后便由母亲来家,替我照看二宝。虽然我一再嘱咐母亲,除了照看孩子,其他的事情一概不要去做。但勤快惯了的母亲一刻也不愿闲着。当她看到客厅里的缝纫机时,便思索要用缝纫机做点什么。
“噔,噔,噔”这是母亲踩缝纫机的声音。母亲给我的二宝踩出了花衣裳,大宝长的半截的校服裤腿,也收拾好了。母亲越做越高兴,一个劲儿问我,还有没有要在缝纫机上做的东西。我心下想,这也算是可以替母亲解闷了吧!
我十来岁的女儿就像看到什么稀罕物件,左瞧瞧,右瞧瞧,这摸摸,那摸摸,待新鲜劲儿过去,她又被电视和手机吸引了过去。母亲本来还给我做思想工作,让我有效利用资源,学会踩缝纫机,也能在缝纫机上飞针走线,做出一件件成品。无奈,我工作繁忙,回家后就在沙发上直接来个“葛优躺”,或者逗宝宝玩玩,对这台缝纫机的热情度并不高。
这台缝纫机就孤单的立在客厅边上,显得和整个环境的布局格格不入,明明它的全身上下,都是新崭崭的。更多的时候,它充当了我们回家后随手放东西的平台。除了母亲偶尔打开使用,似乎又被遗忘。
一日,吃过午饭,父母和大宝摆开棋盘征战了起来,我抱着二宝坐在沙发上做游戏。父亲发现自己的毛衫袖口有些长,母亲便马上剪掉一截,在缝纫机上缝了一圈,到底年岁不饶人,母亲的眼神不好,那一圈针脚是七扭八歪,父亲笑道:“这真是黄河十八弯啊!”冬日阳光恰巧洒进窗户,电视里正播着一部电视剧,剧中的人物正在熬腊八粥,正在准备各种年货。镜头拉近,那些糖果瓜子,糕点干果,鸡呀鱼呀,瞬间散发出诱人的光泽。幸福快乐的日子莫过于此吧。
这台古老的缝纫机终归完成它的历史使命,会成为整个家庭的记忆被时光遗忘,但它所记录下来的快乐与温馨或许又将长存于我们心中。有些人和事本很平常,当我们付出了爱与热情,便会产生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感,也正是这种情感,让我们感觉到艰难的人生之路有些许温暖的慰藉。